要說這個時候最緊張的並不是參賽選手, 而是蹲在網絡背後那些千千萬萬的觀眾們。

    菲菲、琪琪和佳佳三人踩著點趕回寢室, 把電腦打開。

    正在直播的屏幕出現三秒鍾卡頓, 接著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彈幕鋪天蓋地而來, 她們立刻把彈幕關掉，鏡頭在緩慢地移動, 然後定格在程袖的臉上。

    “是袖袖！”佳佳驚喜道。

    菲菲和琪琪目不轉睛看著屏幕, 這時鏡頭再次移動，對向了臉頰長著雀斑, 下巴有著碎胡的男生。

    “唉！”寢室三人大歎口氣。

    這時評委依次走出，坐到圓桌前, 主持人站在中間, 向大家宣布接下來進入點評的環節。

    最先點評, 就是出現在屏幕前的那個男生, 在主持人喊出他的名字時，他稍一猶豫, 向前走近, 即將靠近評分員坐著的圓桌前時, 卻被人喝住。

    “等一下。”

    一道嚴寒般的視線令男生停止腳步, 全身僵硬。

    說話的人才到中年, 輪廓有些英俊，五官挺立, 隻是那雙眼睛卻很有威嚴，下巴也昂著很高。看上去像是個相當自負又嚴厲的人。

    在場參賽選手都是國內頂級學府的天之驕子，有些人看上去謙和, 其實骨子裏都是非常驕傲，向來隻有他們高人一等，讓別人仰視著自己，現在情況發生變化，這讓他們心底難免不舒服。

    程袖站在人群中，跟隊友們在一起。

    她也看向那位說話的中年人，憑著她在內庭鍛煉出的一雙眼神，看得出這個人所表現藐視的態度，並非是刻意偽裝出來，而是常年習慣就是如此。

    他的身份大概不一般。

    鬱佳妮輕柔婉轉的聲音飄在程袖的耳邊：“這個人叫白舟，一直擔任博古斯賽中國隊的領隊兼教練，也是資深美評專家。”

    “教練？”程袖疑惑。

    “對。”鬱佳妮輕點頭：“在博古斯賽中，選手進入決賽前需要參加烹飪協會組織的培訓，白舟已經連續擔任三屆的教練了。”

    能連任三年博古斯賽中國隊的教練兼領隊，這個人在國內廚師界中應該頗有地位。

    程袖轉念間，白舟已經伸出手指，指向男生，不客氣地道：“把你的雙手伸出來，讓大家看一下。”

    男生微怔，伸出雙手。

    攝像師反應迅速，立即調動鏡頭，拍攝到男生那雙手。

    就見雙手黝黑，十隻手指的指甲頗長，卻並沒有修剪。

    身為廚師大家都立即明白白舟的用意，有些尷尬，又有些嫌惡的看著男生那雙手。

    白舟聲音不大，每個字如同鼓槌敲打著所有人的耳膜：“你不配當一名廚師。”

    網絡背後的觀眾們心髒差點跳出來，不熟悉白舟的人，覺得這個評分員說話太膽大了。

    男生臉色瞬間慘白，或許是心裏多少有些不服氣，繃著臉，盯著白舟看。

    白舟背著手，眼神發冷道：“作為廚師，最重要的不是你們的廚藝，而是身為廚師該有的良心，一個廚師麵貌不整，頭發不洗，胡子不刮，指甲不剪，做菜前洗手這麽重要的一步竟然直接略過，你認為客人如果知道，會有胃口吃下你做得食物嗎？”

    觀眾們聽到這裏胃口一反。

    這個評分員說得是真是假？仔細一看，男生頭發卻是發油亮，胡子拉碴，顯得頹廢，指甲確實沒有剪掉，從細節能看出習慣，這評分員估計說得是真的。

    觀眾們憤怒不已，刷著彈幕嘴裏怒罵：“這樣的人怎麽可以當廚師！”

    這個男生不知道評分員會從外接屏幕看到他的一舉一動嗎？

    應該知道吧！隻要他不愚蠢就應該偽裝好才對啊！

    可是既然知道，又為什麽這麽做？

    觀眾們不理解，白舟卻一語擊中男生身上的問題：“因為你很看重這場比賽，所以很緊張，又因為緊張，你暴露了自己平常的習慣。你以為這個世界上什麽東西都可以隱瞞，可唯獨人的良心，一個廚師的良心不能隱瞞。”

    代表粵菜係的劉雲興此時叫出男生的名字：“劉學皓，我們是本家，看在我們同姓劉，我給你一句忠告一位優秀的廚師，應該有自己的底線。你的菜品是梅菜扣肉，五十位評分員通過直播看到你烹飪的過程後，都沒有品嚐這道菜，所以最後你的分數為0。希望今天這個教訓給你的並不是打擊，而是你能通過這次的錯誤，改掉自身的毛病，能夠在未來的比賽中轉敗為勝。”

    劉學皓始終低著頭，沒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他退回到人群裏，然後轉身跑出餐廳。

    劉學皓來自中北大學，而此時中北大學的參賽者麵對四周圍來的目光隻能尷尬的側開目光，站在人群中元洲大學裏發出一聲嗤笑，接著就被中北的選手惱怒地瞪了一眼。

    雙方最終也沒有起衝突，大家都顧忌著場合，這點矛盾都不算的矛盾，也比不上第一輪結果宣布來得重要。

    主持人喊出下一位參賽者的名字。

    是個女生，長相一般，但皮膚白皙，馬尾辮豎起來利索幹淨。

    在她出現時餐廳的電視屏幕閃動，出現的正是她製作的菜品多角度的視頻，共播放15秒鍾，然後形成三組圖片在電視中隨機放大。

    這次點評的人也是個女人，看向女生，道：“林雪，你做得是西湖醋魚，給我印象很深，我個人偏愛酸甜口味，尤其你做得並不膩口。”

    女人隻是說了自己的感想，其他並未說太多。

    五十位評分員，頂多隻有十位是專業廚師，是來自各個菜係的掌門或傳人，其餘都是美食評論家或來自各行各業，單純是喜歡美食而被烹飪協會特邀來的。

    外行多內行少。

    所以取勝的方法，就隻能希望評分員偏口不要太嚴重。

    這回打分，女人給女生打了八分，滿分是十分，這個分數已經非常高，在場都看出女人對女生所做的那道西湖醋魚的偏愛了，一時間羨慕的目光都聚集在女生的身上。

    不過一位評委的分數無法代表所有評委的觀點，名校之戰的分數取的是五十位評分員所打分數的平均分。

    這時主持人宣布統計的結果：“來自江塘大學的林雪，分數4.6。”

    這麽低？！

    這個平均分讓選手們震愕，讓林雪也沒有想到。

    主持人解釋道：“最高分和最低分都不算其內，算得是48位評分員打出的分數。”

    白舟的話在大家驚訝當中如同驚雷般響起：“最低分數是我打的，隻給1.5分。1分是給你對烹飪態度不錯，0.5分是你選得盤子花紋很好看，除此之外，魚肉部分焦糊，部分熟透，部分是生的，沒有熟。告訴我，你做魚的時候鍋不是平的嗎？怎麽會出現這種狀況？你讓每個評委吃到不同生熟度的魚，所以導致最後的分數偏差很大，平均分很低。”

    林雪滿臉通紅地點頭，有人開始小聲抱怨道：“這位評分員對女生說話也這麽衝……”

    “正常，誰叫他是白舟的。”

    白舟麵對針對他的竊竊私語置之不理，冷淡的收回目光，然後雙手交叉在膝間。

    但劉學皓和林雪並不是第一個第二個，接下來走上前的參賽選手大部分都被白舟罵得狗血噴頭，即便被別的評分員極為喜愛，白舟不喜歡的，也會不留麵子地給出嚴厲的評價。

    未輪到的參賽選手，都在心中默默祈禱白舟點評的時候忽視掉自己。

    不過白舟這個方法，倒是讓之前那些竊竊私語直接消弭於無形，沒人再敢當他麵說閑話了。

    之後輪到了穆婉師姐，她的表現不錯，取得了8.3現場最高的平均分，主持人在宣布分數的時候現場沸騰。

    但是這並沒有讓穆婉師姐逃過白舟的毒舌。

    白舟冷冰冰的視線，在別人的眼中如同鳩毒，原本沸騰的氣氛瞬間降低到冰點。

    白舟對向穆婉道：“你熱菜的主題選擇的是西餐的奶乳雞腿。因為雞腿油膩性有視覺影響，所以你把主菜的分量故意減少，讓綠色的蔬菜和紅色番茄搭配顏色，看起來確實春意盎然，讓人的身心感覺舒適愉悅。但是誰告訴你，為了美觀就可以減掉主菜的分量？你是讓顧客花錢來吃青菜的嗎？還是來吃番茄的？”

    穆婉原本興奮的情緒被白舟潑了冷水，搖頭喪氣地回到隊伍中。

    楚元忍不住對穆婉豎起大拇指：“厲害。”

    穆婉知道對方說的是8.3分出彩的成績，向大家笑了笑。

    之後輪到了元洲大學，出現的是個身材微胖，表情嚴肅的男生，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有些選手認出這個人是誰。

    鬱佳妮對程袖道：“他是金鬆，去年名校之戰的亞軍。”

    楚元對他很在意，喃喃道：“不知道他今天表現怎麽樣。”

    程袖想到許域之前提過，元洲大學的選手為了取得名校之戰的頭名建立了廚師班，跟在場許多隻把烹飪視為愛好的選手不同，他們為了烹飪，付出昂貴的代價跟時間奮力拚搏。

    他們更像廚師，而不是單純的愛好者。

    金鬆是元洲大學個人賽的代表，實力極強，他的社長帶領四位隊員衝戰團隊賽的冠軍，他也被賦予了個人賽冠軍的使命，這支團隊可謂是野心勃勃。

    金鬆的菜品出現在屏幕上。

    他選擇的餐盤如同貝殼，呈圓形，且是半合攏的狀態。

    餐盤中間擺放著是骨頭裹著鬆弛細嫩的肉，有紅酒染上鮮豔的色澤，夾著白中帶粉的蝦仁。

    混著鬆露的土豆泥是鮮亮的白色，在骨頭周圍圈出優雅的弧度，給菜色增添了灼眼的亮度，高檔、雅致，如同貴族享受的菜品。

    鏡頭全方位的拍攝，讓四周的選手都發出驚歎的聲音。

    “他比去年更強了。”楚元的聲音在程袖的耳邊響起，聽不出情緒的波動。

    主持人先公布出分數：“來自元洲大學的金鬆，獲得最後的平均分是8.9分。”

    選手們驚呆了。

    竟然比穆婉高出0.6分！

    第一場的最高紀錄不到五分鍾就被打破，而且基本沒有被超越的希望，因為曆史上也沒出現過9.0以上的分數。

    不過白舟沒有讓大家失望，繼續開噴：“你的擺盤很漂亮，但是擺盤如果隻追求漂亮，那廚師就不用做菜，直接去當畫家吧。擺盤是由主菜和配菜相搭，一是為了提升食物的口感與味道，二才是為了精致好看。口感具有層次，味道由淡至濃，一步步征服客人的口舌，這才是你作為廚師應該做的。”

    好在白舟沒有再說出‘你不配當廚師’這類話。

    相比之前說得，這次白舟可謂是溫柔極了，接著是其他評分員點評金鬆做的這道菜的味道，點評結束，金鬆回去被元洲大學的隊友擁抱住，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元洲大學領先了。”站在程袖旁邊的選手道。

    “京都大學再厲害，也不可能有人能達到9分。”有人故意大聲道，“說不定今年個人冠軍席位就要易主了。”

    京都大學已經連獲好幾屆個人賽冠軍，一兩年如此就罷了，年年如此，殊榮風光都被一所學校獲得，這讓其他名校的選手心中不滿許久。

    看著京都大學要在第一輪比賽大栽跟頭，已經有人忍不住開始嘲諷。

    主持人洪亮的聲音忽然響起：“下一位公布分數的是來自京都大學選手程袖。”

    又輪到京都大學了？

    還是個陌生的名字。

    “讓一讓。”

    程袖嬌小的身軀擠出人群，攝像機也調低高度才轉移到她的身上。

    菲菲、佳佳、琪琪在電腦上看到熟悉的身影歡呼起來：“袖袖加油！”

    楚元露出笑容：“不知道程師妹會得多少分。”

    穆婉對她非常有信心：“至少比元洲的那個胖子強。”

    金鬆的隊友問道：“這是京大的新人？實力怎麽樣？”

    金鬆肉臉抖了抖，淡淡道：“即便是新人，能從京大名額賽中突圍進來，都不能小看。”

    主持人目含笑意地對程袖點頭：“現在宣布京都大學選手程袖的平均分數——”

    “9.99分。”

    場內，鴉雀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粗那麽一點點，這是手殘的最大誠意(t ^ t)

    袖袖平均分是9.9958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