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不眭 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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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年公寓裏,住著老紳士唐老齋,風韻猶存的唐素貞,還有嬰孩唐格格。

    個唐姓,關在北美海邊的一家養老服務心的公寓裏。

    陳宸送完顏涓若,掉轉頭向超市趕去。

    牛逼十足的賓利車良好的性能,在雨雪天表現十分出眾。

    陳宸直接把車停在超市門口。

    年初二,超市門可羅雀。

    陳宸見單購物,很快完成了任務。

    臨出門,又到了衣服區,想著給自己來一件鮮豔的衣服。

    哎,超市的衣服都是良心價,不貴,陳宸試了件標有個l的羽絨服,大紅色帶白色風毛的,覺得不錯,直接去付款。

    她特地把自己的羽絨衣另外刷卡,老先生脾氣那麽古怪,陳宸暫時還不想跟他鬧矛盾。

    可是,走到一層,在庭位置,滿眼0%ff的牌子。

    這可如何是好?

    小錢包、票夾、袋,拎包,如雷貫耳的真正大牌,隻賣白菜價。

    昏了,陳姑娘完全昏了。

    不可失。

    可是,自己的卡裏隻剩下喝稀粥的錢,怎麽辦?

    陳宸捏著唐老齋的卡,自言自語:“那個先生唐,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大家不都說你是一個熱心的樂以助人的成人之美的國好人,幫幫忙啦。”

    可是,另外一個聲音卻在反駁:“陳姑娘,怎麽可以人窮誌短,買不起,就不要買。你明明知道唐先生是一個難玩的古怪老人,啊,可千萬別動人家的奶酪!”

    陳宸一樣樣看過去,越看心越痛。要是,對,要是自己開家網店,把這些放血賤賣的大牌東東買下來,開一個網店或做一個微商,那也是極好的,至少比一個哈佛冷門專業博士掙的要多多了呀。

    陳宸左搏右,自己勸自己,又自己反駁自己。

    一個人分設辯論的雙方,正方與反方博弈,思想鬥爭得自己體無完膚。

    後來,她咬咬牙,跺跺腳,買了十幾樣皮具大牌。

    打道回府,家裏老的老少的少,不知情形如何。

    心情忐忑不安。

    矛盾歸矛盾,又憋不住心花怒放。

    陳宸姑娘這一路,連口水都沒喝,午飯更不用提了。

    家裏不太平。

    那個叫做唐念約的國著名退休教授,高知,出身名門的一點不優雅女士,在早晨陳宸離家後不久,就電話直接打了進來。

    這個電話,離唐素貞淚眼朦朧地與唐老齋聊家常,聊到無奈處軟弱到掉淚隻差兩分鍾。

    情緒有些低沉的唐素貞接了電話,剛“喂“了”一聲,那邊情緒迅速被點燃:

    “你誰呀?怎麽在我老爺子家裏?小?小四?小五,胃口很重啊?”

    唐素貞暈了,她聽不懂對方的話,同樣是國話,她聽不懂太多現代語言。

    “我,我是來……”唐素貞不知道如何回答。

    同樣的聲音,她上次說自己是老年服務心的,這次,對方一定聽清楚了還是她。

    她不能再說自己是養老心的人了,她一點也不會說謊。

    “你把電話給我爸,我有話說。”對方咄咄逼人。

    唐素貞把話筒給唐老齋。

    “喂,念約,說話怎麽越來越沒禮貌。好歹唐家是書香門楣,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唐老齋的聲音滄桑萬分,語速很慢。

    唐素貞看到老先生下意識地用去按壓胸口。

    對方尖銳的聲音,仿佛要刺破耳膜,黑色的電話聽筒裏有“嗞嗞”的聲音。

    唐素貞稍稍退後了一點,怕唐先生尷尬,但又怕他心髒會有毛病,也不敢退的太遠。

    “念約,不能無理。遺囑我已擬好,會交給律師。律師是你給我找來的,這你總要相信……”唐老齋的聲音越來越無奈。

    對方一直在說,唐老齋嘴唇微微發抖。

    “念約,要是你繼續無理,我就擱電話了。下次是不會接的,我肯定是不會接的。”

    對方有片刻的沉默。

    “爸爸沒有說遺產全部捐給國家,我這不不洋的,捐也捐不出去。但瓷器和古董不能給你,你保管不了。大學的圖書館藏書,如果你需要,可以跟你們大學領導協商,隻要能夠保管妥當,你就去協商。館長的名頭你也不要再掛了,畢竟事隔多年……”

    唐老齋此刻不僅嘴唇囁嚅,握話筒的臂也搖搖欲墜的樣子。

    “人老了要臉的,你爸爸這輩子就是要張臉,你不知道哇?啊?不然我躲到這裏來做什麽?你怎麽就不明白?”

    唐素貞趕上前,遞上一杯溫水,及時地送上一粒救心丸,替唐老齋抹著胸口。

    電話裏對方正在說,聲音不那麽刺耳了。

    “念約,你也是60歲的人了,看透世事心要寬廣。房子不能給你,你明白是為了什麽原因。”唐老齋說。

    “原因個屁!我叫了你60年爸,還要我怎樣!”

    唐素貞隔了一米遠,都能聽到電話裏的咆哮。

    唐老齋耳朵被震得疼,抖乎了一下,扔掉了話筒。

    他長籲了一口氣,挺直了腰背,閉上了眼睛。

    許久,許久,再沒睜開。

    唐格格在搖籃裏哼了兩聲。

    唐素貞給格格換尿布片,嘴裏說:“宸宸這孩子,唉,雪下大了。”

    唐老齋依舊沒有睜眼。

    唐素貞給小格格換好尿布,一抱著她,去了廚房。

    今天她要做道紅燒海(魚盧)魚,弄了一道豆腐薺菜羹,小炒一道西芹百合煙熏臘肉。如果陳宸趕回來吃午飯,再拆兩袋熟菜。

    唐素貞一抱著孩子,單操作這些家務事,格格牙牙學語,屋子裏安靜極了,聽得見窗外“瑟瑟瑟”雪花飄落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麽,唐素貞有些眼睛濡濕,雖然隻聽見隻言片語,但她心軟,有些舍不得客廳裏坐在椅子上發愣的老唐。

    可能,他有說不出的苦衷吧,但他是一個多麽孤獨無依的人。

    這以後可怎麽辦?

    老死在這裏,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做兒女的,怎麽好這樣忤逆自己的生身父母?

    怎麽可以對著風燭殘年的父親破口大罵?

    有這樣的惦記,為什麽大過年的,不來看望她的父親?

    想不通。唐素貞隻知道,做人,不可這樣。不要欺負人,更不要說欺負自己年邁孤獨的父親。

    唐素貞把格格放進搖籃車裏,她準備做午飯了。

    她轉到老唐麵前,正準備問他燒什麽菜,她想的這幾道菜可好,突然她噤聲不語。

    原來,她看到兩行冷淚,在唐老齋蒼老的臉上凝滯了。

    他,一個人坐在椅子裏,淚水長流。

    唐素貞嚇的不輕,忙彎下腰去,拍著唐老齋的背,柔聲說:“老哥,不要傷心。父母對子女,哪個不是一段痛腸,一段柔腸。過幾天,她會來致歉的。”

    “她呀,別人會,什麽人都會,獨獨她不會。”

    唐素貞拍著他的肩膀,欲言又止。

    “這個孩子,就是個孽障!”唐老齋的牙縫裏透著冷氣。

    “大哥,你是氣糊塗了。”

    “糊塗?我糊塗了幾十年,現在不糊塗了。”唐老齋的臉上冷若冰霜。

    唐素貞附和道:“不糊塗,大哥清楚著呢,大哥是大化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大妹子啊,你不知道念約這孩子,我對她是一再讓步,現在是退無可退,我倒是有辦法了。”

    這兩個人,不是一個輩份,但今天這場心靈溝通。變成平輩了,一個喊大哥,一個喊妹子。

    這個唐念約,究竟與父親有什麽過節,如此步步緊逼,像個索命鬼。

    陳宸到了下午2點多才進屋,兩個老的,各自傷懷,桌上的菜原封不動,誰都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