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同主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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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禕城此時已經在調轉車頭,恰好,轉過去的位置就是一城布染設計室,他透過玻璃窗看過去,裏麵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唯獨少了他牽腸掛肚的那一抹。

    他微眯著眸,眸色陰沉:“媽,糊糊暫時交給您照顧幾天。”

    “啥?你再說一遍?”

    驚喜來得太突然,淩家老太太反應不過來。

    “我去南非接小瓷,今天就走。”

    淩禕城說得簡明扼要。

    “接小瓷?”

    又是一個巨大的驚喜,老太太身形有些止不住的晃,愣了愣才說到:“哎呦喂,我的兒子嘞,你這個榆木腦袋終於是開竅了,不行,我得趕緊去給菩薩上一柱香去。”

    小糊糊正在一旁歡天喜地翻來翻去地數錢,聽到老太太說小瓷,忍不住抬起小腦袋問:“奶奶,小瓷是不是我媽媽?”

    駱佩娟紅著眼眶激動地點頭:“可不是你媽媽,我家小寶就快要有媽媽了,走,和奶奶一起去拜拜菩薩。”

    老太太將小糊糊的兩隻小胳膊擰起來就走:“我這個當媽的容易嗎?等這一天等得頭發都快白了。”

    小糊糊讚同的點頭:“對,糊糊也快等得白頭發了。”

    ……

    南非。

    安之一大早起來就覺得眼皮不停地跳。

    紀言卿見她眼眶紅紅的,忍不住上前問道:“安之,昨晚沒休息好嗎?”

    他作為領導人,不能對安之表現得太過於熱情和關心。

    可他來這裏的工作就是照顧她,兩者極度矛盾。

    紀言卿在心裏忍不住咒罵了一句,這日子過得真操蛋。

    安之看了看紀言卿,對方的臉色不知為何有點陰測測的。

    她搖頭,又忍不住揉了揉:“沒有啊,我還做夢了呢。”

    “夢到了啥?”

    康泊不知從哪兒鑽出來。

    安之笑了笑:“夢見一小奶娃非得讓我抱,還喊我媽媽。”

    紀言卿剛從兜裏掏出一支煙,打火機在手裏轉了轉突然就不動了:“多大的孩子?”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安之用手比劃了一下:“兩三歲吧,還是一個小女娃兒,小嘴兒可甜了。”

    紀言卿晦澀不明地看了一眼安之,這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太可怕了。

    康泊不明所以,站在一旁嗬嗬的傻笑:“安之,我給你說我老家的風俗吧,說是夢見小孩今天會有口舌之爭,待會兒進村子,你少說話就是了。”

    “你一個醫學博士,竟然還信這些迷信?”

    紀言卿終於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手裏打火機“噌”一聲脆響。

    “趨吉避凶嘛,小心一點是好事。”

    康泊又嗬嗬的笑。

    安之對康泊的印象不錯,二十七八歲的年齡,屬於憨厚敦實的學霸人物,為人挺好,沒有多餘的壞心眼,就是說話直了點。

    團隊這兩天經過對原住民的耐心溝通,他們勉強答應讓他們去村子裏義診。

    安之看得出來康泊有些緊張,畢竟這裏的行醫和別的地方有著很大的區別,社會越進步就會越文明,反之,越閉塞就會越野蠻。

    調侃著說了一句:“康泊,我們又不是鬼子進村大掃蕩,他們不會怎麽樣的。”

    康泊不安地捏了捏手指:“對,我們為人民fú wù。”

    話說得挺好。

    真進了村子,見到那些臉上塗滿了各種油彩和黃泥的土著居民圍著他們又唱又跳,康泊就嚇得渾身發抖。

    安之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方式,整個小臉上都噙著禮貌的微笑。

    村落不算太大,原住民都習慣群居,他們用枯枝和草搭建的簡易小房子稀稀拉拉地圍在一起,光著身子的小屁孩們在安之一群人中穿來跳去,紀言卿則負責給孩子們派發一些書筆和玩具,惹得這些滿臉油光的孩子們歡快的鬧騰著。

    氣氛比之前想象的要融洽很多。

    康泊輕輕鬆了一口氣,步伐也比之前輕快了不少。

    人在放鬆之後就會忍不住暗地裏四下觀望,康泊看了一圈,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外圍最破爛的一座小房子旁邊,他擰著眉使勁兒看,最後忍不住拉了拉安之的衣擺:“安之,安之。”

    安之偏頭:“怎麽了?”

    康泊伸手指了指:“你看她,好像是亞洲人。”

    安之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蜷縮在地麵上,女人的脖頸上套著一條拇指粗的鐵鏈子,雙手被捆,嘴裏塞著一把枯草,渾身上下就穿了一條類似抹布的破破爛爛的短裙子,上半身quán luǒ,露出幹癟的胸和一些猙獰恐怖的新舊交替的傷痕。

    她的皮膚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土和各種汙漬,頭發應該是很久沒有清洗了,有蚊蠅繞著她嗡嗡的亂飛。

    安之看不到她的臉,壓低聲音問康泊:“你怎麽知道她是亞洲人?”

    康泊微微朝著安之傾了傾身體,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看骨骼啊,她的身形……”

    剛說著,一隻粗壯的手臂橫亙過來擋住了康泊的臉:“說什麽呢?”

    紀言卿已經迅速站在兩rén miàn前。

    誰靠近安之,他就有義務和使命掐斷這些爛桃花。

    康泊的臉染了淡淡的紅暈,他略顯尷尬地抓了抓頭發:“老大,我和安之正在說那個女人。”

    “誰?”

    紀言卿看著安之。

    安之用眼神示意。

    紀言卿回頭看過去,就看到之前蜷縮著女人不知為何突然開始朝著他們的方向拚命的爬,脖頸上的鐵鏈子已經將她整個枯瘦的身子勒得往後揚。

    因為嘴裏塞了草,她沒法說話,隻能嗯嗯的鬧騰著,本就幹瘦的臉上經脈暴跳,一副情緒失控的樣子。

    旁邊有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見狀,上前對著她的肚子就狠踹了幾腳,然後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話,安之來這邊有一段時間了,當地的語言她稍微能懂一點。

    對方的大概意思就是閉嘴,少惹是生非,否則將她剁碎烤了吃。

    女人不知是因為疼痛或者是害怕,整個人蜷縮回原來的位置,彎曲的身體不停地抖。

    身為女人,安之對她的遭遇很同情,雖然並不知道她犯了什麽錯,可她看到她那雙眼睛,那是尋死的眼神。

    “老大!”

    安之想要將她救下來。

    紀言卿則是一幅眉頭深鎖的表情,安之喊了他好幾聲,他才回神:“嗯?”

    “康泊說她是亞洲人,我們同主同宗……”

    “誰和她同主同宗?”

    紀言卿小聲地哼哼。

    “顏世一說的啊。”安之擼起自己的袖口:“膚色相同就是同主同宗。”

    “艸!”

    紀言卿今天像是吃了huǒ yào,破天荒地狠狠瞪了安之一眼:“安之,在這裏,不該管的事情少管。”

    “可是……”

    安之記得上一個村裏,有一個女人也是被他的丈夫打得遍體鱗傷,是紀言卿冒著被整個村落群體攻擊的危險將那個女人救下來的。

    今天這個女人明顯比之前那位更可憐,為何他就沒了惻隱之心?

    “她說不定會死的。”

    安之想要再爭取一下。

    康泊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安之,你先少說兩句。”

    紀言卿眼尖,自然撇到兩人之間的小動作,伸手指著康泊的臉:“你,少對著安之動手動腳,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康泊訕訕地將手放下。

    他很肯定這村子裏有邪氣,要不然剛才還好端端的紀言卿怎麽就像中邪了呢?

    ……

    團隊開始安營紮寨,然後忙著義診。

    村子裏人不多,估計也就百十來位。

    前期工作並不是太繁重,安之的任務就是量量血壓,測測血糖,記錄個心率什麽的。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圍在一起毫無秩序,吵吵鬧鬧,這讓安之有些頭疼。

    晚上好不容易閑下來,安之又想到了那個女人。

    也不知道她吃飯了沒有?難道每一天就被鐵鏈拴在哪裏不能動嗎?

    安之的手裏拿著牛肉罐頭,正準備悄悄朝著女人靠近,紀言卿不知從哪兒鑽出來擋在她麵前。

    “準備去哪兒?”

    安之背著手,衝著他呲牙笑了笑:“老大,你怎麽在這兒?”

    紀言卿哼了一聲:“明天準備一下,團隊裏有新人來報道,你的任務就是去村子外迎接。”

    對於這樣的事情,安之已經很熟悉了。

    調皮的騰出手行了個不正規的軍禮:“是,首長。”

    紀言卿意味深長地看了安之一眼:“那個女人,你少去惹。”

    “為什麽?”

    紀言卿簡直是拿安之沒轍,輕歎一聲:“你看到她身上的傷疤了沒?我懷疑她有艾滋病……”

    安之:“……”

    其實,她也很懷疑。

    隻是沒有經過係統的檢查,她不敢確認。

    “走,今晚先全體開個會議。”

    紀言卿對著安之打了一個響指。

    安之往後看了看,正好,那女人的目光也在月色下邪幽幽地看著她。

    這讓安之的背脊上無故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

    整個團隊的人都圍攏在篝火旁,大家的神情帶著與往日不一樣的嚴肅。

    紀言卿將自己的看法提了出來。

    “那個女人的情況你們應該也察覺到了,所以,大家務必小心一點,艾滋病這東西吧,體表接觸不怕,就怕體液,在座的各位應該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