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節 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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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

    紅星火電的大院裏,籃球場的上方,五號樓一樓的右側,光線昏暗的小賣部中,一名三十出頭的女人正坐在玻璃櫥櫃的後方,出神地望著窗外。那迷離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幽怨。

    這是個很美的女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成熟的韻味。

    她的身材,很難找到合適的形容詞去形容。說火爆,則少了份端莊賢淑,說優雅,又缺了份嫵媚誘惑。從側麵看去,線條圓潤飽滿,卻又不顯累贅。從正麵看去,胸如峰巒迭起,臀似湖中滿月。

    一身深藍色的連衣裙,穿得大方得體,婀娜多姿。她的身體,就像熟透了的瓜果,皮薄肉脹,又似一汪盈滿的水,仿佛隨時都會溢出來。

    而這水做的身體,卻又不失健康活力。完全沒有古典美人的那種柔弱。衣裙之下,優美流暢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仿佛一隻趴臥在山洞中的雌性獵豹,充滿了原始的野性。

    她就是紅星火電的傳說之一,小賣部的俏寡婦馬靜蕾。

    一陣微風吹過,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

    “唉~”

    她出神地看著地上搖晃的樹影,不由得發出一聲輕歎。這些天來,幾個最親近的人都不在身邊,她連做飯都沒心情,成天懶洋洋的。每到飯點,隨便弄點兒麵條吃就算了。

    忽然之間,一道身影出現在樹蔭下,朝這邊緩緩走來。馬靜蕾立即直起了身體,像隻看到飛鳥的丹頂鶴。細碎的陽光灑在對方的身上,愈發地顯得耀眼起來。

    “馬阿……”張鵬還來不及說完,就被迎上來的馬靜蕾狠狠地摟進懷裏,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馬靜蕾十分用力,仿佛要將他揉進胸口,塞進肚子裏。千言萬語,不如一個擁抱。

    “我……我回來了……”過了好一會兒,在張鵬快要窒息的時候,馬靜蕾才鬆開了手。

    “寶貝,歡迎你回家。”輕柔的嗓音回蕩於耳畔,溫軟的觸感包裹著全身。他隻感到疲憊不堪,手中的背包滑落在地上,仿佛多日以來的疲憊,一並爆發出來,無力地靠在馬靜蕾的身上,一隻手指都不想動。

    馬靜蕾抱了他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遠處出現下班的人影,為了不被人嚼舌根,這才扶著張鵬進了小賣部。伺候他坐下,一邊用身體給他當靠墊,一邊用芭蕉扇給他扇風。

    張鵬那樣子,就像剛勞改放出來,或是連續加了幾十天的班,看得她心痛不已。

    “看你還敢到處亂跑,也不怕累著了。”馬靜蕾柳眉輕蹙,埋怨道。

    “馬阿姨,我要喝水。”張鵬病懨懨地說道。

    雖然他提出了要求,可身體卻一動不動,靠在馬靜蕾的身上,完全沒有挪開的意思。於是,馬靜蕾做起了一係列的高難度動作——先用腳把角落裏的熱水壺挑過來,接著挺起胸部,將張鵬推開一點兒,騰出空位後,單手開瓶倒水,然後吹了吹,送到張鵬嘴邊,幫著喂下去。

    “慢點喝,啊,別噎著了。”馬靜蕾柔聲說著,關懷備至。

    “我要吃花生。”喝完水,張鵬又不安分地側過身體,狠狠地蹭了幾下用來當靠墊的***,然後看著馬靜蕾說道,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

    “好好好,我們小鵬想吃什麽,阿姨都給你弄。”馬靜蕾一邊哄著,一邊開打散裝花生的蓋子,從裏麵抓出幾顆,單手撥開,吹了皮,放進他嘴裏。

    此刻的張鵬,過上了癱瘓病人般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僅如此,他的要求還特別多,一會要喝茶,一會要吃瓜子,想出百般法子,千般要求。馬靜蕾心裏高興,隨他怎麽折騰,全都一一滿足。

    若是放在平時,馬靜蕾肯定是不同意的。但今天不同,他小別歸來,馬靜蕾心軟得一塌糊塗。

    坐了一會兒,又覺得意猶未盡,跑進廚房,一句“阿姨,我好想你”,對著正在洗菜的馬靜蕾又是一頓龍抓手。

    而接下來的晚餐,可謂豐盛無比,小炒拆骨肉、煎釀荷包蛋、香菜魚頭湯、白水蒸豆腐、肉末雪裏紅,該有的全都有。

    晚上九點,張鵬吃也吃飽了,玩也玩夠了,這才回到家中。家裏幹幹淨淨的,一塵不染。馬靜蕾有鑰匙,隔幾天就會上來打掃衛生。茶幾上的玻璃壺裝著涼開水,蓋子上掛著水露,估計也是今天早上燒開倒進去的。

    他不由得心中一暖,每次離開家裏,馬靜蕾都會天天備著水,讓他一回來就能喝上。

    說真的,有個這樣的女人在身邊,根本就不想出遠門,隻想天天窩在家裏。

    張鵬丟下行禮,洗了個熱水澡,回到房間裏,開上空調,倒床就睡。

    成為新任列車長後,他先讓安雅在黃沙鎮停站,將鎮上的老人送走,然後直奔南州市火車站。小芸在他的批準下,返回海市的大學讀書去了。而老萬的職務是列車長,自然是留在車上。至於其他人,則滯留南州市,直到列車再次啟動。

    他們車票上的日期是模糊的,直到出發前的三天,才會變成確切的日期。這樣一來,若是要使用列車,就必須提前三天安排行程,否則將無法帶上旅客。一旦沒有旅客,車上的列車員和工人就無法得到補充,並且還會失去現實與夢境的橋梁。

    得知長期滯留的消息,車上的大部分旅客都很高興。他們可以回家看望親人,或是打點兒零工,維持生計。

    當然,除了老骨頭外。他是個乞丐,四海為家,不留在車上反而不習慣。於是張鵬推薦他到紅星火電附近的碧水河橋上討乞,可以適當關照一下,讓當地人別驅趕他。

    這裏的地頭蛇,張鵬自然是最大號的。他“小劉備”的名號擺出來,沒人不怕。紅星二廠的“小孫權”陳鐵星,黃沙村的“魯智深”李大壯,還有河西村的“唐僧”曹子財,也都是認識的,肯定要給他幾分麵子。

    但實際上,張鵬對老骨頭的原話是:“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說你是呂布哥的人,自然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如此一來,老骨頭的一頓打是免不了的了。這裏的人都怕劉備,卻絲毫不怕呂布,張口就是一句,“秦勇算個逑?電廠看門的而已。”

    由於太累,張鵬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在馬靜蕾那吃了個午飯,就找來老黃皮和李春生,前往天道雜貨店。

    一個多小時候,三人在小巷裏見到了雜貨店,走了進去。

    “這麽快就回來了?”天道老人似乎有些意外。

    “哦,你希望我回不來嗎?”張鵬皺著眉頭,反問道。

    “嗬嗬~”天道老人摸著胡子,笑了笑。

    “啪!”張鵬將一封撕開的信扔在了桌上。

    天道老人看了看,頓時臉色一變,看向張鵬的目光充滿了不善,聲音陰沉地說道:“好你個臭小子,不但沒有送信,還私自拆封,當我蔣某人好糊弄嗎!”

    “你這信不是寫給列車長的嗎?”張鵬疑惑道。

    “是!”天道老人強壓著怒火,回答道。

    “那不就對了嗎?”張鵬一臉木然。

    “好,很好……”說話的同時,天道老人身上氣勢徒然拔高,有若實質般威壓彌漫而出。

    可下一個瞬間,他身上的氣勢就消弭殆盡。隻見張鵬歪了歪腦袋,從領口裏扯出一把小銅鑰匙。

    “這……”天道老人的表情徹底凝固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鵬隻給對方看了眼,就收起銅匙,露出一臉不羈的笑容,問道,“這樣總行了吧?”

    天道老人呆滯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長歎一聲,“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然後打開桌上的小木盒,取出一枚黑玉般的棋子,放在了張鵬的麵前。

    張鵬立即拿了起來,愛不釋手。棋子是個騎著夢魘馬、身披鎧甲的骷髏騎兵。夢魘馬高仰著頭,隻有前半身。雕工精湛,連鬢毛都清晰可見,隨風而揚,惟妙惟肖。在女皇國語中,這枚棋子的名稱是“Death Knight(死亡騎士)”。

    拿了棋子,張鵬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好回去試試。

    “那個……酒呢……”天道老人提醒道。

    “酒?”張鵬先怔了一下,隨即咧開嘴,笑了起來,問道,“什麽酒?”

    “你不是看過信了嗎?”天道老人緊接著問道。

    “對啊。”張鵬認真地點了下頭。

    “那酒呢!”天道老人提高了音量。

    “信我確實是看了,可是……”張鵬故意拉長了聲音,“你什麽時候讓我帶酒了?”

    “你不是……”天道老人遲疑著,似乎想起了什麽。

    “你隻是讓我送信而已,是吧?”張鵬攤開雙手,表情十分無辜。

    “呃……”“我沒記錯吧?”“這……”天道老人滿臉鬱悶,卻又有苦說不出。

    “想要酒,也不是沒有,就看你……”張鵬輕輕地敲著桌麵,意味深長地說道,“有沒有什麽好處了。”

    天道老人想了想,臉色一凝,問道:“你想要什麽?”

    “剩下的棋子的下落。”張鵬說道。

    “那我可沒有……”天道老人先是搖了搖頭,接著想了想,又點了點頭,“但我可以告訴你,送我棋子的人的身份。我估計,他能給你提供一些線索。”

    “那就算了。”張鵬說道。還要去找線索,實在太麻煩了。他這段時間隻想好好窩在家裏,享受馬靜蕾的照顧。

    “那我也沒別的辦法了。”天道老人無奈地說道,然後微微一笑,身體前傾,故意壓低聲音,說道,“想不想知道,無盡列車的秘密?”

    “哦?”張鵬看了對方一眼,有些不以為然,“我是列車長,連我都不知道的,你還能知道?”

    “正是。”天道老人微微頷首,向後一靠,摸著胡子說道。

    張鵬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行吧,我回去考慮考慮。”

    “那我就在這裏,靜候佳音了。”天道老人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