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馳道撞車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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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駒過隙,是很短的時間。

    鮑老恩的老馬雖然毛色並不純粹,但如果刻意忽略掉它身夾雜許多原本不容忽略的灰色雜毛,勉強也可以稱它一聲“白馬”。

    可是十米的距離畢竟不能以“隙”相稱,而且老馬很老了,跑了一大早的遠路早氣喘籲籲,生出許多憊懶之心,所以他穿越馳道走得很慢。

    私用馳道雖然不是什麽大罪,可是若被巡道的朝歌城官發現,多半也將馬車扣留。到時候不交一筆數目可觀的罰金,馬車別想要回來了。

    鮑老恩心驚膽戰,緊催馬鞭。老馬奮蹄,穿過馳道,兩隻前蹄踏馳道對麵的甬路路麵。

    鮑老恩鬆了口氣,揚鞭催馬,欲繼續向前。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因為急促而響成一片的馬蹄聲,來勢之急,腳下的馳道竟是震動開始抖顫。

    鮑老恩愕然抬頭,見一團金晃晃的顏色瞬間在秋晨的濃霧出現,眨眼間便到了自己身前。

    五匹包甲滿身的龍馬,載著一輛金碧輝煌的車輦,仿佛突然間從某個不知名的空間冒出來,出現在馳道。

    駕馭龍馬的車夫看見擋在馳道央的鮑老恩,一聲暴喝,勒住套在龍馬脖項內的韁繩。

    五匹龍馬同時止住急速行進的步伐,幾聲嘶鳴,前蹄全都高高揚起。堅硬的後蹄因為巨大的衝擊慣性,在馳道劃出長長的一道火花,險之又險地停在鮑老恩的馬車跟前。

    咫尺之遙!

    鮑老恩與老馬同時驚懼地看著幾乎與自己貼麵站立的龍馬,聞著它們鼻息噴出的灼熱氣息,嚇得傻傻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一身錦衣的車夫立在車轅,手長鞭狠狠揮出,嘴裏罵道:“沒長眼的東西!竟敢私闖馳道,不要命了嗎?”

    他長鞭不知是什麽妖獸的筋做成,柔韌無。簡單的一個抽打,立刻利刃般撕開鮑老恩並不厚重的單衣,掀起一團紅色的血霧。

    鮑老恩慘叫一聲,從馬車滾落地麵,後背一道深深的血槽,將灰色的衣服全都染成紅色。

    車夫猶不解恨,啪啪又是兩鞭揮出,全打在鮑老恩抱著腦袋的胳膊,在他手臂開了兩道同樣深的血槽。

    鮑老恩因為痛楚,也因為恐懼,殺豬般地嚎叫起來,淒厲的聲音劃破寂靜的早晨,穿破團團晨霧,向四周傳遞蔓延。

    還敢叫?”

    錦衣車夫豎起眉毛,運起更大的力氣揮出長鞭,嘴裏罵道:“看我不打死你!”

    這裏是朝歌城,帝宮所在,天子腳下。他隻是一個車夫,竟敢說出這樣的話!

    鞭子甩出,卻並沒有落下。停在空,仿佛在半空什麽地方卡住。

    車夫滿臉怒氣,掙了幾掙沒能甩動,回頭一看,鞭子的一端正被一個人攥在手裏。

    攥住鞭子的那人圓滾滾的身材,圓滾滾的肚子,配著一張圓滾滾的麵孔,穿一身鏽滿銀幣的錦裳,怎麽看,都像是鄉下的土財主。

    土財主原本的一張天生笑臉,此刻滿布凝重之色,一隻手攥住辮梢,腳下的肥大皮靴緊緊踏住地麵,身體後仰,顯見得也用了很大的氣力。

    錦衣車夫即驚且怒,手腕一翻將鞭子繞進手,狠狠向後扯動。

    軟鞭被扯得繃成一條直線,越拽越長。

    土財主身體整個向下墜,死死攥住辮梢,一點也不放鬆。

    秋的晨涼,兩人的額頭竟是滲出一滴滴汗珠。

    鮑老恩哆嗦著被什麽人扶著站起,身的傷痛幾入骨髓,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滴滴答答滾落。回頭看,身後不知何時站滿了人群,全都瞪大雙眼,盯著看裏麵的熱鬧。

    這些人都是哪裏冒出來的?鮑老恩忍著疼痛想道:難怪聽人說,哪裏有熱鬧,哪裏有“賢”人!官家征召還要來得快捷、積極。

    嘣”地聲響。鮑老恩嚇得一哆嗦重又坐回地,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事?

    車夫手那根妖獸筋煉成的黑色長鞭,在他與土財主的相互拉扯竟是突然斷裂,生生被拽成兩截。

    土財主一個落地生根,頓住身形。他身下的馳道若是有靈性,想必此刻會長出一口氣:要是被土財主的肥屁股坐,免不了要弄一個大坑出來!

    車夫收勢不住,一個倒仰從車跌下,半空一個後翻,也穩穩落在地麵。

    車夫勃然大怒,手持半截斷鞭,衝土財主罵道:“哪裏來的鄉巴佬,敢來管大爺的閑事?”

    土財主伸手沾了沾額頭的汗珠,長長喘了幾口氣,好一陣子才緩過來,冷冷地看著錦衣車夫道:“既然是閑事,我這個閑人自然管得!倒是你,當眾毆打朝歌臣民,不怕朝廷律令嗎?”

    律令?”車夫古銅色臉的橫肉充滿戾氣:“你一個鄉巴佬,敢和我講律令!你可知道我是誰?又可知道這龍馬車架裏麵載的是誰?”

    我管你是誰?管車裏是誰?我隻知道,這裏是帝都朝歌,天子腳下,律法嚴明之地。你竟敢當街毆打長者,告到大律令那裏,便是你家主人隻怕也吃罪不起!”

    聽到大律令三個字,錦衣車夫稍稍愣了一下,轉眼又滿臉不屑說道:“鞭打?鞭打算是輕的,我便是真打死了他,也是活該!誰讓她不識好歹,私闖馳道,擾了我家主人的車架!便是大律令來了又能怎樣?”

    土財主冷哼一聲,麵向周圍的人群張開雙手道:“剛剛這位老人家便是違規駛入馳道,也自有訓城官製他的罪,沒收也好、監禁也好,自有朝廷法度。什麽時候輪到一個趕車判決行私刑了?大家說是不是?”

    周圍的人群都是被剛才鮑老恩的幾聲慘叫吸引過來的早起平民,見他滿是血跡,心都起同仇敵愾的惻隱之心,亂雜雜嚷道:

    是,是。怎麽能當眾打人呢?還要不要王法了?”

    咳,什麽王法?沒看見五匹龍馬車嗎?裏麵一定是什麽達官貴人,打你還不是白打?”

    有方正律令大人在,達官貴人又怎麽樣?這裏可是朝歌城!有磚有瓦有王法的地方!沒聽說‘天子犯法,與民同罪’嗎?”

    什麽‘天子犯法,與民同罪’?那都是說給人聽的,你還當真了!”

    ……

    土財主成功煽動起眾人的情緒,心得意。回身看著錦衣人道:“看到沒有?民意、民意啊!你剛才說我是鄉巴佬,我看你這龍馬車架輪轂之布滿灰塵,你們應該是走遠途來的,也並非朝歌城的人吧?咱們彼此彼此。你家主人在你們老家也許是頭麵人物,來到這臥虎藏龍的朝歌城,卻還是要守朝歌城的規矩!這裏可是帝都!”說到帝都兩個字,語音特意加重。

    圍觀眾人聽他這樣說,心頭更有了底氣:原來是外鄉人,竟敢跑到帝都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亂哄哄又全嚷起來:

    把他們抓起來送官!”

    哪裏來的外鄉人,有錢用得起龍馬了不起嗎?”

    買菜的,不要怕,讓他們陪你湯藥錢!”

    錦衣人麵色鐵青,他看似是一個車夫,卻有著邊關裨將的落星境神通實力,若不是身後馬車裏的人與他家主將淵源頗深,他哪裏會屈尊來這裏做一個小小的車前人?

    習慣了直來直去的戰場衝殺,脾氣自然一般人大許多。錦衣裨將本心疼手被扯斷的軟骨鞭,又見土財主慫恿眾人群嘲自己這個外鄉人,心頭怒火洶洶,幾欲爆發,想拔出腰刀,胡天黑地砍殺一番。

    忽地想起臨行前主將對自己的囑托叮嚀,強自將怒火壓下心頭,冷冷道:“怎麽?帝都欺負外鄉人,欺負到我頭了!這個菜農,私闖馳道,本有罪在先。而且我這龍馬乃是軍營戰馬,他阻擋軍馬,按大商律,乃是死罪。我便是將他打殺了,律法也說不出虧輸。兀等小民,聚眾喧嘩攔車,也想以身試法嗎?”

    大商武皆重,因為攝政武成王行伍出身的關係,武將地位猶在官之,律法也頗多偏向。錦衣裨將口所說“阻擋軍車行程”,果然乃是重罪,當場打殺並不擔責。

    圍觀的人,有膽子小的悄悄地向外移動腳步,唯恐沾惹麻煩。

    土財主眼珠狡黠地轉轉,突然指著龍馬道:“馬確實是軍馬,可是馬頭沒有軍部頒發的開道軍旗,想必你們此行是公車私用,狐假虎威吧?朝廷早有律令,公車私用者,罷官一級,給予大過處分。你們好大的膽子,當街傷人外更牽涉公車私用的罪名!哼哼,告到律令司那裏,有你們好看!”

    朝歌城百姓都是見過世麵的,聽土財主一說紛紛留意,見五匹龍馬的馬首果然沒有軍部的開道旗,立刻都又來了精神,叫道:

    不錯!明顯是公車私用,不然拿出開道旗來!”

    圍住,別讓他們跑了。告到律令司去,治他們的罪。”

    把龍馬脖子下麵的馬牌記下來,跑到哪裏也能查到!”

    錦衣裨將麵色一緊,他們此次擅自調動軍馬,真要被律令司究起來,還有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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