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居然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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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要不要自認倒黴,賠些銀石給鮑老恩了事。身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叫道:“什麽事這麽吵?陳裨將,你駕車撞進鴨子圈了嗎?呱呱呱地吵死了!”
鴨子圈?呱呱呱?什麽人說話如此陰損?
圍觀眾人眼看去,龍馬車架的車廂簾布被一把扯開,一個人自裏麵探出頭來。
出來這人十幾歲年紀,身衣飾華貴,佩扇帶玉,一看是富家子弟。白皙小臉盡是不屑的神情,漫不經心地掃了掃眾人,看著陳裨將道:“怎麽回事?怎麽停住不往前走了?”
陳裨將見少年走出,心頭更緊,忙道:“小少爺,有人擅闖馳道,擋住咱們的路了。”
擋住路了?”少年公子一腳踏在車轅:“還有人敢當我的路?直接衝過去不好了,囉裏囉嗦地和一幫賤民吵什麽?你不是落星境高手嗎?咦,你的白蟒鞭怎麽斷了?拿給我看看。”
是!”陳裨將畢恭畢敬地將斷鞭遞,指著土財主低聲道:“這個人也是修道者,有幾分道力……”心想朝歌城果然臥虎藏龍,一個走道的土財主竟能扯斷自己的白蟒鞭,不知是路過還是有意如此?
土財主冷眼瞧著,聽少年公子口“賤民、賤民”的惡言不善,冷笑一聲道:“直接衝過去?哼哼,真是橫行霸道慣了!今天不給被打的老哥一個說法,你們別想過去!”
對!打了人想走,哪裏有這種道理?”
一定得給個說法,不行去律令司!”
鮑老恩被人扶著,身的傷口兀自向外滲血。他看著激憤的人群,想著一切的麻煩都是因為自己擅闖馳道引起,心頭又是後悔又是害怕,隻想息事寧人,拉了馬車趕緊離開。
說法?”少年公子頭也不抬,把玩著手的斷鞭,忽地右手一揮,口高喝:“給你們一個說法!”
陳裨將的白蟒鞭在與土財主的拉扯斷成兩截,前梢被土財主隨手扔在地,少年公子手裏隻剩一截黑色的柄。
可是少年公子隨手一揮,居然揮出完整的鞭影。
鞭影不止一道,而是兩道。黑乎乎的實體般的道氣凝出白蟒鞭的原形,一道如迅捷出洞靈蛇,掃向土財主麵門;一道如風,呼嘯著奔鮑老恩滿載著剛剛采摘下來的新鮮蔬菜的馬車而去。
力衰的老馬與沉重的菜車在這股道力下仿佛變成一根輕飄飄的燈草,在馳道摔了幾個滾,揚灑起滿天“菜”雨。
圍觀眾人猝不及防,全在“菜”雨澆了滿頭滿臉滿身,運氣好的被“白菜葉雨”輕撫臉龐,運氣差點的則被“胡蘿卜雨”砸在身,哎呦呦叫著四處躲藏。現場一陣慌亂。
少年公子哈哈大笑,神態得意。忽然麵色一變,惡狠狠看著頭頂的瓜皮帽被鞭影從抽斷的土財主道:“居然沒抽死你?果然是修道人!你惡意攔路,想要行刺本公子嗎?”
土財主剛才五指探出,想要將鞭影抓住。不想鞭影乃是道力虛凝,哪裏抓得到?鞭影直接透過他的手掌,狠狠抽在他的頭頂。
他見勢不妙,運足道力防禦,才免了頭破血流的下場。不過頭頂的瓜皮帽卻被鞭影從破成兩半,土財主頭頂、臉多出一道紅鞭印,火辣辣地疼痛。
土財主麵色紅腫,原本肥胖的鼻子突然變成了酒糟鼻,說話也開始含糊起來,哼哼唧唧地罵道:“行刺你?別自抬身價了!誰認識你是誰?朝歌城內依仗道力欺打善民,大家不要和他善罷甘休!”
隻是這次圍觀的眾人雖然心忿怒,卻不敢再逼前,躲後老遠,遠遠地觀望事態如何發展。
鮑老恩被幾片扯碎的青椒落雨砸在身,辣辣的椒液濺到滲血的傷口,痛得大叫出聲。
叫了幾聲,忽然想起自己的馬車。一邊大哭,一邊撿著滿地的菜蔬喊道:“我的菜!我的菜啊!”
踉踉蹌蹌又跑到摔倒橫臥地的老馬跟前,老馬一根前蹄齊膝摔斷了骨頭,軟軟地趴在地掙紮。鮑老恩扶住馬頭,竭力想要幫它站起,試了幾試終是不能功成。
老馬聲聲嘶鳴,悲哀地看著同樣悲哀地看著自己的自家主人。
你打傷了我的馬!你打傷了我的馬!”鮑老恩哭喊出聲。
他紅著眼睛,像一個剛剛失去了一切的賭徒,憤怒無卻又茫然無措地抬起頭張望,四處尋找幫助與安慰。
少年公子不屑一顧地看著,撇了撇嘴。神情似乎在說:打了打了,有什麽大不了!
鮑老恩消失多年的勇氣突然湧。他在地四處踅摸,摸到兩截斷了根的蘿卜,緊緊握在手,指著少年公子高聲叫道:“你賠我的菜!你賠我的馬!”
他握著兩截蘿卜,像握著兩把刀,似乎他以為自己可以憑著這兩把“刀”,給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少年先是一愣,而後突然放聲大笑。
你在威脅我?用……用你手裏的兩截破蘿卜?”少年捧著笑疼了的肚子,指著鮑老恩,眼淚都笑出來。
鮑老恩的理智全被憤怒淹沒,絲毫不理會少年的嘲諷與不屑,擎著兩隻大蘿卜向前跨一步,悲憤地叫道:“我什麽也不憑!我憑公道!”
他原本離少年有三四步遠,跨出一大步後便近了許多。因為悲憤,他嘶吼得有些兒破音,連帶著一星唾液也從嘴裏飛濺出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少年幹淨白皙的臉龐鼻翼。
少年隻顧大笑,不曾提防,待到唾液落到臉頰才發覺。他用手疑惑地抹了一下,濕膩膩、黏糊糊,還有點腥臭的惡心味道。
唾麵自幹
笑容瞬間在少年臉消失。他生在權貴之家,地位顯赫,神州道界的各派門主見了他,也要恭敬地稱一聲“英少”,何曾受過被人吐一臉的屈辱?
他豎起眼眉,一層夾雜著殺氣的怒意頃刻間在馳道方圓的人群彌漫開來。
圍觀的人群忽然同時打了個寒噤,似乎是晨涼霧濃,染了寒意。
鮑老恩舉著兩根蘿卜站得最前,離得最近。他的頭腦與思維依舊被憤怒占據,還想繼續向前,為自己的滿車破碎的菜蔬與斷了腿的老馬討回公道。
可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一股無可抵禦的無形威壓有形實質般將鮑老恩層層包圍,他整個身體陷在其,一動不動。
他張大嘴巴,想要呼喊。
聲音也已經不能發出。隻能看見他兩片嘴唇哆嗦得似數九寒冬身在風雪不著絲縷的乞丐,又似離了水馬要渴死拚命張合嘴巴的魚唇。
道者威壓!
陳裨將站在龍馬一側,麵色難看到了極點,暗想道:對付一群菜農,用得這樣的手段威壓嗎?這個小少爺,果然是跋扈得可以。自己這一趟差事,看樣子又要跟著吃瓜撈了……
土財主所承受的威壓不弱於鮑老恩,但他有境界之力在身,並不如鮑老恩那般無還手之力。他完全可以強勢反擊,遁出威壓的範圍。
感受著懷一塊冰涼光潤的物事的緩緩運轉道波,土財主壓下了將鮑老恩一起救出的念頭,擺出一副身不由己、難以抵擋威壓的狀態,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會殺了這個菜農嗎?然後,自己這麽放任不管?土財主暗暗想道。
也許,那也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相一個菜農的姓名,那一家人幾十口的姓名更重要點吧……
土財主有些兒不忍,又有些兒期盼,索性閉了眼睛。
帝王之都,光天化日,一個菜農被權貴當眾以道力殺死。若果是這樣,相信律令方正會親自接管此案吧。那自己作為當事者之一,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與律令見一麵,訴一訴衷腸……
威壓之下,鮑老恩兩眼充血,胸膛憋悶近乎窒息。少年公子隻需再輕輕用一點力,他卑微的性命會隨著爆體而出的鮮血一樣,鋪滿整個馳道,然後在這個霧涼的早晨隨風消散。
少年公子冷哼一聲。什麽帝都、什麽法令、他都毫不在乎。
快意恩仇,睚眥必報。殺一個卑賤的菜農算什麽?
威壓及身之力越來越濃,鮑老恩整個身體僵直,嘴唇也停止了抖動,大張著的嘴巴扭出很不雅的“o”形,表達著內心的痛苦與恐懼。
要被殺死了嗎?鮑老恩心頭閃念。
這樣靜靜地被殺死,狗一樣地結束狗一樣的一生?
要不要再掙紮一下?應該還可以再掙紮一下的吧?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很努力地掙紮,高舉著蘿卜的右手顫巍巍地動了一下。
一個看似最簡單的動作,卻讓他付出了近乎一輩子的力氣。
隨著右手的動作,一大團黏稠的血順著鮑老恩的嘴角滲出,緩慢而無可阻擋地滴落,打濕了胸前的衣襟。
黏稠的血,有些暗紅的顏色,來自鮑老恩體內破損的髒器。
道力威壓之下,他的掙紮顯得如此不濟、如此不堪、又如此不智。
這徒勞的掙紮反倒激怒了少年公子:一個菜農,狗一樣卑賤的平民。我想殺你的時候,你不是應該乖乖地伸長脖子,麵帶不勝榮幸的惶恐欣然戮嗎?
居然敢反抗?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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