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寧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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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夏府的人都說, 是鶯兒的鬼魂索命來了。
短短幾日之內,夏府上下人心惶惶,就連夏盈和夏文似乎都開始抱著寧信其有的態度,不再依著平時的習慣在夜晚乘著夜色散步, 即使去也會在傍晚之前回房。
夏憐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每當有人說起此事,她也隻是跟著附和說此事如何邪門, 儼然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據夏憐的觀察,鶯兒鬼影事件在夏府傳開以後, 整個夏府中, 就隻有兩個人最為淡定。
一個是夏意,另一個,就是虞昭。
原本其他人都以為, 虞昭應是最為慌亂害怕的那一個, 因為如果鶯兒真是冤死,那麽虞昭是最有理由殺她的人。可是虞昭對此的反應卻很自然,隻說冤有頭債有主,若她真有冤, 那麽去找害她的人便是,何苦為難無辜的人。
虞昭的反應太正常了,正常到顯得有些不正常。
夏憐開始懷疑, 這一切是否都是虞昭的障眼法, 殺人的是她, 裝神弄鬼的也是她。
可是她這麽做, 有什麽目的?
不久之後,便有了答案。
這一日,夏文突然對夏意提議說:“現在夏府都沉浸在鬧鬼的謠言中,大家都心神不寧的,不如,我們請個道士做個法,管它是真是假,先穩住人心。”
當時夏憐和夏盈也在。夏盈一開始未曾想到這種做法,不過她同意夏文的意見,請道士不過花幾個錢,就當買個安心。而夏憐卻開始感覺到不對勁。
夏文什麽時候也信這個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而夏文是讀過很多聖賢書的人。
未及細思,夏意突然開了口。
“尋個道士來,怕是要花費一番功夫。”
他的語氣依然是淡淡的,聽不出絲毫情緒。隻是他這麽說……莫非是讚成了?
“巧了,昨日虞昭和我說起,她說她正好認識一位道士,在她的家鄉被尊為天師的,人稱空緣大師。不如,我們請這位空緣大師來夏府做個法事,驅邪避災,也是給夏府上下一個交代。”
聽到這裏,夏憐心中頓時了然。
如果她沒有猜錯,請道士作法的主意,怕也是虞昭給夏文出的。
至於這個空緣大師……
毫無疑問,自然是虞昭的同黨。虞昭費勁心思,恐怕就是為了給這個人進入夏府的機會。
“這樣啊。”夏意的眸色波瀾不驚,“那這件事就交給虞昭了。”
“嗯,虞昭定不會讓大哥你失望的。”夏文白皙的俊臉上有些泛紅,不過轉瞬即逝。
夏憐不動聲色,轉頭望了一眼夏意,隻見他鳳眸清冷,漆黑的瞳孔如迷霧般晦暗不明,教她猜不透。
……
下午,夏憐和夏文一起散步回來。因為鶯兒的事,夏文堅持要將夏憐送到房間中,哪怕現在還未日落,天色尚明。
夏憐不好拒絕夏文的好意,便應允了。兩人往夏憐房間中走時,突然看見了一個窈窕的背影。
是虞昭。
夏文見是虞昭,遠遠的剛想叫她,卻發現她走的方向有點不太對勁。
那個方向……是去往夏意的房間。
夏文的俊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夏憐的心也陡然一沉,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她能夠感覺到,夏文對虞昭分明是有意的,可虞昭現在卻與夏意有些糾纏不清。
前幾日鶯兒的死是在夜裏,而虞昭當時就在夏意的房中。
這件事夏文一直未曾開口問過,可是他心裏其實一直都別扭著。他不斷自我安慰,不斷告訴自己,也許大哥叫她過去隻是為了訓話。
可是……訓話,難道訓話一定要在晚上訓嗎?還是在深夜裏!
夏文感覺到心口有一股無名的火氣在上湧,不知從何而來。他剛想衝過去問個明白,夏憐卻拉住了他的衣袖,“二哥,先別衝動。”
夏文調整了一下呼吸,“小憐……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嗯。”
夏憐當然知道,讓夏文現在過去“看看情況”絕不是個好主意,可是很顯然她攔不住他。一個丫頭而已,在富貴人家,少爺要了一個丫鬟又能怎樣?可是現在夏文卻很生氣,因為他對虞昭是真動了感情。
夏文吃醋了,為了虞昭。
夏憐的心頭突然湧起了不祥的預感。
兩人走到門口,虞昭已經在夏意的房間了。
猶豫了很久,夏文都不敢靠近那扇門。他不敢看,也不敢聽,生怕裏麵發生著令他心碎的一幕。
這時,房間中有聲音傳來。是虞昭的聲音。
“大少爺……奴婢,奴婢現在畢竟是二少爺的通房丫頭,這樣恐怕不合適……”
那聲音柔柔弱弱,無端惹人憐惜,隔著那扇門,夏憐都能想象到此時虞昭的表情——就和那一夜在月色下的涼亭中如出一轍——楚楚可憐卻更加誘人。
“脫了。”夏意的聲音依然那麽冷漠,“別叫我重複。”
聽到這裏,夏文再也忍無可忍,夏憐來不及阻止,他已然破門而入。
“大哥!你不覺得你這樣很過分嗎?!”
門被“砰”一聲推開,夏憐看到虞昭跪在夏意身前,衣衫不整,雙手捂住胸口,露著雪白的香肩和玉臂,水眸中晶瑩濕潤,臉頰緋紅地咬著櫻唇。
夏意倒是穿戴整齊,腰帶也完好地係著。看來他們並沒有做什麽。
但這個場麵已經令夏文受不了。
他一把拉起虞昭,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遮住一片春.光,接著,對夏意義正言辭地說道:“大哥,虞昭她已經……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以後,希望你能對她尊重一些。”
夏憐在旁默默看著,這是第一次,她看見夏文用這樣的語氣對夏意說話。
夏文曾說,大哥是他在這世上最敬仰的人,他對夏意的崇拜之情甚至勝過了對他的父親。
夏意冷漠無情,卻足夠強大,能夠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一直以來,夏意在夏文心中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
直到,這一刻。
第一次,夏文頂撞了夏意。
為了一個女人。
一個叫虞昭的女人。
夏憐側過頭,隻見虞昭垂著眸子,她看不清她的神情。
夏意卻轉過身去,隻留下冷漠至極的一句——
“帶著她,出去。”
“虞昭,我們走。”夏文拉起虞昭的手走出了房間,即使是背影都能看出他此時的氣憤。
房間中陷入了沉默,隻剩下夏意和夏憐二人。
夏意背對著夏憐,修長的身影似乎有些蒼涼,但她卻懷疑那也許隻是她的錯覺。
“大哥,我也……先回房了。”
夏憐留在此地也是尷尬,原本她也隻是陪夏文來的。她剛想轉身離開房間,卻聽見身後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在你心裏,我是不是很可恨。”
夏憐的腳步停住,在一個瞬息之間,腦海中突然浮現千思萬緒。她不知他在指什麽,也許是指馬家幫的事,又或者是在指虞昭的事。
“大哥多心了。”
夏憐隻淡淡回應了一句,便離開了房間,不再回頭。
夏憐走後,夏意緩緩側過身來,夕陽的柔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在他的冷眸中注入了一抹柔和的光彩,如同寒冰融化後的溪流。
他的目光透過開著的軒窗,一直望向那座獨立的小院。
那裏有一排翠竹,充滿生機的顏色,被風吹動的竹葉在落日的餘暉中顯得無比溫柔。
……
城北,湖心亭。
虞昭的對麵坐著一身黑衣、臉上覆著麵具的男人。
“這張臉你可還滿意?”男人盯著虞昭的臉,勾唇一笑:“連我都要忍不住多看幾眼。”
“滿意,能令天下絕大多數的男人都為之傾心。”虞昭摘下麵紗,露出那張絕美的容顏,“隻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還不足以征服夏意。”
男人笑了,“要知道,這世間沒有任何女子能夠令夏意動心。”說罷,又補充了一句,“我看仙女也不行。”
虞昭冷笑,“所以,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不是他。”
“我知道。”男人露出曖昧的神情,“表麵上看,你的美人計是對夏意用的,可事實上,你真正想要勾引的對象,根本不是夏意,而是夏文。”
“你很聰明。”虞昭美眸一轉,“我讓他動心是不容易,可我讓他羞辱我還不容易?我就是要他羞辱我,還要讓夏文親眼看見。”
“你這出兄弟離間計似乎玩得不錯。”男人的神情幽深起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夏意可不是夏文,夏文可以被你像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夏意可是個有手段的。別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說到這裏,虞昭突然垂下眸子,“夏意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男人毫不委婉:“從你在廟會上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在懷疑你了——或者,更早。”
“那又如何?”虞昭冷笑,“我從未想過全身而退,哪怕無法扳倒他,我也要他眾叛親離!我寧可……自損三千,換他一百。”
男人搖搖頭,“隻怕你損了三萬,卻也動不得他分毫。”
“那我們就走著瞧。”虞昭冷眼望著男人,站起身來,轉身欲走。
“對了,”突然,男人從背後叫住了虞昭,“你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虞昭收住邁出的腳步,卻沒有回頭。
“十八年前,兩個勢力相互吞並的時候,甲方勝出,殺光了乙方勢力中的所有人。可是當時,乙方勢力老大的妻子身懷六甲,還帶著一個年僅十歲的女娃。後來,甲方的老大沒有殺她們娘仨,留了她們的性命,但是其他人無一幸免。”
虞昭握緊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嘴唇被咬得發白。
這不是故事,這就是真實。甲方的老大名叫夏宗元,而那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名叫虞昭。
夏宗元殺了虞昭的父親,即使當初留下了她們母女的命,殺父之仇依然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