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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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瓷警惕的回頭,目之所及就是穿著墨綠色休閑裝的路璟堔。
路璟堔在她身後幾米開外,此時欣長的身姿掩映在夜幕下,越是挺拔卻越是有一種孤獨的蒼涼。
見到歐瓷發現他,他也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單手抄著兜,幾步上前站到歐瓷身旁:“這麽晚,你一個人外出不安全。”
歐瓷冷清地看他一眼:“有你在,我更不安全。”
路璟堔溫和地笑了笑,沒說話。
歐瓷不想再理他,轉身繼續走。
路璟堔好脾氣在後麵跟著。
兩人現在也就相距一米左右的距離。
路燈的映射下,歐瓷能看到他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並肩而立,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
然後,她頓住了,眉眼間都是怒意。
轉身質問路璟堔:“路璟堔,你這樣有意思嗎?”
在美國的時候,歐瓷總覺得自己太矮,她一米六五站在一米八八的路璟堔身邊,穿著高跟鞋也隻能夠到他的脖子。
歐瓷就耍小脾氣,抱怨他沒事長那麽高幹嘛,連親吻都得踮著腳,累死人。
於是,在一個夜晚,路璟堔拉了歐瓷的手,兩人站在路燈下以借位的方式讓兩人的身影擁抱和接吻。
末了,路璟堔問歐瓷:“小瓷,現在我倆一樣高了,你親我是什麽感覺?”
歐瓷悶悶地答:“沒感覺,親都親沒親到。”
路璟堔俯身,將自己的臉湊到她麵前:“那這樣呢?”
歐瓷的手臂圈住他的脖頸,一個吻飛快地落在他的臉頰上,然後咯咯笑著跑開了。
那些都是兩人之間曾有過的美好回憶,也是唯獨兩人之間才知道的秘密。
所以路璟堔剛才的所作所為讓歐瓷有些生氣。
因為她在影子裏看到了路璟堔微微撅起的唇,而唇剛好貼到她的臉頰上。
路璟堔對自己的舉動並沒有任何的否認,照舊是笑,不過笑容裏有些苦澀:“小瓷,如果我可以親吻你的臉,為什麽還要費力去親你的影子?”
好委屈的解釋。
歐瓷挑了眉梢,眉眼間露出獨屬於她的那股子煙視媚行:“路璟堔,你這樣說會讓我誤以為你還愛著我。”
不是誤會,是事實。”
路璟堔用著平和的語氣。
歐瓷有些呼吸不暢。
路璟堔離她太近了,男人身上的熱度和煙草味接踵而至,很能勾起深埋在記憶中的那些美好畫麵,歐瓷的心髒像被針刺一樣細細密密的疼,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路璟堔也沒有再逼迫她,一雙漆黑的眼睛裏透著無需言語的深情:“小瓷,我沒有別的意思,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解釋那晚發生的事情。”
歐瓷掉頭就走。
路璟堔看著她決絕的背影,臉上的落寞和頹廢一覽無餘。
片刻之後,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上,有人正偷偷拿了手機在不停地拍攝。
路璟堔溫潤的眉宇間戾氣盡顯,待歐瓷的車消失在夜幕之下他才不急不緩朝著那輛車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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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瓷開著悍馬疾馳而去。
如果借著窗外那一道道一閃而逝的路燈仔細看,她的臉頰上有淚痕。
是的,她在哭。
無聲的,壓抑的,十根手指頭牢牢扣住方向盤,手背上纖細的筋脈都一根根迸發出來,整個身體在微微顫抖。
她早就說過了,現在任何解釋都沒有用。
可路璟堔那個該死的混蛋為什麽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她的麵前,並且輕而易舉就能擾亂她的情緒?
歐瓷原本是準備回麗景小區的,悍馬在十字路口時她卻突然轉了彎。
那是一條開往海灘的路。
歐瓷挑了一個人跡稀少的地方停車。
這裏不是休閑長廊,而是海邊一處堆滿礁石的地方。
淩晨,沒有任何人打擾,耳畔僅剩陣陣海浪拍打著礁石的聲音。
歐瓷從車上下來,選了一塊稍微平坦的石麵坐上去,目之所及就是海上的燈塔。燈塔的光線雖然微弱,可它卻會無時無刻都為人指引著航行的方向。
她的燈塔在哪兒?
歐瓷雙腿蜷縮,雙臂抱緊,下巴擱在膝蓋上,臉上的淚又開始一顆一顆往下滾。
暗潮洶湧的夜,就像歐瓷此時跌宕起伏的內心。
她的雙眸無神地看著遠方,任由長發翻飛在鹹澀的海風裏,思緒已回到四年前的美國。
那個夜晚的夜空和今夜一樣,漆黑一片,甚至沒有半顆星子。
天氣沉悶得讓人發怵,是暴雨來襲的征兆。
歐瓷完成一天的實習工作後拖著疲憊的身體騎著自行車急著往家趕。
那時候為了省錢,她租住的地方離市區有些遠,在轉過一個偏僻的路口時,剛好有個少年也和他一樣騎著自行車朝著她迎麵而來。
歐瓷為了躲避他,下意識將自行車往馬路上拐了拐。
更巧合的是歐瓷的自行車壓到行車道上時,一輛黑色轎車開著刺目的遠光燈照到她的臉上。
歐瓷隻覺得眼前白光一閃,視線一下子進入盲區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等她漸漸適應光線,再反應過來時就隱約看到一輛SUV朝著她撞過來。
與此同時,天邊一道驚雷砸下來,傾盆大雨陡然而至。
歐瓷借著閃電的光芒看到SUV的駕駛室和副駕駛上分別坐著一個男人,至於他們的長相,因為極度的恐懼她腦子裏是一片空白。
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待她醒來,已是在醫院。
伸手不見五指的醫院。
身邊有小護士陪著,見她的眼睫不停地眨,小護士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口語喊道:“叫路醫生,快叫路醫生,歐小姐醒了。”
這是歐瓷第一次知道路謹堔的名字。
小護士說,路璟堔是他們醫院裏最好的腦科醫生,她的手術就是路璟堔做的。
這也是歐瓷在聽到路璟堔的名字後第一次覺得人生是如此的絕望。
因為她發現自己看不到任何東西。
那場車禍導致她右手腕骨粉碎性骨折,腦部有血塊壓迫到她的視神經。
小護士還說,醫生在給她做全身檢查的時候懷疑她的處。女膜破裂。
估計是在出車禍的瞬間,她的身體撞到了自行車的某個部位。
隻不過那是她的隱私,在沒有征詢到歐瓷的同意時,她們沒有私自檢查。
小護士就問她,需不需再複查一下。
歐瓷抓緊了小護士的手,眼睛都看不見,還要那層膜做什麽?
小護士在心裏默了默,倒也是,畢竟還有比這更嚴重的事情。
在歐瓷的腦部裏有血管在沒出車禍之前就已經開始發生病變了,如果……
小護士的話才吐出幾個字,她就被推門而入的人抬手製止了。
歐瓷看不到,更不知道來人看小護士的眼神帶著刀鋒一樣的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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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瓷的手腕斷了。
她不可能再拿手術刀。
眼睛看不見。
她連基本生活都成了問題。
手術後,手腕在漸漸康複,身體各處擦傷和淤青都在漸漸消散。
唯獨眼睛,一直沒有任何的反應。
從早到晚她都生活在漆黑一片的地獄裏。
歐瓷不再說話,每天都沉默地躺在病床上。
不管打針吃藥,抽血輸液,她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她就像一具破敗的玩偶,躺在那裏毫無生氣,一張略顯嬰兒肥的臉迅速消瘦。
小護士嘰嘰喳喳和她說著醫院裏的各種趣聞,她也是仿若未聞的樣子。
直到她手術後的第十天,手腕上剛被小護士抽了血,就有人替她按住了消毒棉。
或許是無意之間,來人有一根手指堪堪落在了歐瓷冰涼的肌膚上。
來人的指腹是炙熱的,燙得她終於有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估計是擔心她嚇到了,那人又伸了手輕輕在她的頭發上揉了揉。
至此之後的每一天,來人都會重複著之前的動作。
與前一天不同的是,每當歐瓷吃過藥,她的嘴裏就會被喂上一根吸管。
隻需她輕輕一嘬,橙汁帶著甘甜和絲絲的薄荷味就會湧入她的唇齒間,那是她暗黑的日子裏唯一存在的味覺。
這段時間裏,兩人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歐瓷不問。
來人不答。
喝完橙汁之後,來人就在病房裏安安靜靜地陪著他。
歐瓷偶爾會因為藥物的原因昏昏欲睡,待她醒來,耳邊能聽到紙張翻動的輕微的聲音。
那是他在告訴她,他一直都陪在她身邊的特殊的信號。
歐瓷的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就會變得格外的敏銳。
兩人隔得不算太近,她也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和清冽的薄荷氣息。
她知道,對方是一個男人。
一個溫柔細致的男人。
兩個月之後,歐瓷再一次被推入手術室。
這是她最後一次複明的機會。
如果手術失敗,她的世界裏將再也不會出現彩虹。
小護士為了安撫歐瓷的情緒偷偷告訴她,為了這次手術路璟堔準備了很久很久,應該能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是成功的。
所以,她不需要害怕。
可是對於歐瓷來說,即便隻有百分之一的失敗她都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