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殷煬城,天下第一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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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界山,殷煬城。
兩界山位於神州與蠻荒交界之地,山這邊是浩瀚神州,另一邊則是無邊蠻荒。好比水天交際之線,又如日月分明的經緯。
殷煬城,坐落在分割之地的正中所在。
自古邊境多戰患,難見陣前好人煙,開天辟地以來一向如此。
殷煬城坐落在神州與蠻荒交界,千百年來,但凡有道妖衝突,首當其衝地便是這個八卦模樣建造的的八門小城。
不管輸贏勝敗,殷煬城都免不了要在焦土裏重生。千百年來,不知道重生了多少次。
雖然如此,殷煬城卻大力發揚牛皮癬精神,偏要與歲月磨來磨去。經曆了數不清的劫難,就是屹立不倒。
城牆被正道高人一口火燒得光禿禿磚瓦不剩,沒關係,不出一年,又是一座更高更厚的女牆;街道被妖族大軍橫掃之勢清光推精,不要緊,半載時光後,又是一群叫賣叫賣的人群熙熙攘攘地匯集而來。
後來搞得正道與妖族都覺得好沒麵子——就這麽個破城,愣是比神州、妖族的侯門、宗派屹立的時間還要久,真是沒天理沒妖性,好丟臉的說!
不過這些天,殷煬城卻正經曆著比戰亂還要痛苦地煎熬——幹旱!
是的,幹旱!無法忍受的幹旱!
按理說,殷煬城所在位置雖不是什麽龍光鬥牛之地,山清水秀之所,可是偏南小城最不缺的,就是雨水與濕氣。
平素的年景這邊一個月的雨水要比北方苦寒之地一年的雨水還要多些兒。特別四五月梅雨時節,天地一體,俱是濕漉漉、潮潤潤。山間、田裏;林中、牆壁;放眼到處、觸手之物全都濕噠噠。早上還出著太陽,過一個時辰就變成了暴雨天。太陽難得能一個整天出現,晚上開著窗子睡一覺,讓人感覺好似睡在水中,說不出是自在還是難受。
現在雖然九十月的天氣,已經過了梅雨季節,可是也從來沒見過這般幹旱。整整三個半月,一百多天,這個地方竟是一滴雨也沒有落下過。真真是難得一見的景象!
難得之景即為奇觀!
隻是奇觀不奇觀的無人在乎,幹旱如此之久,這邊平日裏受慣雨水滋潤的樹木花草卻是耐不住幹渴。
起先還依靠著地下水表層的灌溉勉強展開笑臉。撐了一個月過去,山川河流眼見得瘦身,再一個月全都變得麻杆模樣,有的幹脆鑽進地底深處,潛隱不出。
地表嬌生慣養的生靈,次第地垂下昔日笑逐顏開的傲嬌腦袋,而且越垂越低,到最後都化成黃葉枯枝,隨著一陣陣熱風的侵襲,幹脆地爆裂一聲,摔到地上跌得粉碎。
殷煬城的百姓見慣了大陣仗,對此毫不在意。當年的道妖大戰又如何?兩邊的修道者把整個殷煬城都翻了一遍,可是幾年之後,殷煬城不還是響當當地出現在兩界山的腹地了嗎?
家裏沒水了,去城裏的井中打;井裏沒水了,去城外的河裏挑;河裏沒水了,去深穀裏找水運回來吃。反正自力更生,就是對這生養自己的一方家園不離不棄。
正是中午時分,一天裏最熱的時候。劉家老店的掌櫃劉諸根走出店門,望了一下頭頂火辣辣的太陽和空蕩蕩地大街,呸地吐了一口陳年老痰,轉回到店裏麵去。
天氣熱,店中客人稀少,靠牆歪歪扭扭坐著三兩自家的夥計,生意冷清閑得無事可做,就圍在一起嘮嗑打盹。
最裏麵的一個陰涼角落爬著一個客人,破衣爛衫,喝了幾杯老酒,許是不勝酒力,昏昏地睡著。
劉諸根回到櫃台裏麵,坐回自己的軟藤圈椅裏,身體向後一歪,仰麵正看到頭頂懸掛著的“金光店”的牌匾。
這牌匾黑乎乎,油膩膩,乍一看去好像掛在牆上的熏臘肉。每個初到這裏的客人都禁不住在心裏打個問號:這麽一家千年老店怎麽弄來這麽塊不起眼的破木頭做匾額?真是煞風景!
說到千年老店,卻是貨真價實的!
劉家老店從劉諸根爸爸的爺爺的太爺的祖爺的不知多少代的祖宗那裏算起,開了沒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自有了殷煬城那年,就有了劉家老店,算起來比闡宗、茂陵派等大宗派還要年代久些兒的。
劉諸根常常吹噓自家老店乃天下第一店,若是從時間上算,倒也不完全是吹噓。
之所以這麽家千年老店為什麽用這麽塊不起眼的招牌,說起來還有一段故事在裏麵。
那是數百年前殷煬城的一件浩劫。當時任家的老祖宗任吹風不知為什麽跑到殷煬城來,歇腳在劉家老店裏。
剛好妖族的陰風三妖也在。那時正道妖族還沒有發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初時相安無事,平平靜靜地各吃各的。
後來不知怎地,也許是三妖的菜上的比任吹風的快了些兒?又許是任吹風的酒比三妖的香了些兒?又或者是兩方麵八字不合相互看不順眼,劈裏啪啦就動起手。
任吹風鬥得興起,一記大招“天雷勾動地火”引來九天玄雷火燒殷煬城,大火直燒七天七夜。三妖燒死了沒有不知道,反正雷火過後整個殷煬城都成了一片廢墟焦炭。這就是後來任家津津樂道的“吹風吐火戰三凶”。
劉家老店身處爭鬥的正中心,因而燒得也最旺。風旺火旺爭鬥旺,就是財源不旺。不僅不旺,整個店鋪都被燒成灰燼。
大難不死的劉家祖宗從火堆裏爬出來,四處翻騰,一角銀石也沒找到,隻在灰燼裏扒出一塊破木頭牌子來。
那牌子不知道先前是做什麽的,上麵燒得七零八落,可是居然沒散架。炭灰彎彎繞繞,竟是三個大字的雛形,寫的就是金光店的字樣。
劉老祖宗抱著牌匾大哭一場,哭罷擦幹眼淚,繼續在苦難歲月的道路上前行。黑手黑臉起家(身上都是炭灰),苦心經營,在廢墟上重新建起劉家老店。
這塊牌匾,就成了劉家大難不死,浴火重生的代表寫照,被一代一代的劉家傳人寶貝般地傳了下來。
後來雖然又經曆多次跌宕沉浮,這牌匾竟是不曾丟失。
劉諸根看著牌匾,嘴角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麽美事?
忽覺門前人影晃了幾下,幾個身影自火辣辣的陽光裏走進店來。
還沒看見人長得什麽模樣,先聽見少女嬌嗔的聲音傳進來:“掌櫃的,快打點茶水上來,人家都要渴死了!”
聲音婉轉清脆,玲瓏剔透又帶曼妙回音,好似專治瞌睡的仙丹,劉諸根連同一眾打瞌睡的夥計好似喝了一口清澈到心底的古井之水,身子禁不住激靈靈抖了幾下,直起身子全精神起來。
一眾好似被無形空氣中的什麽力量扭動著脖子,齊齊地轉過頭向門口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