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容華2(大修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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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當時,夏盈就站在夏憐旁邊, 當夏文提出請求想帶虞昭回府, 並且夏意居然還答應了的時候, 夏盈在夏憐耳邊悄悄說了句話。
她說:“確實, 是個美人。”
能令夏盈承認“是個美人”的人, 整個京城裏都找不出幾個。而虞昭是其中之一。
這句話在暗示夏憐,這個叫虞昭的美人, 她的美貌已經達到了這般程度——不僅能令夏文為之傾心、甚至連夏意都願意為她而破一次例。
夏憐隻是附和地輕點了下頭。
從始至終, 夏憐都不曾說什麽,當然她也沒有那個資格和膽量去質疑夏意的決定。隻是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這個虞昭似乎有問題。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她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
虞昭進了夏府以後,被安排做了一個跑腿丫鬟。從她被帶回夏府,反應最大的人,不是夏家的四兄妹,而是鶯兒, 夏文的通房丫頭。
下人們似乎都在等著看鶯兒的笑話。
這件事,還要從半年前說起。那時夏憐尚未住進夏府,這些都是聽桃紅說的。
鶯兒原本也是個幹粗話的跑腿丫鬟, 可是有一次, 她在燒火的時候碰巧被夏文撞上, 當時她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便一下子勾起了夏文的憐香惜玉之情。
當然, 隻是憐惜而已。當時他所做的也隻是吩咐管家, 鶯兒這麽嬌弱, 以後盡量不要給她安排這種活兒。
但鶯兒卻並不滿足於此。
就在那之後不久,鶯兒被管家安排去給夏文送糕點。那一次,她在糕點裏下了藥。
就是這種丫鬟爬床的戲碼,真實地發生在了夏文身上。
當時夏宗元還在,他對此事怒不可遏,想將鶯兒趕走。但鶯兒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當時跪在夏文麵前哭著對他說:“奴婢若有錯,便是錯在了對二少爺心存愛慕,奴婢此等身份,不該對二少爺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即使是死,奴婢也想告訴您,奴婢是真心喜歡二少爺,才會做出這種事……”
夏文一時心軟,便為她求了情,從此鶯兒就成了夏文的通房丫頭。但這件事之後,夏府便出了新規定,這種事以後決不能再發生,否則誰求情也沒有用。
其他丫鬟都心知肚明,哪有什麽“真心喜歡”,做丫頭的爬少爺的床,還能為了什麽?
但夏文就是這樣一個太憐香惜玉的男子。
當時桃紅在跟夏憐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知是諷刺還是嫉妒,顯得語氣有些酸:“哼,不就是仗著自己有點姿色,又看準了二少爺人善良,所以才敢這麽大膽。”
夏憐隻是笑笑沒說什麽。
“那個虞昭也是,我看啊,她八成也和那鶯兒是一路貨色。”桃紅心直口快,心裏有話藏不住,便直接說道:“她要是能爬上大少爺的床,我算她有本事。”
夏憐原本正在卸下自己發上的珠釵,聽聞此言,突然手一頓。
她突然想起了三天前的那一幕。
三天前,她在後山的涼亭處散步,本想直接回房,卻聽見那邊有腳步聲傳來。當時她恰好站在陰影中,月色照亮了涼亭,卻照不到她的身影,使她整個人完美地隱藏在了黑暗中。
她本無心“躲”在此處偷窺他人,可是很快,她看到了過來的人,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好尷尬地留在原地,不動聲色。
來的人,是夏意和虞昭。
夏意先走進了涼亭中,在石凳上坐下。虞昭跟在他身後,似乎很是順從的模樣。
虞昭站在夏意麵前,柔聲問道:“大少爺,不知您這麽晚叫奴婢過來有什麽事。”
“你覺得?”夏意突然站起身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覺得我想做什麽?嗯?”
在夏意的這句話裏,夏憐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如果現在站在夏意麵前的人是她,她大概早已失了分寸。
但虞昭卻不是夏憐。
虞昭美目一轉,似是拒絕,卻更似引誘,“大少爺開口,想要奴婢做什麽都可以。”
月光落下,照在虞昭絕美的臉龐上。而夏意卻背對著月光,所以夏憐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
隻聽得他低沉而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來:“做什麽都可以?”
夏憐還記得,當時虞昭的話——“隻要給小女一口飯,小女就是您的的人了,您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這種話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說得出口的。
而現在夏意所言,似乎是在提醒她,實際上卻是表達——
“那麽,我現在該怎麽玩你?”
夏憐聽懂了。
所以虞昭也聽懂了。
虞昭依舊低垂著眸子,一副溫順乖巧的樣子,“隻要是大少爺想。”
“好。”夏意坐下,神情有些慵懶,“把衣服脫了。”
聽聞此言,躲在陰影處的夏憐嚇了一跳。
他們難道要在這裏……?!
虞昭垂下眸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卻反而更加勾人:“大少爺,難道要在這裏麽?”
“清風明月,良辰美景。”他突然勾起唇角,伸手攬過她的腰肢,接下來的話卻更加意味深長:“我知道你喜歡刺激。”
刺激。
但夏憐可不想眼睜睜看著夏意和虞昭在這裏“玩點刺激的”。
現在,就看虞昭要怎麽想辦法脫身了。
果然,虞昭輕輕推了下他的手臂,“大少爺……奴婢……奴婢今日不方便。”
老套的推辭。夏憐本以為她能有更高明的手段的。
“身子不方便?沒關係。”夏意捏住她的下巴,“用嘴。”
虞昭被他鉗住了下巴,白皙的俏臉有些泛紅,漂亮的眸子裏隱約含著晶瑩,“求您……”
“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夏意的聲音冷如寒冰。
虞昭俯下身,伸出一雙纖手去解他的腰帶。
還未碰到,卻突然被他冷冷地推開。
“突然沒了興致。現在,你可以滾了。”
虞昭低著頭,“是,大少爺。”
說著,便轉身離開了涼亭。
離開之前,她似乎往夏憐這邊的方向看了一眼。
夏憐幾乎快要懷疑她是不是發現了自己。
可她隻是遠遠瞟了一眼,便轉身離去。她應該……沒有發現。
夏憐長舒了一口氣。現在她隻需要等待夏意離開,自己再悄悄回去。
卻不料,虞昭剛走後不久,夏憐便聽見夏意低沉的聲音傳來——
“出來吧。我知道是你。”
夏憐並沒有和夏意坐同一輛馬車。夏意的馬車在前,夏憐的在後。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朔陽居然跟著自己坐後麵這輛馬車,而不是跟著夏意。
“你怎麽沒跟著我大哥?”夏憐情不自禁問道。
“為了保護二小姐。”
夏憐想了想,“其實,一輛馬車是可以坐下三個人的,兩輛馬車有些多餘。”
畢竟,夏意現在的馬車裏隻有他一個人,豈不是很空。
“大少爺習慣了坐那輛馬車,那匹馬是稀有品種,比其他馬跑得快些。”
“那麽吝嗇,不讓我們坐?”夏憐打趣道。
“不,大少爺是有意讓二小姐坐這輛馬車。這匹馬經過特訓,腳力雖不快,但行路非常穩。”
被朔陽這麽一說,夏憐才意識到,的確,他們所乘坐的這輛馬車非常穩,他們都已經走了這麽遠,她都絲毫不曾感受到顛簸。
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那一次他們去煙花樓,去時她就是和夏意同坐他的馬車。路上,夏憐顛簸得難受,一直咬著嘴唇,臉色也很差,不停掀開簾子透氣。
她還記得那時,他坐在他對麵,卻連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仿佛她死在裏麵都與他無關的樣子,冷漠至極。
可是等他們回去的時候,他卻專門派人又駕來了另一輛馬車。速度慢些,也平穩些。
她一直以為,回去時他派第二輛馬車,是為了小雪,是為了給她和小雪一個單獨的屬於姑娘家的空間,方便她在路上和她說說話,安慰一下她。
可是原來……是因為自己麽?
如果朔陽不告訴自己,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
……
馬車走了幾個時辰,終於到達兗州地界。
隻是他們先進入的是城裏,故還有一小段路要走。
兗州的人稱那座宅子為“青宅”,因其四周樹林陰翳的清幽環境而得名。巧的是,偏又與傾城之名諧音,所以起初人們都認為,青宅注定應屬於傾城。
隻是誰也不曾料到,傾城住進去不久便不知所蹤。
有人說她是獨自離開,有人說她是已經遇害。而之後進到青宅裏的人,全都莫名失蹤了。
所以後來,當地的人們,都說青宅是被仙子詛咒過的地方。
夏憐坐在馬車中,聽見鳥鳴蟬韻。掀起簾子,隻見馬車已行至林間。
林中彌漫著草木芳香,令人感到自然愜意。高樹遮天蔽日,即使是再熱的天氣,在樹蔭下都變得十分涼爽宜人。
夏憐不由得感歎:“其實,這是個好地方。”
古人雲:“居山水間者為上,村居次之,郊居又次之。”青宅便是依山臨水而建,沿著小路無須走遠,便得見淙淙溪流。
“自然是好地方。”朔陽的目光也望向簾外,“青宅曾是整個兗州最有名的宅子——當然現在也很有名——那時兗州人都說,誰若能住進青宅,哪怕隻一個晚上,都不枉此生了。”
夏憐輕歎,“但現在,因為傾城的事,它突然就成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詭異之地。”
朔陽也歎息了一聲,不再言語。
沒過多久,馬車停下了。車夫從前麵探過頭來:“咱們到了。”
夏憐和朔陽相繼下了馬車。在他們眼前的一段狹窄的小路,青宅距此還有一小段距離。
“前麵馬車過不去,隻能送二位到這裏。”
“行,你回去吧。”
車夫走後,朔陽轉身對夏憐說道:“二小姐先在此等候片刻。”
“嗯?”夏憐有些不解,難道還有人要來?
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又響起了馬車的聲音。夏憐回頭,看見夏意從馬車上下來。
“大哥?”
夏意的馬車是比他們所乘的馬車要快的,可是夏意竟比他們晚到?
“走吧。”
夏意沒解釋什麽,隻轉頭對夏憐說道:“跟在我身後。”
“嗯。”
夏憐跟在夏意身後,朔陽走在夏憐身後。三人走上了小路,一點一點靠近那座充滿秘密的青宅。
……
“大小姐,程公子又來找您了。”
夏盈煩了,“不是說叫他不要再纏著我。”
“大小姐,程公子說,他聽說大少爺在查兗州有關青宅的一件事,他爹曾經在兗州當過縣令,好像去過那地方……”
“什麽?!”夏盈聽萍兒說起青宅,一下子激動起來:“他爹去過?!”
“嗯,還說,當時程大人貌似在那裏發現了一個東西,有關傾城的……”
“怎麽不早說!快,我要見他!”
“是,奴婢這就去告訴程公子。”
終於,程東陽得到了美人的接見。
“你們發現了什麽東西?”夏盈直入主題,“拿來給我看看。”
“不巧,我今日沒帶來。”程東陽一邊做出一副遺憾的樣子,一邊滿心期待地說:“我聽說西苑的荷花開了……不知可否邀請佳人同賞?到時,我們一邊賞荷花,一邊討論……”
夏盈真想一把茶水潑他一臉,不過她實在是好奇,想知道他手裏究竟有什麽線索,所以盡量讓自己平靜:“……好,那明日西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程東陽喜不自勝,覺得自己離攀上夏盈又近了一步。然而夏盈心中想的卻是,如果他要是敢戲弄她,或者拿出手的東西毫無價值可言,那就不要怪她跟夏意告狀,讓他們程家從此在整個京城都待不下去。
……
終於,夏憐看到了這座傳說中的青宅。
那是一座很大的宅院,朱紅的大門上鑲著兩個巨大的門鈸,為銅所製,又稱獸麵。門口蹲著兩隻雕刻的貔貅,栩栩如生。夏意推開門,那扇布滿銅鏽的大門發出了“吱呀”的聲響。
門開了。
映入眼簾的庭院,雜草叢生,一片蕭瑟荒涼。
在庭院的中央,夏憐看見了一棵樹。
那是一棵垂柳,千絲萬縷的柳枝隨風擺動,錯雜相交。柳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在一片荒草中,像張牙舞爪的鬼魅的哭訴。
那一定是夏憐聽過的,最淒涼的樹聲。
“喵——”
突然,響起了很輕的一聲貓叫。
不知什麽時候,一隻黑貓從樹上躥了下來。
那隻貓通體漆黑,沒有一絲雜毛,黑得發亮。
可是真正吸引夏憐注意的,卻是它的眼睛。
那是一雙翠綠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像是有人的感情一樣,充滿了悲傷與蒼涼。
“喵——”
突然,它又叫了,接著,它轉身跑走,消失在了荒涼的草木中。
“檢查一下四周的環境。”夏意對朔陽吩咐道:“把這個宅子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是。”
朔陽與夏意分開查看,夏憐則寸步不離地跟著夏意。這座宅子荒廢了太久,所以到處都充滿了塵土的氣息。夏意和夏憐在前院,朔陽則去後院。
兩個人剛剛走到回廊,突然聽見朔陽叫了一聲。
“大少爺,這邊……”
夏意和夏憐聞言,便立刻去了後院。
朔陽站在一口古井旁邊。
“這是……一口水井?”
“不,”朔陽的目光望向井底,“是一口枯井。”
……
西苑,荷花開得正嬌豔。
“現在,你可以給我看看了麽?”夏盈假意討好,“程公子,盈盈知道你最好了。”
這一番話讓程東陽很是受用,“哪裏哪裏,你想看,我自然要給你帶來。”
說罷,他掏出了一本手記,“就是這個,當時我爹在門外右邊貔貅下麵挖到的。”
“手記?”
“嗯,這是傾城的手記。本來,我爹以為傾城會把寶藏的線索記在裏麵,結果沒想到,裏麵居然記的都是些亂七八糟沒用的東西。”
“你怎麽知道是沒用的。”接過手記,夏盈白了他一眼。從小大哥就告訴她,越是蛛絲馬跡的細節,越有可能藏著很多秘密。
那麽,傾城的這本手記裏,究竟會不會藏著什麽秘密?
夏盈輕輕撫評封麵的褶皺,緩緩翻開了有些殘損和泛黃的紙頁——
……
【丁酉年春,五月初四】
趕了很久的路,我終於到了青宅。
不過,我想這些都是值得的。
我喜歡這裏的環境,清幽雅致,遠離市區的喧囂。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
我看見了朱紅的大門。門外蹲著兩隻貔貅,雕刻得栩栩如生,巧奪天工。我推開了門,進入了庭院。
映入眼簾的庭院,草木芬芳,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
在庭院的中央,我看見一棵樹。
那是一棵垂柳,千絲萬縷的柳枝隨風擺動,在舞姬在揮動著水袖。柳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在一片青青綠草中,像是給舞姬伴奏的絲樂。
那一定是我聽過的,最悅耳的樹聲。
“喵——”
是貓叫?
不知什麽時候,一隻黑貓從樹上躥了下來。
那隻貓通體漆黑,沒有一絲雜毛,黑得發亮。
可是真正吸引我注意的,卻是它的眼睛。
那是一雙翠綠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像是有人的感情一樣,充滿了生機與靈氣。
“喵——”
突然,它又叫了,接著,它轉身欲走,卻又不停回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