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應了江行晏的請求, 同他動了手。

    兩道身影交錯, 手中的劍劍身碰撞發出清脆的錚鳴聲，地麵的塵土和落葉被淩冽的劍氣激得紛紛揚揚。

    今朝盤膝坐在高大的樹上，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院牆外執劍論道的兩人, 眼裏墨色翻湧卷著細細的波瀾。

    被他視線緊鎖的今夕騰身在半空，明明是在交戰, 但一舉一動中卻透著閑庭信步般的懶散淡然, 衣袂飄飄，月色的錦袍飛揚著襯得她像天際一抹縹緲的白雲。

    越看越讓他覺得好看。

    至於與她交手的江行晏，怎麽看怎麽礙眼。

    自南枝出事以後，出了門派曆練的江行晏便借著查明真相的由頭在雁鳴山莊暫時借住著, 這幾日以來, 今朝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同前世一樣, 想盡辦法的靠近今夕。

    他好煩。

    明明是我最喜歡你。

    隻陪我一個人不好嗎。

    今朝眯了眯眼睛，神情冷厲且陰沉。他握緊拳頭，與此同時, 頭頂隨風擺動著的樹葉被無形地力量拉扯著, 僵滯了片刻，而後無聲無息地化作粉末。

    他突兀地彎了彎唇, 似笑非笑地看著院外的人，低聲自語道：“真是讓人為難呢。”

    他慢騰騰地站起身來，伸手摘了一朵開得正好的花，漫不經心地往後一仰。

    ——

    嘭——

    落入耳裏的沉悶地聲響讓今夕揮劍的動作頓了一瞬，險些被江行晏刺中。她側眸看向聲源處, 隱隱聽到了呼痛的聲音，蹙著眉頭身子往後飄了一段距離，對江行晏道：“暫且到這裏吧，院中有動靜，我不太放心，失陪一下。”

    今夕出來的時候是將今朝留在院中的書房裏習字的，此時聽到聲響，不由有些擔心。

    她有些歉意地朝他笑笑，收了劍飛身掠回院中。

    被拋在身後的江行晏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遲疑了下，還是邁步跟了上去。

    院裏有棵雪羽樹，此時正顫動著簌簌地往下落著白雪一般的花瓣，今朝蜷縮在樹下，身上落著細碎的花和斷落的樹枝，他嚐試著爬起來，卻疼得不行根本站不起身，隻能托著腿輕聲哼哼著。

    剛進院子看見這場景的今夕嚇了一跳：“檀檀！”

    江行晏也愣了一下，他轉了個身：“我去找醫師。”

    “讓他直接到我房裏，謝謝。”今夕頭也不回的說著，她瞬間移動到今朝身邊，繃著臉替他檢查身體。

    索性，已經開始修煉的小孩子身體結實，沒摔出什麽內傷來，雖然還是斷了一條腿。

    她單膝跪在地上將人托起來讓他靠到自己懷裏，簡單地固定了下他那條受傷的腿。

    知道今夕過來的今朝不哼了，匆匆拿開護在上腿的那隻手，抬起頭露出被枝條劃了幾道血痕的臉頰，不安地看著今夕。

    他蒼白著臉，抬手撫平她眉心的皺痕，忐忐忑忑地說：“師父，您別生氣。”

    “還知道我會生氣啊。”今夕神色有點無奈，輕手輕腳地將人抱起來，歎了口氣，“不好好習習偷跑出來就算了，爬樹做什麽？摔疼了吧。”

    “我不疼的，您別擔心。”今朝小臉都疼得煞白了還強撐著揚起笑來，探出那隻一直藏在袖子裏的手，把手中那朵淡雅清幽的雪羽花遞到她麵前，“我、我隻是想摘花送給師父。”

    隻管抱著她的今夕沒拿，反而瞪了他一眼。

    他聳拉著肩，麵色一下子就黯然了下來，悶悶不樂地說道，“對不起。”

    “現在知道錯啦？”今夕歎息，低頭以下巴尖在他頭頂上蹭了幾下：“好了，謝謝檀檀，花很好看，先收著，一會兒給我。但是，以後不能做這麽危險的事情，知道了？”

    “知道了。”今朝點點頭，這回兒突然又開始難過起來，“師父總同別人一起，都不理我。”

    他低垂著眼，眼睫下淺淺的陰影小幅度輕顫著，嘴角也跟著下墜，“想師父看我，所以”他捧著手中的花，透白的麵上呈現著脆弱和委屈，“您不理其他人，好不好。”

    聽著小孩夾著祈求的話語，今夕一時語塞，突然間想起了他為南枝想做她徒弟哭得慘兮兮的模樣，心裏百感交集。

    “您答應我。”今朝仰著頭看她，眼裏蒙上一層水汽，白嫩嫩的臉頰微鼓，雖然說著任性的話，但看起來還是特別軟萌，他抖著聲音慢吞吞地說，“師父是我的。”

    “師父隻陪我，好不好。”

    “師父。”

    這占有欲哦！

    早知道這小孩沒有安全感，沒想到能這麽黏人啊。

    哎，孩子的天性嘛。

    慢慢教，急不來的。

    今夕無奈地笑笑，語氣寵溺起來：“師父答應你。”她說著，摟在他肩頭的手又拍了一下他，“但檀檀是不是忘了答應師父什麽了？”

    “啊？”今朝眨眨眼，有些迷茫。

    說話間已經到了臥房，門不待她動手就自動開啟，她抱著今朝走進去，將他放到了床上。

    今夕接過他一直捧在手心裏的花收好，取了帕子擦幹淨他臉上的汙痕，處理著表麵上的傷口，溫聲說：“不是跟檀檀說過的嗎，有什麽委屈的、不喜歡的，直接跟師父說。”

    “先前答應的好好的，這會兒便忘了，檀檀是不是個小騙子？”

    她看著疼的齜牙咧嘴的今朝，又說不出什麽重話，隻得揉了揉他頭，“這回你倒是不哭了，直接傷了自己，這麽能幹的嗎。”

    是啊，您寵的。

    他心裏想著，麵上卻露出無辜的表情，撲扇著眼睛看著她。

    “檀檀不是。”他嗓音糯糯的。

    “算了，你贏了。”一賣萌，今夕就拿他沒辦法。她屈指彈了一下他，“好好躺著，不許動，醫師很快就來了。”

    “嗯呐。”今朝咬著牙乖巧地點頭。

    然而才過去幾秒，他就繃不住了。

    今朝蹙起眉頭，死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手，疼得想打滾——是真疼。他仰著臉，冷汗涔涔地看著今夕，軟軟地叫了一聲“師父”。

    “疼？”

    在她心疼的眼神裏，今朝都沒答話，直接咬著唇、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角滑下來，順著臉頰往下滑沁到頭發裏，那模樣可憐極了。

    “讓你熊，出事了吧。”她自語了一句，用指腹去揩他溫熱的淚水，由於沒什麽哄孩子的經驗，隻能依著自己的喜好來，遲疑了一下就剝了顆奶糖塞到他嘴裏，輕聲哄道，“不疼啦，給你吃糖。”

    含著糖的小孩眼淚汪汪的，他側過上半身抱住她，頭埋在她腿上，含糊不清地嚷著，“師父，疼。”

    “乖啊。”

    下一刻，莊裏的陳醫師便到了，剛聽見今夕說讓他進來，趴在她腿上的今朝就不哭了，他頭也不抬，摟著她不撒手，小身子微微抖動著，小聲跟她講：“師父，我沒哭的。”

    ——其實是真沒哭。

    今朝把臉埋上去的那瞬間，眼裏的淚就止住了，他趴在她腿上，感受著她的體溫、以及縈繞在鼻端的清淺香氣，滿足得不得了。

    不知情的今夕哭笑不得。

    後麵養傷的時日，為了防止今朝熊起來，她都一直陪在他身邊，大多時候都是隨意撿一本書念給他聽，順便教他識字。

    江行晏來過幾次，不過，在今朝可憐巴巴的眼神裏，今夕隻匆匆同他說了幾句話就回身陪今朝了。

    遭了冷遇的江行晏有點不甘心，但沒辦法，又待了幾天便離開了。

    莊裏的南枝昏迷不醒，沒跟人他搶今夕了，今朝便不再做什麽，乖乖巧巧地扮演著聽今夕話的好孩子。

    一乖便是十二年。

    作者有話要說：　　熊孩子要長大了！

    被上一章的評論開心到啦，謝謝你們！愛你們！

    謝謝風精靈x1,聆音linx10，我魚魚辣x5營養液。

    抱緊(￣3￣)！

    咦，七夕要到了，發個什麽福利呢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