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鄂州有雪,寒風迎遠客;太嶽無親,道長是師朋。

字數:4399   加入書籤

A+A-




    ()    古人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鄂州太嶽山便是如此,千年前張真人與此開宗立派,名曰“真武”,自此名揚四海,宇內俱聞。

    太嶽山下,有一塊奇石,插有一柄寶劍,名曰“解劍石”。據說張真人立派之際,十二路魔頭一齊來襲。張真人持真武劍,大開殺戒。那一戰,日月為之失色,天地為之泣血,神人共震。大戰一連持續了九天九夜,十二路魔頭全部被磨滅,化作如今的太嶽山十二峰。而真武劍也因為沾染魔血,凶煞過盛,被張真人解劍鎮壓於此。

    這聽起來似乎是個傳說,但那柄寶劍插在巨石之,久經千年風雨,亦無任何破舊鏽跡,天下更沒有能將之拔起之人。當然,解劍石乃是真武教的門庭所在,也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挑釁真武教。

    這日,雖然剛剛入冬,太嶽山已經下起了大雪。解劍石旁站著兩名身穿青衣大襖的迎客居士,他們背負長劍,雙目注視著前方。南方的雪不似北方大如鵝毛,很細很密,碎如鹽子,更兼寒風如刃,打落在人身上時是透心刺骨的涼。這兩人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呼吸均勻,自如青鬆一般挺拔。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傳來,遠遠地一抹黑點從白茫茫的風雪慢慢靠近。

    “趙師兄,這時候怎會還有人進山?”年紀稍幼的圓臉道士隨意問了一句。

    入冬季節,大雪封山,莫說遊客,就算是真武教門派人都不願下山,自然往來之客日漸稀少。此時又近黃昏,若不能上得山去,怕也被困在大雪。

    那年長一點的道士,臉長無須,白淨如玉,端得是一位美男子。此人姓趙,名師真,乃是真武教僅存的幾位長老之一清雲道長的弟子。其天資聰穎,未上山之前還曾高虞朝進士,也不知犯了何事,辭官做了道士。這才修道五年,在真武教第二代弟子儼然前列。

    趙師真聽了圓臉道士的話,淡淡一笑,說道:“管他何人,待會問個明白就是。”

    沒多久,那黑點逐漸清楚,是一輛奔馳的馬車。馬車上駑馬的正是梁褚此人,車廂內自然是周正清與尚青二人。時經一月有餘,他們已經從江南趕到了鄂州。

    “——聿——聿——”

    馬車停在解劍石前,梁褚叫了一聲:“先生,真武教已經到了。”

    “額,這次麻煩梁褚你了。”周正清的聲音從車廂內傳出。此刻,梁褚已經放好了踏板,掀開車簾,周正清從走下,正準備將尚青抱下。

    尚青卻笑道:“先生,我不用你抱。”他小身子骨一蹦,就下了馬車,看著眼前被白雪覆蓋的巍峨大山,道:“看來這就是太嶽山了。”又看見那塊插著寶劍的巨石,驚奇道:“這不會是傳說張真人解劍的地方?”

    周正清笑了笑,這一個多月提心吊膽,總算是沒出什麽意外,來到了真武教。

    “你,你,你是周閣老?”

    周正清正準備向趙師真表明來意,不料那白淨的年輕道士竟然先出口詢問了。

    趙師真此時也是驚異萬分,當年鼎鼎大名,權傾朝野的周閣老竟然以如此樸素的裝扮出現在了自家麵前。那時候,天下儒生誰不以周閣老為榜樣,十九歲的甲第一,金科狀元,打破本朝記錄以十而立之齡拜相入閣,成為有史以來年齡最小的閣老。

    周正清看著一臉訝異的趙師真,淡淡地點了點頭。

    “還請這位真人前去稟告清微掌門,說故友周正清來訪。”周正清說完,又想到什麽,附加了一句:“記得和你們清微掌門說聲,周某遠道而來,隻想尋個住處,無需刻意禮數。”

    趙師真似乎還在詫異周正清的到來,竟然無動於衷。等到那圓臉道士喚了他一聲,他才感覺失禮了。連忙道了一聲歉,說道:“我這就去稟明掌門,姚師弟,你且幫忙照顧一下這位周先生,莫要失了門派禮數。”

    說完,身輕如燕,在大山間跳躍如猿,沒一會兒就消失在眾人眼簾。

    風繼續吹,雪繼續下,周正清和尚青雖然穿著厚厚的棉襖,但依然感覺到陣陣冷冽。梁褚見此,不由道:“周先生,天氣惡劣,你與公子未習武藝,不如先到車廂等候。”

    周正清搖了搖頭,說道:“沒事,我想清微道長也快到了。”

    那姓姚的圓臉道士原本聽趙師真說要照顧好周正清,莫要失了禮數還有些不以為然。現下聽周正清說清微掌門就要來了,更是呲之以鼻,抬頭看了看天,自顧自地說道:“我家掌門人忙得很,可沒空下山來。我看老丈你和這小娃娃還是先上車歇著,不然凍壞了身體還要怪我真武教待人不周。”

    “你這小道士怎麽說話的?”梁褚聽了,頓時大怒。

    “我這不是擔心這位老丈與小孩子嘛?”圓臉道士嬉笑著說道。

    梁褚還待怒斥一二,周正清揮了揮,示意他不要動怒。

    一旁的尚青卻是笑了,朝那圓臉道士說道:“這位道長,聽說你們真武教的道長都習有真氣武功,這是不是真的呀?道長你能不能教我呀?”

    那圓臉道士看了看一臉羨慕模樣的尚青,自然而然地笑道:“這還有假,隻不過,師門絕技你這小孩是無緣可學了。”

    尚青聽了,臉上頓時流露出一種失望的神色,說道:“看道長你這等偉岸氣勢,肯定是已經學了上乘武功,刀槍不入,寒暑不侵呀。”

    圓臉道士被尚青這一誇,心底如同吃了蜜一般,笑道:“哪裏哪裏,刀槍不入不敢說,寒暑不侵卻是小技耳。”

    尚青狡黠地一笑,道:“道長,這天氣怎麽這麽冷呀,你能不能行行好,將你的襖子借我避避寒呀?”

    “啥……”圓臉道士怎麽也沒想到尚青是想借他的襖子,這天寒地凍的,脫了襖子他縱然練有武功,也承受不住呀。不過,剛才已經在這孩子麵前誇下海口,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這遲疑間,梁褚哈哈大笑:“公子,這小道士哪有什麽真本事,把襖子借了你他不得凍僵不成。”

    尚青聽了,心暗笑之餘,還裝出一副不相信地樣子說道:“梁叔叔你怎麽能如此看輕了這位道長,真武教的道長個個英雄了得,神通廣大,這區區風雪算得了什麽?”

    圓臉道士被他們這一激,也顧不了太多,脫下大襖,遞給尚青,朝梁褚說道:“這點風雪而已,你當道人我與你這等凡人一般承受不了。”

    尚青借了大襖子,笑道:“謝謝道長。”轉頭又朝周正清說道:“先生,這襖子你先披上吧。”

    周正清卻是苦笑一聲,說道:“尚青不得無禮,還不將襖子歸還這位真人。”又朝那圓臉道士說道:“真人莫怪小兒無禮,天氣如此惡劣,真人還請披上襖子,莫要凍壞身子骨。”

    那圓臉道士原本聽周正清說歸還襖子,心大悅。正想收回襖子,又聽他說莫要凍壞身子骨,一雙再也伸不出去。連你這老頭也敢瞧不起道人,若真接過這襖子,還真讓你幾人看輕了。於是一臉真誠地說道:“道人自問還能抵禦風寒,我看老丈體弱,不若先行披上避寒。”

    周正清聽他這般說,便知剛才說錯了話,又是一陣苦笑。

    “先生還是披上的好,畢竟你還得回去教導淑寧妹妹與一巍兄,凍壞了身子可不得了。”尚青說道。

    周正清沒法之下,暫時隻好先披上大襖子。

    又過了半刻時候,遠遠地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從山上飛奔而來。待到近處,尚青等人才看清來人模樣。前麵那人身穿灰色長袍,雖年已古稀,卻童顏未老。臉色紅潤如赤子,雙眼炯炯似火炬,莫說閑雲野鶴,且言仙風道骨,正是真武教當代掌門人鍾清微,而報信的趙師真還遠遠落在後頭。

    “子靖兄,好久不見。”鍾清微穩定身形,向周正清施了一禮。

    周正清笑道:“又得打擾道長了。”

    此時,那圓臉道士見了自家掌門,早已經驚得合不攏嘴。驚訝之餘,又慶幸剛才未有真正得罪周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