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夢中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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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妖的行蹤

    櫻祭夜蹊蹺道你想做些什麽

    蟲兒道你沒瞧見嗎在剛才,漓瀟能下地走路了。手機端 vw

    我尋思著,是昨日早晨給他服用了妖丹,才會有如此驚的效果,不妨再去獵殺一隻大型的巨妖,或許能將他的手腳治愈更優。

    蟲兒,你覺得他隻是身體有病嗎絕非是嫉妒雀漓瀟所受的優待,櫻祭夜條理清晰道他那半死不活的分明是心裏有病,跟手腳毫無關係。

    算你獵捕更大更多的妖,將雀漓蕭的身體滋補得結結實實,像個巨人。

    但他精神如果是個侏儒,你把自己的連珠挖出來給他吃掉,也還是於事無補。

    這個道理,她怎麽會不知曉呢

    蟲兒立起食指擋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說得大聲大氣,萬一被裏麵躺著的那位聽去,可糟糕了。

    我不傻,知道的你意思。想她怎麽會不了解雀漓瀟心裏的苦悶呢她可是經曆了更多苦難,才修煉出如今刀槍不入的銅皮鐵骨呢。

    可是雀漓瀟的境遇完全相悖,他天然降臨於皇家神殿,自小錦衣玉食,備受矚目,如今喪失一切,無遺於拔光渾身羽毛,自天庭撩至人間。

    人生便是如此,先苦後甜會叫人幸福,可是先甜再苦,一般人根本難以接受。

    她也不過是出身卑微低賤,才雀漓瀟更能忍受命運帶來的摧磨罷了。

    蟲兒憫恤他,反不知道該如何規勸他,僅得先叫雀漓瀟強筋健骨為本。

    遂然堅定不移道總之我想先給他補身子,若是你知道哪裏有巨妖出沒,幹脆告訴我。

    不然,我自己去找。

    反正妖眼在手,附近隨隨便便尋出隻巨妖來,簡直易如反掌。

    櫻祭夜大約每猜透蟲兒的想法基於何種訴求,也不想過問她如何幫扶雀漓瀟。

    他隻在乎她。

    微微沉鬱了口氣,道那你腹內的孩子呢你不想想他的安危

    你想要的巨妖有多大貪心不足蛇吞象,我怕你應付不來,莫要害了自己與孩子的安危。

    僵持不下,蟲兒隻好道那好吧,我自己去找,但你別跟著我,免得惹你操心。

    原本也不想說得如此嚴肅,誰知出口便是鋒芒畢露,蟲兒看他的臉色倏地變幻幽深,分明也不開心。

    不想哄他,轉身欲走,櫻祭夜看她真的要走,知道又犯倔牛脾氣,油鹽不進。

    蟲兒這點最是不好,仿佛沒有鑽孔的鋼針,是個徹頭徹尾的死心眼。

    櫻祭夜哪裏舍得叫她獨自犯險,旋即丟下自尊心,閃身衝在蟲兒眼前,顏笑諂媚,直把人往自己懷裏摟道小姑奶奶,我錯了還不成嗎

    你知道我是在乎你才阻止你的,對不對

    別生氣了,好不好你進門都還沒喝一口熱水呢,怎麽能說走便走

    不若如此,咱們先吃頓大補的午膳,飯後我親自去捕獲一隻巨妖,來做補償,好不好

    咱們不要鬧矛盾,我這顆心髒原是金剛不壞,如今被你考研得雞卵殼還要酥脆,你一生氣,我的小心心要碎成餃子餡了。

    他輕輕搖擺著她的香肩,誣賴的像個毛頭小子。

    蟲兒其實也沒生氣,見櫻祭夜竟然放低身段,主動認錯,感動之餘,故意嚴肅道以後,我說東,是東。

    沒問題,沒問題櫻祭夜舉雙手投降,我的小心肝手指東方,打死我都不會去南西北,如何

    化幹戈為玉帛。

    兩人極快和好,與千目一並享用午膳後,櫻祭夜暫哄蟲兒午休,自己偷偷摸摸扛著魔刀盤祖,去附近找巨妖的晦氣。

    蟲兒醒來,始才察覺櫻祭夜不見蹤跡,反思自己過分,但也找不到人,隻好先去雀漓瀟房內探看。

    雀漓瀟每日每夜的昏睡,連蟲兒進屋都不自醒,蟲兒躡手躡腳給他把了脈,怪他的脈象依舊萬分異常。

    除了虛弱是虛弱,完全像個無底的深淵,嗷嗷待哺,如何也填不完滿。

    真是詭異的脈象。

    可惜青蕪已經不在身邊,她的疑惑世間再無人解,蟲兒僅得將雀漓瀟的薄被仔細掩好,回到自己房翻查雲母薄簡。

    雲母薄簡裏的內容浩如煙海,一時半刻是消化不開的,潛心研究需要漫長的求索時間,還需要良師的時時點播。

    蟲兒學藝才得皮毛,未入精髓,看了半晌後忽然心煩意亂,把薄簡丟在桌氣呼呼道滿書學問若是能吃進肚子裏好了,隻看一會兒功夫,簡直要了我的老命

    也不知怎的,平常求知若渴的人驟然心煩氣燥,右眼皮也極其配合她的情緒,跳動頻繁,甚至連腹內胎兒也冥冥波動不安。

    左財右災。

    莫非是親近她的人有了危險

    蟲兒心裏慌慌張張,總覺得這種預感不妙,何況她的預感又往往神準。

    難道是櫻祭夜獵妖出事了

    呸呸呸

    連吐三口口水去祟,蟲兒已然坐立不安,原地盤環數周,索性不等了,出門去尋覓櫻祭夜。

    熟知剛踏出房門,正與滿載歸來的櫻祭夜打個照麵,那家夥肩扛著一隻碩大黑熊怪,耀武揚威地要衝進來邀功。

    寶貝兒,你瞧櫻祭夜不覺牽引唇角的寵溺笑彎,這個妖孽我一刀放倒,如何,你的未來相公可算厲害

    忽略他綠眸間飛揚的得意,蟲兒最先撥開他肩頭的黑熊怪,左右衡量一周,見他身無傷,適才安心道下次還是帶著我吧,你一個人去,我覺得不放心。

    她可是在關心他

    一夜春風吹又生,櫻祭夜開心肆意道你竟有擔憂我的時候。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替我憂心。

    怎麽辦櫻祭夜覺得他的一雙幹涸老眼,倏然有了溫熱的濕意,感動到欲罷不能。

    蟲兒看他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慌忙止手勸道別這樣眼淚汪汪地盯著我,我有點不習慣。

    不知道是不是沒心沒肺,她的雞皮疙瘩快要跌落一地。

    櫻祭夜才不管她滿臉嫌棄,一把摟緊蟲兒的肩膀,感激涕零道知道嗎若是從一開始,你便將一顆紅心係於我身,那我的整個命全部都是你的。

    蟲兒笑道我現在係,可還來得及嗎

    多晚都來得及,此生,我一直在等你主動。他的手像鐵箍,注滿能量,險些把蟲兒的腰都快夾折。

    良久,蟲兒勸他趕緊去浴身滌足,自己拖著黑熊怪丟入煉妖爐內的最底層。

    煉妖爐內的青青火焰雄燃灼烈,不多一刻,便嫋嫋得飛散出妖丹的甜蜜香氣。

    隻不過黑熊怪妖蟻的妖力沛足一些,冶煉起來需要多耗功夫。

    本來櫻祭夜順利歸來,她也不該再胡思亂想,竟不知心裏惶恐居然有增無減,偏扯住她心裏最柔軟的某根神經,搖來蕩去。

    兩隻眼睛的眼皮,開始輪番跳躍不止,難以消停。

    這是在暗示什麽

    莫非不是櫻祭夜,而是

    而是斬月出了點問題

    不想還好,一想肚子裏的娃娃仿佛感應凶吉,跳動不安,連蟲兒的堅韌神經都快扯散了。

    她管他做什麽

    蟲兒狠心想,把手不自覺得拍在肚皮,十足威脅道你管他做什麽,他是死了殘廢,還與你有什麽瓜葛

    人有時候最是管不住自己,蟲兒不覺回想起鎖心湖畔的異常嵐芒,反複盤算著獨孤斬月有沒有可能再去那裏概率。

    不想不行,連手指腳尖,都瑟瑟發抖起來。

    她這是閑得蛋疼,她這是賤癌入髓,櫻祭夜那般絕世無雙的好男人才值得她真心相待。

    獨孤斬月算什麽他不過是把她拋棄又拋卻的混蛋

    可是,她分明夢見過他來看望自己,還給她做麵條吃。

    不由自主,蟲兒撫摸脖頸間憑白多出的十幾枚紅痕,深深淺淺,尤勝十幾根追魂寒冰刺入皮膚,支支正紅心。

    蟲兒恨恨盯著煉妖爐的火星,怒火衝天,眼睛裏居然酸楚一滾,流出兩行清淚,連努力保持冷靜的頭腦都要暈散了。

    她才不要關心他。

    若是他想去死,去死吧

    蟲兒的意念默默道:放過我和孩子吧若是你因為獨孤九而死,去找他尋仇去,別來叨擾我,我想安安靜靜地過生活。

    死

    肚子裏的動靜驟然停止,仿佛夢魘一般,由跌宕轉為銷聲匿跡。

    為什麽提到死,沒有任何預感了呢

    莫非

    蟲兒的脊椎變得僵直,驀地站前身姿,像離魂的孤鬼一般飄向大門。

    不行,她偏得去鎖心湖一趟,不然她要開始發瘋了。

    蟲兒邁開前腿欲要離開,雀漓瀟病病軟軟的身軀默然堵在門,害她險些滑倒閃了老腰。

    不等蟲兒開口,雀漓瀟朝半空深深一嗅,仿佛餓極的人突然找到珍饈佳肴般,口角忍不住溢出浛水。

    雀漓瀟饞問蟲蟲,你弄了什麽好吃的,這麽芬香四起

    糊塗許久,他終於肯親昵喚她,他的眼睛似有貪婪的瞬光,若有似無地打量著房間高矮的巨大煉妖爐,詭譎的爐身,幽燃的暗火叫人毛骨悚然。

    可是縷縷清幽的味道,在二人聞嗅起來,反是無渴慕又口饞的。

    蟲兒急著外出,看他居然進來也是驚,不覺應付道漓瀟,我還有事要出門,你先乖乖回房內躺著。

    雀漓瀟把她略過的衣袖慢慢一捉,偏不肯讓步,道我說,你這裏什麽味道,這麽香

    不能使勁甩開他的手,也不能透露出香味是來自於妖丹,蟲兒隻好換口道漓瀟別鬧,我真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出去辦,你若是回房躺著,等回來,我請你吃好東西,可好

    嗤他的口頭禪,何時變成不屑一顧的冷嘲,你當我是外麵那個胖傻子嗎

    他指的是千目。

    縱然是個病人,蟲兒也要生氣道,那是我的弟弟,不準你隨口揶揄他。

    蟲兒的幾分認真,反叫他益發古怪起來,反正又不是親生的,也不過是你的一件戰利品而已。

    聲音不大,足以點燃蟲兒的全部怒火,她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口氣轉為決絕道回房去

    免得她想動手打人。

    雀漓瀟一改溫柔無瑕的做派,繼續挑戰蟲兒的底線,道呦生氣了可惜我又不是櫻祭夜,會舔著厚臉皮來討好你。

    現在我像個殘廢一般,無權無勢,身又髒汙不堪,你現在看見我,跟看見豬狗一般,那是我的不幸。

    我不怪你,蟲兒,我怪命,是命運叫我成了你眼釘,肉刺。

    我真的理解,絕不怪你。

    他的情緒越來越低迷,始終無法回歸正常,蟲兒疲於應付他這種情緒間的詭辨,又不能激起他的自卑心。

    唯有放低語氣,仿認錯道好漓瀟,你說的是哪裏的話,我隻是出去辦件事,去去來。

    你安心吧,這鼎爐的藥丹是給你煉的,你看蟲兒溫柔執起他的手,雀漓瀟的手已失去溫潤如玉的觸感,枯寂地仿佛空虛的敗枝。

    回憶起,他曾是如此美好的人,現如今落拓至此,叫蟲兒不禁深深唏噓。

    我會好生照顧你的,漓瀟,你也像是我的弟弟一般,我不會鄙視你,甚至棄你於不顧的。

    雀漓瀟感覺到了蟲兒指尖的溫暖,冰寒死絕的心淡淡裂開一縫,混沌的表情微微擠出一絲悲哀道

    你稱我是弟弟,這是你第一次給我這個明確的定位,看來在你心底,我現在的德行,怕是高攀不起你了。

    蟲兒心頭棍棒敲擊一般,她還想再撫慰他幾句。

    櫻祭夜忽然出現,他的眼神故意流淌在二人半握的十指間,意味深長笑道我來的不是時候嗎

    嗤雀漓瀟懶散地拋開蟲兒的手,無所謂道如今誰還能搶得過你,所以不要做無謂的擔憂,醜八怪

    這個不識好歹的王八蛋,病了居然生出傲氣來

    蟲兒所見二人劍拔弩張的態勢,完全不可能再讓自己溜出去,心裏也是又急又氣,莫名心煩意燥。

    道都往出滾姑奶奶需要清靜,都往出滾

    一人一腳,把這兩個討厭的家夥逐個踢掃出門,再把門狠狠掩起,任憑櫻祭夜如何解釋,好話遍說,也絕不開門。

    雀漓瀟仿佛看一場鬧劇有初幕到高漅,再至完結,鄙睨病笑道看來,在蟲兒心裏,你也不過如此。

    你也不過如此。

    你也不過如此

    這話一語的,無疑戳痛了櫻祭夜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經,他也報之一邪虐的狂肆笑韻,道小子,你別得意,好好先把身子養紮實了。

    往後的事,誰能在蟲兒心裏真正定居下來,他立起一指,輕而又狠地頂戳在對方病歪歪的胸口。

    跟你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

    根本不可能有一點點關係。

    你這個軟手軟腳的廢柴。

    一時間,兩個姿態各異的男人眼,飛射出火花電光,炫鳴爀雷。

    終而,雀漓瀟最先敗下陣來,孱弱地看著櫻祭夜彌亮的眼神,言外有餘。

    道別看如今鬧得歡,當心將來拉青丹。

    你說誰櫻祭夜的雙拳嘎巴作響,若不是答應蟲兒在前,這一對鐵錚錚的拳頭早招呼在他的臉,讓這個軟腳蝦嚐嚐頭破血流的滋味。

    話說,櫻祭夜從未發覺,一個男人竟能擁有使人討厭入髓的本領。

    雀漓瀟觀他不辯,哧哧冷笑,自櫻祭夜憤惱的眼皮子底下,慢啊慢啊地離開。

    蟲兒在屋子裏苦待著,側耳一聽門外沒有任何聲音,想著兩男均已無趣,各自散了。

    她本有心考慮,到底如何平衡櫻祭夜與雀漓瀟之間的關係。

    可是獨孤斬月前途的未知之數,又令人神思煩亂。

    索性悶頭睡去。

    半夜裏惡寒忽得攻入心脈,蟲兒仿佛夢魘一般輾轉難抑,顆顆豆大的冷汗自額頭滾落。

    蟲蟲你怎麽了有個模糊的男人身影在眼前晃動。

    朦朧竟是獨孤斬月的臉,這張熟悉的臉時而溫情,時而扭曲,光影明暗開始從五官流出血來。

    好可怕。

    蟲兒幾乎是從床僵直坐起,一把緊握對方的手,淒慘叫道別死,求你

    惡祟的錯覺驟然消散。

    獨孤斬月的臉淡淡化作雀漓瀟的蒼白容顏,他也被嚇個半死,驚魂未定道放心,蟲蟲,你做噩夢了,我不會輕易死的。

    蟲兒大口喘著粗重的氣息,胸口簡直被巨大的峭石盤壓,連靈魂都要擊碎。

    方才的夢真實的可怕,她居然夢見獨孤斬月帶領海獸進入靜海腹地,被海火山的岩漿襲擊,全軍覆沒,連骨渣都沒存下。

    獨孤斬月更是死無葬身之地,衍成孤魂野鬼,幽幽蕩蕩在蔚海深處,找不見回歸陸地的方向,永世不能超生。

    雀漓瀟慢慢趴伏在蟲兒肩頭,一邊慢慢撫慰,一邊打量著蟲兒驚魂未定的水藍色瞳孔。

    多麽美麗的天藍色瞳仁啊。

    雀漓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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