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個夢(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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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從何知曉他們動向的召喚師無晝領著一群妖怪追了上來, 沒等他多說話,月白就放下今夕,與那群行屍走肉般的妖怪戰到了一處。

    曆經了三次多隻妖怪自爆的森林狼藉一片, 裸.露的地表坑坑窪窪, 被攔腰折斷的喬木露出參差不齊的截麵, 煙塵和著樹葉漫天飛揚,空氣裏滿是沉悶的味道。

    今夕往後退了幾步,咬了咬牙,看著重整旗鼓撲過來的妖怪們,繼續撐著搖搖欲墜的防禦罩。

    月白在斬殺著前赴後繼的妖怪, 她身後的鏡妖全神貫注地勾勒著傳送法陣。

    一天之內開啟兩次傳送來說對鏡妖實在勉強, 他麵色肉眼可見的慘白下去, 身子顫抖,甚至接連噴出幾口血來,但動作卻沒有緩下來。

    “小召喚師。”無晝身影一晃出現在她麵前, 神情陰冷, 語氣中反倒夾了幾分笑意,“你搶了我的妖怪。”他伸手虛碰了下她麵前薄薄的光罩, 一字一頓地說, “隻好送你去死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妖怪湧上來死命地攻擊著防禦罩。

    今夕並不理他,小臉繃得緊緊的,她本來就沒完全恢複,現在這麽強撐著很快就落了下風, 光罩上波紋晃動,像是暴風席卷過的水麵波瀾洶湧。

    但她沒露出一絲驚慌,就這麽沉著眉眼冷靜地看著他,周身的靈力運轉到了極致,維持著罩子、將身後的鏡妖護得嚴嚴實實的。

    “不聽話的召喚師。”

    “月白!”

    鏡妖突然抬起頭轉朝月白的方向,大聲的呼喚壓過了無晝的聲音,他滿臉冷汗,靠著樹幹艱難地站立著,“過來!”

    無晝眯了眯眼,眼中的狠厲更清晰:“想走?你們做夢。”

    他眼中黑光閃爍,手中妖燈上嵌著的豆大妖丹碎了一堆,那群妖物氣息大漲,很快就跟撐破的氣球一樣爆炸了開來。

    連環爆炸產生的劇烈能量浪潮頃刻間就壓碎了今夕的護罩,她臉上一下子就褪盡了血色,唇角溢出血,腳下一踉蹌撞到鏡妖肩頭上。

    完成傳送陣法主體的鏡妖一手撐著她,一手飛速結印,在周圍製造了個獨立的空間。

    今夕沒顧上自己,剛站定就急急抬眸去尋找月白。

    他先前所在的地方被籠在一團厚重的灰裏麵,木屑和塵土洋洋灑灑的,看不見半個人影。

    今夕捂著心口,心間種子流淌出的一陣陣熱意讓她稍稍的平緩了些,知道他還活著,可還是忍不住地擔心,急得眼睛都紅了一圈。

    好在幾秒後,月白就從那煙塵裏出來了。

    他漂亮的臉上多了三四道傷口,頭發又染上了幾許灰白,破損的衣袍上塗著豔紅的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那些妖怪的。

    明明是狼狽的模樣,但今夕還是覺得他很好看,不再是山巔高冷的雪,血色像是濃墨重彩的點綴,在他這片清冷素白之上添出幾分熱烈明豔。

    月白皺著眉拂了拂肩頭落著的樹葉,修長的手探出直接擰斷了麵前妖怪的脖頸。

    他看向站在無數層光罩裏的無晝,眼中的不耐和煩躁濃鬱得幾乎要溢出來。

    “嗬。”無晝滿不在意地輕笑一聲,轉頭看著靠著樹幹站著的今夕和鏡妖,“他們可不像你。”

    月白眉梢動了動,順著他的視線看著那個盯著他快要落下淚來、眼睛通紅得像兔子一樣的小姑娘,隻覺心間無端流淌起一陣暖意。

    “那麽弱,怎麽配得上你。”黑袍召喚歎了口氣。

    “這句話聽起來不對啊。”受了內傷的今夕臉色透白,寫滿了困惑,她側了頭小聲問鏡妖,“配不配什麽的……他是月白的追求者?”

    “……”

    “……”

    “……”

    在場的人和妖無一不耳尖,即使她說得很小聲,還是被聽得一清二楚。

    無晝表情奇異地扭曲起來,就連鏡妖臉都抽了抽,他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你腦子裏裝的什麽東西!”

    “裝的都是月白啊。”她眨眨眼,尤為理直氣壯。

    說完她還轉頭衝月白笑,明媚靈動的笑容襯得整張臉神采奕奕的。

    隔了一段距離的月白耳尖微不可察的顫了顫,鴉青的眼睫羽扇般輕輕撲扇著,他垂了眼,懶得再去想更多,腳尖在地麵一點便朝著她那邊去。

    “小丫頭,亂說話會死更快的。”無晝平靜下來,看著虛弱的今夕,恢複了一臉陰冷,“來猜猜看,你們能堅持幾次。”

    他才剛開口,月白就展開雙臂,自身體裏湧出來的風浪掀著周圍的妖怪往四周撞去。

    這次的爆炸離得有段距離,餘波被防住,但發出攻擊的月白不太好,一滴滴血從他嘴角滑落,滴在衣袍上。他身子輕輕晃了晃,可還是盡力挺得筆直,瘦削的身子骨看上去更是單薄脆弱。

    他冷然淡漠地舔了舔嘴角,“要我替你數?”

    “閉嘴!”無晝吼著,接連控製爆炸讓他精神力消耗得厲害,但他仗著他們攻擊不到他,陰鬱又夾帶得意地看著月白,“隻要結果如願,照樣是我——”

    他還沒說完,鏡妖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下次我要你的命。”鏡妖冷冷的說著,突然詭秘的笑起來,“再見了,召喚師。”

    下一秒,今夕就感覺到了他撐在自己肩頭的手用上了妖力,她現在沒什麽力氣,被他這麽用勁一推,直接軟著腳往前麵撲倒、循著力道飛了出去。

    月白正準備對抗這一波爆炸,哪想到餘光裏瞥見她跌出去的身影。他麵容緊繃,身體在空中強硬地轉了個方向,急急地伸手去拉她。

    今夕茫然地睜著眼睛,隻看見他一向清冷寡淡的麵容上出現了幾分明顯的焦急和驚慌。

    鏡妖下手狠,一點都沒留情,即使月白剛發現就做出了反應也沒能趕上,他飛身過去手往她腰間撈,倉促間卻隻拽住了係在她腰間的鈴鐺。

    與他錯身而過的今夕落在了妖怪堆裏,嬌小的身影瞬間就被淹沒了。

    視野裏隻見那群高大的妖物,月白麵色極差,一雙眼眸冷凝得像是化不開的冰雪,流露出無盡的殺意。他身形不停,繼續冷著臉往她的方向去。

    無晝同樣被鏡妖突如其來的這一出搞得有點懵,但他很快就興奮起來,笑容之下的臉龐更顯詭異醜陋,激動到開口說話時都走了音。

    “爆。”

    隨著他話音落下,將今夕團團圍住正拚命攻擊著她的妖怪們身體膨脹紛紛自爆,一圈妖怪死去後另一圈又圍了上去。

    早在落入怪群的時候,今夕就知道不好。她硬生生挨了一隻妖怪的一爪,顧不上腰間的血痕和疼痛,翻轉手腕召喚出了夢境種子,借著種子的力量勉強撐了一層岌岌可危的防護。

    但最近幾隻妖怪的自爆就衝破了她的防禦,她握著種子轉頭看了眼正朝著她這邊過來的月白,慢吞吞地閉上眼睛。

    種子白光大漲,順著她手掌一路蔓延到了全身,像一圈柔軟的泡泡球抵禦著不斷衝撞過來的能量潮。

    今夕沒在意這群妖怪,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很快地,腳底就顯現了個法陣。她麵色慘白如紙,隱隱可見皮膚上的青筋,顫抖著身子站在法陣的最中心,慢吞吞地睜開眼朝月白又笑了笑。

    輕輕柔柔的笑容溫煦如同春風,在一團團炸開的煙塵裏顯得不太真切,朦朧又縹緲。人被裹在一層白光裏,蒼白透明,像是要與那圈凝白融為一體。

    月白眉心一跳,剛要開口就見遠處盈盈的白光收斂下去,被光罩驅開的妖怪重新圍了上去,那個小小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他視野裏。

    與此同時,附著在他妖丹上的銘文閃爍起了明亮的光芒,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消失掉,契約存在的束縛和壓製感隨之消弭。

    是她主動解除了契約。

    半點負麵影響都沒受到的月白分了神,被一隻妖怪洞穿了肩頭。

    感覺不到輕鬆。

    甚至感覺不到一分開心。

    他氣息控製不住地波動著,腳下的地麵一寸寸皸裂,往他麵前湊的妖怪瞬間就被淩厲的風刃奪去了生命。

    “月白!”鏡妖看著深入進去的月白,不安地擰著眉大喊,“回來!”

    月白轉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竟隱隱翻湧著黑紅之色。他翻飛地頭發一點點變長,氣息也隨之越來越淩冽。

    “月白!”鏡妖有些氣惱,他將刻畫好的傳送陣縮小拿在了手裏,艱難地趕到月白麵前,“我知道你能避開與召喚師同死才動的手,無晝肯定還要搞自爆,出去再說,管召喚師做什麽。”

    他說著,就要啟動陣法。

    “你最好離我遠點。”月白嗓音冷冷的,如同浸了寒冰那般。

    他根本沒回頭看鏡妖一眼,手臂攬著湧上來的妖怪往後推,踏著地麵的屍體一步步往前。

    自覺幫他除去了麻煩的鏡妖怔了一下,不免有點焦躁起來。

    “你瘋了不成?”

    “你下不去手我幫你。”

    “好好好,你喜歡她,但那丫頭是召喚師!你再喜歡她她也是召喚師,你一妖怪——”

    “閉嘴!”

    短促有力的話語中含著濃濃的怒氣。

    鏡妖借著空間躲開妖怪,卻差點沒避開月白揮過來的風刃:“你做什麽?”

    她是我的召喚師。

    隻能死在我手裏。

    怎麽可以解除契約。

    ——我要找到她。

    不斷撲過來的妖怪在他眼裏都留下不了痕跡,他目光深邃暗沉,視線直直地落在最中心的地方,偕同著周身尖銳的氣勢朝那邊過去。

    “那個小召喚師會死的。”無晝聲音嘶啞的笑了起來,“連屍骨都沒有。”他頓了頓,“要是你願意主動獻出妖丹,我考慮留她個全屍。”

    月白冷嗤一聲,再不看他一眼,他不自覺地加快絞殺妖怪的速度,甚至連落在身上的攻擊也不閃不避了。

    “那真遺憾。”無晝搖著頭歎氣,手指握緊,“去死吧。”

    中心處的自爆頻率越來越高,在無晝的指令下,妖怪們根本顧不上其他,一波接一波地炸開,甚至連後方的妖怪被波及也根本不管,波及的麵積很大。

    強自撐了幾波的今夕被氣浪震蕩得腦子一片混沌,撐著護罩的手無意識地落下,她眼中隻有一片爆炸過後的白光,其他的什麽都看不見。

    她睜著眼睛看著先前月白所在的方向,看不清半個人影,滿腔的失落蓋過了泛濫起來的疼痛。

    慢慢地眼皮也撐不住了,手跟眼皮一起落下,光芒黯淡了不少的種子重新鑽回身體裏,防禦罩隻留了薄薄的一層順著身體蔓延。

    淺淺的光蒙在身體上,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玻璃。

    又是一聲聲血肉炸開的悶響。

    奇怪的是,在這嘈雜的聲響裏,她好像聽見了月白的聲音。

    好像是,但又有點不像。

    她記憶裏他說話從來都是清冷寡淡的,聲線本來就冷,說話時是清溪流淌過的平緩清澈,並不像此時隱約聽見的那聲音那樣焦灼急切。

    而且,她聽見的是他在叫她的名字。

    ——今夕。

    雖然很好聽,但肯定是幻聽。

    畢竟他都從來沒叫過她的名字。

    有點遺憾呢。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到吐血【倒地不起】

    寫著寫著覺得節奏、劇情都被我帶崩了,之前寫好的我自己都覺得無聊,於是刪了好多遍,現在才更新出來qwq

    對不起你們!

    _(:3」∠)_ 然後,請用四個字形容沒有空調卻有大姨媽的夏天!

    我先來!

    宛若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