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個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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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夕看著隱隱閃現的亮光, 心中稍緊連帶著呼吸也亂了一瞬,她不自覺的摟緊月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燈芯。

    “緊張什麽。”

    隨著月白淡靜沉穩的話音, 那細碎的燈火晃了一下迅速地湮沒殆盡。

    “緊張你啊!”她提起的那口氣舒了出去, “害怕我的小可愛出事。”

    月白冷哼一聲, 沒有回話。

    今夕轉頭看向一旁的守衛,“可以了嗎?”

    完全沒發現蓮燈動靜的守衛揮手催趕道:“去那邊交入城費,下一個。”

    今夕點點頭,抱著月白繳了費用踏進了蘭陵城。

    蘭陵城是座很小的城,且位於大陸邊境偏遠落後, 整座城常居的人加起來都不過一兩萬。不過流動人口大的它並不顯得冷清, 一進城門就能看見滿街的商販以及擁擠的人流。

    今夕護著懷裏的月白, 生怕他被人擠到,愁眉苦臉的跟著人群移動,慢吞吞地朝較空曠的地方走去。

    她停在轉角處人較少的雜貨鋪前, 邊挑揀著攤子上的東西邊問:“小可愛, 你進城是要做什麽?”

    “你不用知道。”月白語氣淡漠,從她臂彎裏探出頭來, “讓我離開。”

    “我不!”今夕毫不猶豫地拒絕, 一把將他頭按了回去,“已經是我家的了。”她想了想又繼續說,“即使你恢複了要殺我,我也要賴著你,才不管, 你就是我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月白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幾天相處下來,他發現這個少女召喚師除了對他耳朵和絨毛比較感興趣,最執著的就是守著他、留下他。

    他不再說什麽,隻沉著臉慢慢運轉著妖丹恢複著身體。

    “小可愛別著急。”今夕揉了揉他頭頂,從攤子上撿了一根綴了顆鈴鐺的紅繩迅速地套到他左前肢上係緊,“跟我說嘛。”

    “取下去。”月白睜眼,語氣微惱,他看著搖晃作響的鈴鐺,胡亂地伸爪抓著企圖拽下來,但沒能成功,以至於他一身柔順的毛都炸了起來,聲音也跟著冷沉下去,“召喚師!”

    “都說了叫今夕啦。”今夕朝他眨眨眼,伸手撥弄了下鈴鐺弄出一陣清脆的聲音,“不氣不氣,挺好看的,配我家貓很合適。”

    “......”

    月白莫名的冷靜了下來,抬了抬眼眸滿眼清洌的看著她,半晌後沉默地趴了回去。

    她說的對,他現在是隻什麽都做不了的貓。

    今夕察覺到他的情緒,但她並沒有說什麽,笑吟吟地把錢遞給小販,把他抱得緊緊的,順著人流進了一家客棧。

    “月白。”

    到了房間裏她把他放到錦被上,自己在床前蹲下,手肘杵在床邊托著腮看著他,語氣少有的正經。

    月白安靜地蜷成一團,不給她絲毫回應。

    “小氣鬼月白。”今夕偏了偏頭,神色認真的說道,“我不給你解開束縛,你現在還沒恢複,出去很危險。”

    月白耳尖動了動,可依舊沒睜眼,他慵懶地臥在柔軟的錦被上,像睡著了一般安穩沉靜。

    “當然,你恢複了我也要想辦法留住你,契約我才不解。”她說得分外坦然,眼眸中浮上細碎的光彩,看上去十分的狡黠靈動,“你不做我的家養貓,那我做你的家養的小可愛啊。”

    “……”

    她從衣兜的布袋裏摸出兩株靈植遞到月白鼻前,柔聲哄道:“來,先吃飯。”

    她家院落裏種植的靈植能調理他的傷勢、讓他恢複的更快,這是之前無意之中發現的。要不是最近一直用靈植養著他,傷勢過重變回本體的月白大概又已經陷入了沉睡,甚至更糟。

    月白小鼻子嗅了嗅,慢吞吞地半睜開眼睛。

    “吃嘛。”今夕趴在床沿,伸著手臂舉著靈植。

    夾著濃鬱靈氣的植物香縈繞在鼻間,他擺了擺尾巴,沒忍住探出爪子一把將兩株植物按在掌下。

    今夕鬆了手,看著雪白的小團子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啃咬著綠葉,眉眼間的笑意更濃了。她又掏出一株放到他麵前,“小可愛你想要做什麽我都會幫你的,我不放心你。”

    月白頭也不抬地撕咬著,動作在她看來竟有幾分優雅。

    她彎著眼睛笑著,鄭重且溫和地說:“我保護你。”

    隨著她話音一落,月白感覺到心口一陣顫動。不是感動,是誓言落成時的規則波動。

    他停了下來,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麵前的少女在一身黑色的映襯下更顯得嬌小白皙,半埋在手肘裏的臉頰像麵團一樣白嫩柔軟,睫毛不住的蒲扇著,一雙眼眸幹淨而純粹,整個人像是一泓溫柔又清澈的溪水,潺潺地流動到了心間。

    這個人類到底怎麽回事?

    她想得到什麽?

    月白想不明白,垂下尾巴慢吞吞地搖晃著,避開她的視線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繼續吃著綠植。

    今夕摸了摸他小腦袋:“可以跟我說了吧?”

    月白抱著三株食物轉了個身背對她。

    “......”今夕揉揉自己臉頰,忍住想伸手去捏一把他圓潤又雪白的臀部的衝動,哂笑著說,“小可愛,你別誘惑我。”

    月白整隻貓都僵了一下,扭過頭困惑的看著她:“......?”

    今夕坐到床邊,沒顧上蹲得發麻的腿,直接連草帶貓一起抱到了懷裏,愉快地跟他臉蹭臉:“月白啊,你這磨人的小妖精。”

    月白扭動著,掛在身上的鈴鐺發出淩亂卻清脆的聲音,他沾著綠色汁液的爪子直接按在她臉上,印出一個小巧可愛的爪印。

    沒等他嗬斥,今夕就笑嘻嘻地說:“我幫你呀,不答應的話我就......親你抱你摸你!就問你怕不怕!”

    被她強硬壓在胸前的貓眼睛細細地眯起來,粉嫩的耳朵往後壓著,很明顯的不高興了。

    “不答應哦?”

    今夕反倒興奮起來,小手從他尾端沿著背脊線倒擼回頭頂,把一身順滑的毛揉得淩亂地豎起來,又迅速地順著回去撫平。

    這樣反反複複了幾個來回,月白終究是沒了耐心,他尾巴一掃,呲著牙去抓她,一人一貓就在床上鬧成一團。

    隻不過,到最後月白也沒鬆口答應她,今夕為此悶悶不樂了一個下午。

    月白蹲在桌上小口喝著水,被蹂.躪了許久的絨毛蓬鬆而淩亂,讓他看上去更像一顆毛線團子了。

    “小可愛,你好狠的心。”今夕捧著臉歎了口氣,“居然真的想拋棄我。”

    月白淡淡地開了口:“你不能去。”

    “哦。”她趴在桌上,聳拉著肩膀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見他根本不理會她,今夕歎了口氣,手指虛虛地在空中一點,有白色的網狀光線從月白的身體上浮出來,消散在空氣裏。

    “給你解了,去吧。”

    月白動了動身子,在感覺到束縛不存在的時候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

    “我說了呀,”今夕淺淺的笑著,臉頰上旋出可愛的小梨渦,“你想做什麽我都幫你的,所以,我不能攔著你呀。”

    他抿了抿耳朵,慢吞吞地在桌子上踱步,轉了一圈之後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就要出去。

    “等等!”

    “怎麽?”被出聲叫住的月白語氣裏滿是不耐。

    “先把這個取了。”她湊過去解開了纏在他前肢上的鈴鐺,係在了自己腰間,解釋道,“有聲音,不太方便。小可愛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說著說著她就笑了,“要是遇到了什麽了,大叫我的名字,我來保護你哦!”

    “......”月白看了看懸掛在她腰間的鈴鐺,又抬眸看著言笑晏晏的少女,搖了搖尾巴,推開窗戶縱身一躍融到一片黑沉的夜幕裏。

    沒了推力的窗戶自然落下撞到窗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在那聲響發出的時候,今夕也撐不住了,軟軟地趴倒在桌上。

    她剛才借著去給解鈴鐺的時候,將自己的精神力抽取出來偷偷放到了月白身上。

    這個能力對現在的她來說實在太勉強了,幾乎一瞬間就抽盡了她全部的力量,她強忍著脹痛和茫然目送月白離開,剛一鬆懈下來就失去了意識。

    ——

    月白在黑暗裏遊走,靈活地穿過大街小巷,很快就到了蘭陵城的中央。

    那裏矗立一座巍峨的高塔,是召喚師鎮守的神召塔。

    塔身如抽節的春筍,高聳挺拔欲要插.入雲霄,鍍金流光的塔身上雕刻著精致的浮雕,仔細看去,都是身形容貌異於常人的妖怪,它們栩栩如生,就像是掙脫不了束縛被困在這裏的生靈。

    每一層塔突出來的角上都點著一盞燭燈,燭燈下懸著一盞蓮燈,那蓮燈跟先前在城門看見的妖燈很像,隻是更加精致古樸。

    神召塔的防禦很嚴,有大量的兵力看守。

    月白借著月色掩映蹲在樹梢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悄無聲息地躍到了一層的塔角。

    旁邊的蓮燈透了一點細碎的光,被他手掌一掃,原本正要躍起的火光重新安分了下去。

    有衛兵過來,他爪子勾著陷在陰影裏的燈盞部分,倒貼在了塔尖的陰影裏。

    等這一隊巡邏過去,他才動起來朝著下一處躍過去。

    陰影不足以藏人,升級版的妖燈感應到妖氣就會點亮,以至於沒人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就這麽讓月白一點點靠近了目的地。

    他一步一步地攀爬到了塔頂,柔軟的掌墊輕輕拍了一下蓮燈上麵刻著的花紋。

    下一瞬,頭頂的天空掃盡了夜色的濃重,露出水麵一般平整清透的空間。

    那裏倒映著下方的神召塔,每一個細節和花紋都與它一模一樣。

    天空透亮了一片,但底下來回巡邏的士兵卻全無所覺。

    月白探爪戳破平靜的鏡麵,淺淡的顏色慢慢朝他湧了過來,像氣泡一樣將他裹了進去。

    無形的力量拽著他身體墜落,視塔身如無物,直接將他從塔尖拉扯著穿過一層層塔身到達最底層。還沒停,這回連地麵都像是虛無的,他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地麵到達了裏麵的空間。

    附著在他身上的今夕看見了這片空間的全貌。

    火光明豔的蓮燈照亮了這裏,每一盞蓮燈花瓣舒展,盛開得正好。

    內部的牆壁是虛浮的,每一個凹陷下去的洞口內都鎖著一尊石像,數目眾多綿延至塔尖,這些石像與先前在神召塔身上的一樣,活靈活現,仿佛下一秒就能動起來。每一尊石像上都纏繞著粗壯的鐵索,從四肢到頭頸,都纏得緊緊的。

    中心的地麵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仔細看過去,卻都是全無氣息的屍體,還是妖怪的屍體。

    不知道該不該說保存的很好,畢竟每一具在視野內的屍體連半點腐爛都沒有,但腹部都被破開一個洞,像是被取走了什麽。

    是妖丹。

    今夕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月白踩在屍山上,藍色的眼瞳泛著幽深清冷的顏色。

    他走到正中央,體內的妖丹飛速地運轉著吸收彌散在四周的妖力,底下有一些妖物的屍體被抽盡了妖力,一點點在空氣中化成灰燼。

    隨著妖丹的飽和,月白身上浮出一層淺淡的光,小小的身體不斷被光影拉長,最終在柔和的光芒裏化成了人形。

    銀色的長發柔順的披散著,浮在周遭的白光映亮他俊美的麵龐。長長的衣袍垂落到地麵上,朝他湧過來的力量滲入衣袍竟凝結成了一朵朵簡單的花印在白袍上,葳蕤生輝。

    向來愛幹淨的月白對於腳下的屍山卻沒有半分嫌棄,他靜靜地垂著眼簾,蔚藍如深海的眼裏湧起層疊的海浪。

    他慢步走到角落裏,麵無表情地拉開盤臥在那裏的巨大妖屍,手掌輕易地切入地底,挖出一顆黯淡無光的珠子。

    圓珠嬰兒拳頭大小,上麵密布著一道道裂痕,像稍微用點力就能完全捏碎。

    月白將它捏在掌心裏,麵上扯開一抹嘲諷的笑。

    突然的,沉靜的空間內響起一聲陰森詭異的笑聲。

    月白眉梢微動,抬眼朝聲源看去。

    周遭的空間發生了扭曲,鏡麵一點點碎裂,露出的場景卻與他所在的場景點點重合。

    他和鏡妖製造的投影世界碎了。

    他從塔尖進入的空間實際上是塔底空間的投映,這裏的一切都是存在的,當他進入鏡麵的那瞬間,其實就是被傳送到了真實的地底空間,身在空間內的他能觸摸到,但外界的人卻無從發現。

    “哦?你那挖出來的妖丹居然在這裏,可惜了。”

    月白沒有理會,直接將手裏處於破碎邊緣的妖丹融進了身體裏。

    那顆被他從地底找出來的妖丹才是他最開始修煉出來的,當初沒了妖丹,他即使從召喚師手裏逃了出去也差點妖力潰散死亡,索性他凝結出了一顆偽丹。

    偽丹能衍生妖力,也能維持身體的平衡,但並不是長久之計,要不然他也不會差點在沉睡中半點沒恢複、還差點死去。

    他這次來,就是為了尋找它。

    “你果然還活著。”

    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半空中顯現,他身上罩著寬大的黑袍,露出袖口的手枯瘦幹癟,聲音有點虛浮,嘶啞又難聽。

    來人揚起頭,嘴角懸掛著古怪的笑容。他一隻手托著一盞燈,一手按了一下胸口,隔著單薄的布料摩挲著身體上凸出的疤痕:“你說,我該報仇嗎?”

    月白冷嗤一聲,抬袖間銳利的風刃朝他襲了過去。

    黑袍人手上的燈一亮,在他周身撐開一層光罩:“這回沒那麽容易了。”他自顧的笑了一聲,“小妖怪,把妖丹送給我,我會原諒你的。”

    月白長發舞動,彎手成爪,狠厲地抓了過去,氤氳著濃厚妖力的攻擊在空氣中都拉出一陣扭曲,甚至還出現了細小的縫隙。

    見月白絲毫不理會他,甚至凶狠地擊碎了防護罩,他勾了勾唇,身體極速往後退。

    “不聽話的小東西,讓你欣賞下我的作品。”

    他舉著燈盞,輕輕敲擊著燈座。

    他手裏的那盞燈造型很是奇特,蓮燈中心是蓮蓬,每一個孔上都鑲著一顆縮小的妖丹,花瓣上刻了滿滿銘文。

    當他手指敲上去的時候,對應方向上的妖燈就發出一陣亮光,他迅速地敲著,一道道光芒交織生輝。

    “來了哦。”

    他話音剛落,牆壁空間上的鎖鏈就一條條脫落,有幾顆珠子亮了,就有多少個凹洞裏麵的石像動了。

    鎖鏈從石像上脫落縮回牆壁內,石像表層的顏色飛速地退去,露出血肉的顏色。

    栩栩如生的石像真的活了過來。

    “他們可都是你的同伴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傻啦,回家倒頭就睡,更新就被我吃掉了,抱歉啦!【】

    所以多點字數補補~

    嗨呀,聽說黑化不能寫了,有點瑟瑟發抖!

    謝謝大概是大魔王x5,還有一隻看不到名字的小仙女x4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