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求你別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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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失明以來,歐瓷從未如此迫切地渴望自己能恢複視力。
她想要知道男人是誰。
想要看一看他的模樣。
歐瓷在被推進手術室那扇大門的時候,她拚命地睜著一雙大大的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卻是毫無焦距。
她的雙手在半空中不停的揮舞著,像是掙紮,更像是找尋。
然後,她的手就被一隻炙熱的大手握住了。
歐瓷感覺到是他。
那個喂她橙汁,陪她呆坐的男人。
她的小手緊緊抓住他的大拇指,眼眶中滾落下來一滴眼淚。
這是她車禍後第一次哭。
因為委屈,因為恐懼,還因為她心生了不該有的貪念。
男人的另一隻手不停地擦著她臉頰上的淚,到最後,她的唇被人吻住了。
很淺的一個吻。
溫柔的,軟糯的,像她愛吃的果凍。
歐瓷愣了愣,一個男人為什麽會有這樣柔軟的唇瓣?
那他會長成什麽樣子?
歐瓷在心裏固執的認為他應該是溫文儒雅的,風光霽月一般的翩翩公子。
直到麻醉師輕聲詢問:“歐瓷小姐,你現在能感知到什麽?”
歐瓷眨了眨眼睛。
她唯一能感知的就是男人一直在她身邊。
因為她的手就沒有被男人鬆開過。
她動了動唇,聲音細如蚊蠅:“求你,別丟下我。”
這是她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說話。
然後,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男人握得生疼,炙熱的溫度透過她冰冷的肌膚迅速竄入她的心髒深處,攪起一浪又一浪滌蕩的漣漪。
那是她不甘心,想要努力生存下去的希望。
隨著麻醉劑的推入,歐瓷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她的手卻一直沒鬆開,在陷入昏迷之前她就隱隱約約聽到一句話:“丫頭,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
歐瓷想到這裏時,臉上的冷意全都變成了嘲諷。
那個說了會一直在她身邊的男人卻將她一人丟在暴風雨的夜晚,最後還是選擇了柏顏。
但是,恨歸恨。
歐瓷對路璟堔的情感真不是說斷就能斷。
如果體會過溺水的人,在被人救出水麵後呼吸到第一口空氣時的感覺,就一定能理解歐瓷的心情。
她對路璟堔的感覺就像那第一口空氣般刻骨銘心。
她是他黑暗世界裏的那盞燈塔。
是在她最絕望的日子裏陪伴著她,指引著她,給予她光明和溫暖的男人。
她忘不了。
歐瓷在回程的路上接到淩禕城的電話。
她哭得眼睛疼,喉嚨也不太舒服,怕淩禕城發現破綻,她敷衍地說自己正在開車準備回家睡覺。
淩禕城在電話裏一陣沉默之後,隻是淡淡地提醒她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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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瓷接到徐文豪的電話是在兩天之後。
這次對方不再是售後,而是告訴她最近工廠新研製出來一款麵料,問歐瓷要不要看看。
這話簡直就是雪中送碳啊。
歐瓷臉上的陰鬱一掃而光,一邊接電話一邊興衝衝的開電腦。
她以為徐文豪就傳個圖片給她,結果對方說了,他剛好來西城出差,麵料就在西城。
歐瓷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個五百萬砸中的感覺。
匆匆趕去和徐文豪約定的咖啡廳。
徐文豪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塊方巾大小的布料給她:“歐小姐,你看看。”
歐瓷小心翼翼地接過,再拿到手裏認真端詳,又掂了掂重量,這款布料簡直就是為她想要的那件旗袍量身打造的。
麵料看似像雲錦,實則比雲錦更為輕柔,也更耐磨,上麵的圖案是一朵豔麗的牡丹,作色大膽,正紅配明黃,濃而不重,豔而不俗。
歐瓷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老主顧的壽宴服裝和駱佩娟的旗袍。
其實,兩者都可以用。
但隨之問題也來了,徐文豪說目前隻有樣品,樣品頂多隻夠一件成衣的麵料,剩下的即便是緊趕慢趕也得半個月之後才能送來。
半個月?
肯定不行。
歐瓷在心裏思慮一番,鄭重地將麵料給了駱佩娟的那件衣服。
雖然,她也很想自己的衣服能在老顧客那裏一展風姿。
歐瓷開始真正的閉門不見客,一門心思都用在旗袍上。
十天之後。
歐瓷終於從繁重的工作中解脫出來。
工作室裏,一具人體塑料模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為底色,紅色牡丹為圖案的斜襟旗袍。
歐瓷摩挲著下巴,繞著塑料模特轉了好幾個圈,直到看不出任何的瑕疵和缺點她才將自己僵硬的身體摔到沙發上。
不眠不休,總算是大功告成。
歐瓷眼一閉,沉沉地睡了過去。
待她再醒來時,窗外已是晚霞漫天。
紅豔豔的光透過明亮的窗戶投射到工作室的牆壁上,令這個孤寂的黃昏顯得格外的美好。
歐瓷不期然就想到了淩禕城。
那次在醫院停車場,身姿筆挺的他迎著晚霞走到她身邊來也是如此的場景。
男人渾身都淬滿了琉璃的光芒,就像尊貴清雅的謫仙,令人不由得會生出敬畏之心。
歐瓷想到此,臉頰微微泛了紅,她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後迅速開機。
如果沒有記錯,她和淩禕城已經十二天沒有任何聯係了。
工作時為了避免自己被人打擾,歐瓷的手機幾乎都是呈關機狀態。
翻了翻裏麵的各種記錄,除了一些騷擾詐騙短信之外,沒有一個號碼是她想要的。
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失望。
歐瓷正準備將手機丟到沙發上時,鈴聲就響了起來。
她心下一喜,再看到來電名字是穆筱蘭時,臉上的笑意一閃而逝。
想了想,將手機調成靜音,沒接。
她現在不願意和穆家再有任何的牽連。
半分鍾之後,手機裏收到一條短消息。
還是穆筱蘭發的。
小姑娘一如既往高傲的語氣:“歐瓷,我哥病了,你得去看看他。”
歐瓷沒回,食指一點就刪除了。
穆司南生病,她以什麽身份去看?
前妻?
他有歐玥,有於娟,有穆筱蘭,無數人圍著他轉,又不缺她一人。
歐瓷從抽屜裏摸出一支煙,打火機清脆的聲音響在寂靜的房間裏,藍色的火焰竄得高,歐瓷忍不住微微眯了眸。
其實不管她在做什麽,她的目光都會若有似無的看向手機屏幕。
指間的煙燃了一半,歐瓷又忍不住將手機拿起來放在掌心細細摩挲著。
要不,給淩禕城打個電話?
如果電話接通了,她該說什麽呢?
歐瓷很糾結,畢竟兩人之前從來都不是她主動。
柯然然擰著水果來到門店時就看到歐瓷茫然地坐在沙發上,鼻息間青煙嫋嫋。
哎呀,我滴媽啊,嫂子,你竟然會抽煙?快,快,教教我。”
歐瓷回頭看了一眼柯然然,伸手揮散去空氣中的煙味,然後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
好的不學,學抽煙幹嘛?”
很不好的語氣。
柯然然此時看歐瓷滿眼都是崇拜,水果往茶幾上一丟,一溜煙撲到歐瓷懷裏:“嫂子,你不知道會抽煙的女人可酷了,我學了好久都學不來,委屈死了,你一定要教教我啊……”
抽煙根本不需要學。
傷心事多了,自然就會了。
歐瓷看著柯然然那張滿滿都是膠原蛋白的臉,再看著她那雙透著瑩澈的眼睛,心裏默默替她祈禱著,希望這個小姑娘不需為情所困,一輩子快快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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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禕城從歐洲出差回來之後又馬不停蹄地去了江南某一處不知名的小鎮。
在小鎮上有一家織布的老作坊,聽當地人說老作坊已經開了一百多年,現在的當家人是老祖宗的曾曾曾孫。
他來這裏是為歐瓷解決後顧之憂的。
等他再從小鎮回西城已經是駱佩娟生日的前一晚。
當然,他也早早就收到歐瓷郵寄給他的那幾套定製的衣服。
郵寄地址是另外一座城市,連帶著收件人的名字都是假的。
淩禕城就是歐瓷口中的老顧客,隻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其實,歐瓷在為駱佩娟設計旗袍時也曾懷疑過,怎麽可能有兩個人的數據幾乎一模一樣?
轉念一想,不可能。
畢竟對方和她合作已經兩三年了,而駱佩娟則是她剛認識的。
淩禕城在拿到那幾件衣服時,照常和以前一樣打開來看了看,六套成品,件件驚豔。
其中一件旗袍最是引人注目,可淩禕城在看到旗袍的麵料時心思有些沉。
她竟然沒有將他給她找的麵料用在這件旗袍上?
那歐瓷將它給了誰?
當晚,淩禕城驅車去了麗景小區樓下。
男人靜坐在駕駛室抽了一支煙,然後才拿出手機給歐瓷打電話。
歐瓷和柯然然剛從外麵吃了晚餐回家,此時她正躺在沙發上挺屍。
而柯然然則是正興致勃勃地對著穿衣鏡擺弄著屬於她的旗袍。
旗袍的款式更偏向於海派,考慮到柯然然是在駱佩娟壽宴上穿著,歐瓷在布料上選用了頗為喜慶的明黃色織錦緞。
柯然然性格外向好動,歐瓷為她設計的是短款高開叉的旗袍款,水滴領,無袖,斜襟,穿上身明豔又大方,端莊中又透著一絲俏皮,柯然然幾度笑得合不攏嘴。
歐瓷在聽到手機鈴聲時,心裏有種預感這會是淩禕城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