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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

    在蓋裏反應過來前，名為塔洛斯的四臂娜迦已經十分大度地原諒了他隻能用緩慢來形容的進度。

    人類傭兵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他才是受害者不是嗎，為什麽會一下子就淪落到主動道歉的地步。

    但這會蓋裏的腦子裏充斥著各種疑問困惑，無暇多顧，隻是簡單的停頓後就直奔主題，他受夠這些夢了：“我想知道為什麽是我？”

    他隻是個會些法術和武技的普通人類傭兵，平常沒有做過罪大惡極、傷天害理的事，至多在酒吧和夜店醉生夢死，偶爾獵豔，來上一段一夜情；

    另一方麵，從來沒有什麽崇高理想，得過且過，不像一些軟骨頭搜腸刮肚想著如何討好地精以獲得更多的權勢、地位、金錢，也不像某些激進人類組織整天想著如何推翻地精統治，到處搞事。

    所以，他為什麽要在沙羅曼州遭遇整整十五個怪異的夢境，他想不明白。

    “不要多想，你確實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實力平庸、性格頹廢、審美水準拙劣、外貌平平無奇，不過好在偉大仁慈的歡愉與繁衍之神願意給你一個拯救世界的機會，成為超級英雄，改寫未來人生。”

    從來沒有聽說過歡愉與繁衍之神也沒有理清其中邏輯的蓋裏：“……”

    不過這些都不影響他繼續懇求著說：“饒了我吧，講道理，最近這段時間每天晚上我都被夢折磨著，精神衰落，身體疲憊，就算你給我拯救世界的機會也會不幸搞砸掉。”

    “嗯哼，我對你能深刻剖析自身缺點和不足這點非常滿意，不過也沒有必要太過輕視自己。”塔洛斯指了指將他簇擁在中間的大群三眼章魚，“看到了嗎？它們是我最喜歡的寵物，非常有助於解乏解悶。”

    “現在，我允許你選擇一隻，夢境與現實時間流速不一致，你可以盡情地擼，好好放鬆，愉悅身心，這樣你就不會疲憊，隻剩下平庸的實力、頹廢的性格、拙劣的審美和平凡的外貌了。”

    人類傭兵下意識看向三眼章魚，隻見每一隻都瞪著三隻紅色眼睛，緩緩揮舞著八條粗壯修長的觸手，並不是錯覺，每根觸手上的嘴巴都帶著一股惡意張開，露出裏麵和七鰓鰻類似的鋒利牙齒——它們在無聲地威脅他。

    蓋裏歎了口氣，他並沒有被安慰到，同時也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比起他擼章魚，待會他被三眼章魚吃掉大概才是事情的正確發展方向，這在過去幾個夜晚的夢境中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好吧，可憐的世界即將迎來什麽災難？”到現在為止，事情已經非常明顯，胳膊扭不過大腿，他沒有第二個選擇，隻好妥協，“事先聲明，如果是和千禧年災變一樣的末日，你大可不必選我，還是趁早重新選擇一個人。”

    “千禧年災變，那是什麽？”

    人類傭兵非常意外，他不明白一隻四臂娜迦為什麽會不清楚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千禧年災變——神話、傳說、奇聞、故事、曆史，有太多東西講述它了——隻好認命地詳細解釋了一遍，順帶描述一番由此引發的種種問題和不可逆轉的惡劣影響。

    一隻從天而降的大手，將太陽本源抓走，導致世界受創，塔洛斯摸了摸下巴，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裏聽到過，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一定與我那些被蛇蟒分走吞噬的殘缺記憶有關，塔洛斯憤憤地想。

    明白症結所在，四臂娜迦不再囉嗦，他嚴肅地說：“人類，你知道嗎？在這片罕有人跡的原始雨林深處，一股邪惡力量正在崛起！聽著，你是我短時間內能找到的最合適人員，必須在那股力量強大到可以席卷世界前將它毀滅，不然世界將迎來末日。”

    “我，你確定？”蓋裏忍不住自嘲道。

    這麽說可能有些喪氣，但中年男人真的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擔起拯救世界的重任，瞧瞧娜迦剛才使用的詞匯，“邪惡力量”、“席卷世界”、“末日”，那得是多大的災難？

    四臂娜迦真正需要的是一支裝備精良、有著足夠武器支持和戰術指導的軍隊，而非一個在離開水源後就沒有辦法繼續施法隻能選擇肉搏的人類傭兵。

    現在終究不再是魔法和法師的時代，也不是個人英雄主義泛濫的年代。

    “當然，這個時間點，整片原始雨林中除了那群醜陋矮小的綠皮地精，就隻有兩個人類。禿頭太醜了，不符合我的審美，二選一，你以為我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蓋裏張了張嘴，有些泄氣，“事實上，我剛才問得並不是這個，不過算了，無所謂，我想說得是，地精是目前世界的統治者，你最好不要用‘醜陋’、‘矮小’、‘綠皮’之類的字眼形容他們，否則一不小心就會麵臨罪名指控、牢獄之災。”

    自傲又自卑，是地精的真實寫照。

    他們曾經是世上最弱小的一個智慧種族，依靠地精工程學才勉強自保，沒有淪為其他種族的附庸或奴隸，直到千禧年災變後生存環境才得到改善，真正登上曆史舞台，成為統治者，這些特殊遭遇和曆史原因讓他們在膚色、身高和外貌等方麵變得過分敏感。

    “你為什麽會認為我，偉大的歡愉與繁衍之神會害怕一群地精？”

    塔洛斯對蓋裏的勸說感到不滿，先不說他神靈的身份，無論生命本質還是個體實力都是仍為凡物的地精難以企及的。

    退一步講，就算他真的是一隻普通娜迦，也從來是別人遷就他，哪裏有他遷就討好別人的道理。

    蓋裏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歡愉與繁衍之神？您真的是一位神靈！？”

    因為太過驚訝，人類傭兵第一次在和塔洛斯的對話中用上敬語。

    “當然，我剛才不是已經提過了嗎？”

    說著，一股令蓋裏連靈魂都在戰栗的威壓從四臂娜迦身上迸發出來，與此同時，簇擁在他身旁的巨大火焰劇烈翻滾著，輻射出一道道清亮澄澈的焰光，將整個夢境照成一片如夢似幻的神聖國度。

    人類傭兵的信仰是造物主，也是世界一貫以來最主流的信仰，但是，坦白說，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見過造物主，上古時期與法師並列、在神廟中潛修的祭司也不例外。

    當然啦，從古至今，向來不乏宣稱自己見到造物主的人物，真真假假，距離現在最近的一次是一隻地精，也是地精帝國的開國元勳，第一任大總統。

    他聲稱在夢中見到造物主，並獲得啟示：在以地精為主導的新時代背景下，造物主需要一個新形象，便是如今地精工程師們崇拜的“電氣與科技之神”。

    蓋裏自然不會相信地精那一套，不過是為了削弱造物主傳統三麵信仰的主流地位，從信仰上同化人類的小伎倆罷了。

    也是出於以上這種原因，剛才四臂娜迦第一次提及歡愉與繁衍之神的時候，蓋裏下意識地將對方當成某個掌握某種特殊超凡力量的新興教派成員，而非神靈本身——造物主的信仰太過深入人心，以至於其他教派神靈都是以造物主的化身或某一麵出現。

    如今回過神來，蓋裏整個精神世界都在顫抖，這太令人震撼了！

    神，活生生的神，一位自稱是歡愉與繁衍之神的神靈出現在他的夢中！

    換成其他任何人，此時此刻估計已經被激動和興奮衝昏頭腦，毫不猶豫地接下神靈交代的任何任務，蓋裏不一樣，中年男人或許有很多缺點，但多年傭兵生涯和豐富人生閱曆好歹維持著他身為法師的最後一點理智：能被一位神靈稱之為“邪惡”的力量該有多強大！

    “那股邪惡力量是什麽？或者說，那股力量的主人是誰？”

    能被一位神靈委以重任固然榮耀無比，但比起榮耀，蓋裏更喜歡活著。

    “荒淫與增殖魔神，也是我的對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