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比想象中的更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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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之保持著半蹲的姿勢伺候歐玥吃飽喝足。

    “二十分鍾之後就吃退燒藥,如果今晚一直高燒,明天就得做全身檢查,我懷疑……”

    “小賤人。”歐玥打斷了安之的話:“你沒必要在我麵前裝出一副假惺惺的樣子,估計在你心裏,巴不得我死無全屍吧?”

    安之看著她滿臉的怒意,將剩下的話忍住了:“說說吧,你為什麽恨我?”

    歐玥先是一愣,然後大笑起來,估計是喉嚨不太舒服,一邊笑,一邊不停地咳嗽,肺裏像是在拉風箱:“為什麽,恨你?咳咳,你別告訴我,我恨你入骨,你卻什麽都不記得了,咳咳,那我怎麽甘心?咳咳……”

    她獨自在仇恨的地獄裏苦苦煎熬,人家卻若無其事,活得歡蹦亂跳,這對歐玥來說該是一種怎麽樣的諷刺和殘忍?

    安之很同情,但她真不是故意的,平靜地看她一眼,緩緩說道:“很抱歉,我的確是失憶了。”

    歐玥的笑聲突然變得驚悚而尖銳:“失憶了?你怎麽能夠失憶?你忘記了你的外公死於非命,屍骨無存?忘記了你的親身父親撲到你身上差點將你qiáng jiān?忘記了你被拍裸照之後還不擇手段搶我的男人?”

    歐玥嘴裏所說的每一件事都足以瞬間摧毀一個正常人。

    安之也不例外,她的身形劇烈地晃了晃,然後跌坐在地麵上。

    在她沒失憶之前,她的生活該是多麽的不堪啊。

    她狠咬著唇瓣才將血管裏沸騰的血液壓製下來,比起震驚,她更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事情的過往:“還有呢?”

    “還有?”歐玥冷嗤一聲,麵孔猙獰:“淩禕城來找你了吧?你是不是覺得他待你很好?我告訴你,當年你外公的死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淩家在外惹了仇敵,淩禕城又急於逃命將你生病的外公丟下,你的外公根本不可能去世。”

    歐玥覺得還不夠,又恨恨的補了一句:“小賤人,你的外公可是你唯一的親人,是你活著的精神支柱,他死了,你難道就不覺得崩潰嗎?”

    安之終於將自己的唇咬破了,她感覺不到從嘴角溢出的鮮血到底是什麽味道,她甚至懷疑自己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在逆流。

    “歐玥,你知道我還有哥哥嗎?”

    她艱難的吞咽下一口鮮血。

    “你哥哥?”歐玥猛咳了兩聲,一雙眼睛裏滿是猩紅:“顏世一也配做你哥哥,當年他連同他的母親將你的父親搶走,害得你從小寄養在我家,害得你母親跳樓身亡,現在他才來說是你哥,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歐玥說完,估計是因為情緒激動,整個人咳嗽得將身子蜷縮趁一團,像一隻烤熟的蝦。

    半晌她才緩過氣,用滿含嫉妒和怨憤的目光看著安之:“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隻沒人心疼的可憐蟲。”

    安之愣了半響,然後輕輕的點頭:“我知道了。”

    她將手裏的藥片遞到歐玥的唇邊:“這是退燒藥,這是感冒藥,這……”

    “為什麽要讓我吃藥?你是不是準備毒死我?”歐玥突然失控的尖叫道,整個身體不停地在地麵上扭動著:“我不吃,我才不要吃,我要好好活著,看著你和我一樣活得生不如死。”

    她不相信歐瓷經曆這麽多,心裏會沒有仇恨。

    歐玥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因為掙紮,她皮膚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皰疹破了,泥土和huáng sè的體液混合在一起令人十分惡心。

    安之已經恢複到平靜的狀態,她靜靜地看著她:“歐玥,我現在隻是想要帶你離開。”

    歐玥不可置信:“為什麽?”

    “淩禕城說,你是我的mèi mèi。”

    ……

    這個夜晚,淩禕城就睡在安之旁邊的帳篷裏。

    四下太安靜,他能聽到她翻來覆去的聲音。

    安之下車就去找歐玥時,他目送著她毫不遲疑的背影,心裏一片哀涼。

    事情的真相避不了,他也沒想過欺瞞。

    但他不敢確定安之會如何恨他,會不會因為夏正國的死連帶著無辜的糊糊,她都不願意再要了。

    淩禕城滿心疲憊,眼前有無數的畫麵一閃而逝,從歐瓷小小的軟軟糯糯的樣子到今天那個冷漠又匆忙的背影。

    整整二十多年過去,他能記得她的每一次撒嬌,每一次哭泣。

    他是多麽希望從孩提到期頤,他都能牽著她的手走過每一個黃昏和清晨。

    那歐瓷的希望是什麽呢?

    這些年,淩禕城總覺得歐瓷一直是他手裏放飛的那隻風箏,飛遠了,他拽著手裏的線輕輕拉一拉,她就能給他回應,出現在他能看得見的地方。

    但現在,他手裏的那根線斷了。

    歐瓷失去了方向會去哪裏?

    隨風搖曳?

    或者是會眷戀他懷裏的溫度,即便跋涉千山萬水也要回來?

    ……

    安之躺在帳篷裏,雙手使勁地抱著腦袋,她的頭好痛就像有很多東西拚命往裏擠血管都快要炸裂了。

    恍惚間,她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縱身躍入大海,畫麵一轉,眼前又是碧波蕩漾的湖水,她和一個模糊的影子在一輛車裏抵死纏綿。

    然後又突然變成了焰火紛飛的場景,有誰在她耳邊嚴肅地說道:“相信我,我一定會來接你。”

    無數毫無關聯的夢境,紛繁踏至而來。

    安之醒來時,天色早已經大亮,她渾身酸痛,腦子裏嗡嗡響,再抬手一摸,額頭上滿是冷汗。

    從帳篷出來時,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旁邊的帳篷,拉鏈半開著,淩禕城不在。

    她習慣地咬了咬唇,一陣刺痛傳來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唇在昨天咬破了。

    也懶得處理傷口,安之匆忙去了團隊臨時搭建的手術室旁,在那邊她正好碰到康泊拿了藥品急匆匆過來。

    “康泊,今天有幾台手術?”

    康泊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不知情的人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她和淩禕城的激吻。

    這得多忘我才能咬成這幅模樣?

    康泊的臉頰微紅,輕咳兩聲:“今天兩台白內障,還有……”

    安之很明顯就覺得康泊的目光有問題,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唇:“這個……”

    “不用解釋,不用解釋。”康泊慌忙擺手:“老大說了,如果你醒了就去醫務室那邊看看。”

    “醫務室?”

    安之的心沉了沉,難道是淩禕城水土不服生病了?或者是意外受傷了?

    醫務室離手術室這邊並不遠,散步也就十來分鍾,安之卻選擇了小跑。

    當她急乎乎地跑到醫務室門口,剛撩開門簾就撞到一個人懷裏。

    “抱歉,我,淩禕城?”

    她的聲音帶著止不住的慌亂。

    淩禕城的手呈現成虛扶的姿態。

    其實他也不知會是安之。

    一夜之隔後,就這麽猛然見到她,他摸不清她的心情。

    他很想像往常一樣拍一拍安之的背,再責罵她兩句:“跑什麽?天塌了?”

    但是,沒有,他擔心惹怒她,擔心她一氣之下離他而去。

    整個人像一尊雕塑,就那麽保持著固有的姿態安靜地略顯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

    安之揚著下巴,在看到淩禕城那雙眸色複雜的眼睛時,她遲疑片刻,最後還是伸了手緩緩地抱住了他的腰:“沒事就好。”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縷青煙升騰,很快就隨風而逝。

    但淩禕城卻聽得很清楚,他的鼻翼酸澀難忍,眼眶中霧靄氤氳。

    在來南非之前,他曾想過無數種結局,唯獨沒想到安之在得知真相後還會願意擁抱他。

    是不是,她比他想象中的更愛他?

    淩禕城僵在半空的手終於將自己心愛的女人狠狠地擁在懷裏,他的下巴擱在安之的額頭上,眼眶中溢出的淚硬生生被他逼了回去。

    這個時候,他怎麽可能哭呢?

    應該高興才是。

    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老婆,對不起!”

    安之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包涵了太多的含義。

    她輕輕地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位置,手指在他後背上不急不緩地拍著,就像哄嬰兒入睡的姿態。

    其實,安之是想要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淩禕城一個機會。

    昨晚想了一整夜,原本翻騰的心緒已經漸漸趨於平靜,不管曾經的生活有多麽不堪,不管真相有多麽殘忍,安之都不想再去深究。

    有時候人的直覺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她毅然決然就選擇了相信淩禕城。

    或許是因為他在她耳邊念叨出的那幾個字:老婆,我好想你。

    或許是他手機裏對小糊糊精心記錄的每一天。

    或許是她在合歡樹下抱著他時莫名其妙湧出的眼淚。

    她相信,自己曾經深愛過他。

    也相信,他曾用盡全部的力氣在保護著她。

    雖然有很多事情是那麽的不盡人意,雖然兩人之間有太多的遺憾,但她不怪他。

    餘生很長,隻要淩禕城還願意向她邁出一步,她願意將剩下的九十九步堅定的走完。

    ……

    歐玥安靜地躺在醫務室的床上。

    安之上前,見她渾身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連帶著她胸口上的咬痕都纏上了紗布。

    “這是酋長同意的嗎?”

    安之呆在南非大半年,這邊的規矩她也很清楚,像歐玥這樣被雙手捆綁,脖頸上套了鐵鏈的人沒有得到酋長的赦免,她不可能被人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