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傾城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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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此界的神明聽見了明朔的禱告,明朔從冰屋一路按照少羽的指點,化為了原身逃跑。但因著琅玉這具身體的限製,她變不回原本那隻光華流彩的朱色鳳凰,隻能化成一隻禿尾羽的紅色小鳥,從山後的懸崖峭壁上直接跐溜飛下了山,居然真的沒遇上什麽人,還讓她順順利利到了山腳。

    明朔因為叼著裝滿了靈石的包裹,飛得東倒西歪。大概是成年後就很少變化成鳥的樣子緣故,飛了這麽一大截路,她立刻頭暈眼花起來。還沒等她掙紮著雙足落地,一枚石子碰的正砸在她的腦門上,砸了她一個頭暈眼花,撲棱一下整個人連著包袱都掉進了山腳凍著的小溪裏。

    明朔直接被冰層撞得暈頭轉向,尚未緩過神來,就先被一隻手抓住,從冰上撈了起來。而後便是一陣熙熙攘攘的腳步聲。

    明朔還沒從對方的指尖裏掙紮一下翅膀,就被對方塞進了自己的衣裳裏,眼前一片漆黑。

    明朔在對方的衣服裏頭暈腦脹了半天,好半晌適應了黑暗,便聽見外麵有小孩叫道:“狗雜種,你看見一隻紅色的鳥了嗎?”

    明朔立刻明白砸了自己一下的那塊石頭是怎麽回事了,頓時氣了個半死。覺得自己堂堂四象之一,竟然在陰溝裏翻了船,實在是太丟人,便縮著不動。

    抓了她的孩子也不答話,就這麽赤腳站在冰冷的水麵上,麵前是他鑿開的冰層,他的手裏還攥著鑿冰用的粗糙錐子。此刻的這名少年聽到了那群孩子的問話,回過頭,用沒什麽感情的眼睛盯著那幫孩子。

    這幫打小鳥的孩子大多都被家人叮囑過不要與這家夥來往,免得沾染上不幸。這些孩子嘴上“狗雜種”叫的歡,但心底裏多少還有有些怕這名已經抽出身量的少年,尤其是他那雙和狼一樣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更是讓這些孩子想起他的那些傳聞。

    他是被咬死了自己爹娘的狼群給養大的,聽說發起瘋啦,也曾活活咬死過人。

    這些孩子見他眼神冰冷可怖,害怕他一時發瘋連自己也咬了,不由退卻。

    在恐懼麵前,紅色的稀罕小鳥也變得不重要了。那少年向前走了一步,那些孩子便退了一步。不肖等少年走上岸,那些孩子便哄的一聲跑了幹淨。

    見那些孩子都跑了,少年方才從懷中摸出了明朔,對上明朔那雙金豆似的眼睛,捏住了她的翅膀。少年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眯,自言自語道:“摸不到魚,吃烤小鳥也不錯。”

    明朔:“???”

    明朔:“!!!”

    她掙紮起來,卻讓少年注意到了她先前摔倒的地方。一個包裹丟在那裏,少年的身影恰好擋住了包裹,以至於無人發現。他上前兩步挑開布包,見裏麵全是閃亮亮的上等靈石不由十分驚訝。

    這使他看明朔的眼神也有點不一樣,少年低低道:“難道你還是扶搖山上哪位大能的寵物嗎?”

    話必,他自己都不信,便忍不住笑了聲:“怎麽可能會有這麽沒用的寵物。”

    明朔:“……”

    少年撿起了靈石,又重新將明朔揣進了懷裏。少年的懷裏與這冰天雪地全然不同,有著人類特有的體溫。明朔哆嗦了一下毛,沒出去。

    少年撿起了靈石,自然也就發現了明朔掉下來的那塊玉佩。這塊玉佩晶瑩剔透,雕刻著的鳳凰似要隨時振翅而飛,少年看了一刻,便覺得目眩神迷,不得不將視線轉開,心裏卻想:應該是塊好玉,當了應該就有錢過掉這看起來永遠過不去的冬天了。

    於是少年便將明朔和她的包裹都帶回了家。說是家,也不過是間木屋罷了。他將包裹丟上了自己那張鋪著狼皮的木床上,將懷裏的明朔掏了出來,因為害怕她逃跑,還順手用桌子上的陶瓷碗扣住了她的一隻腳。

    明朔:“……”日哦,這個熊孩子是怎麽回事。

    雖然覺得這是個熊孩子,但明朔倒是不太忍心用些能用的術法欺負他。這孩子雖然衣著破舊,眼神可怖,但卻著實長了一張好臉。明朔作為朱雀,生平最喜歡好看的東西。若不是東嶽相貌好,她當初也不會答應的那麽快,以至於釀下如今的苦果。

    眼前的這名少年,便有著十足十的好相貌,隻可惜眼神太過凶煞,反倒讓人忽略了這一點。明朔盯著他的麵容,按照顏狗的處事準則,決定稍稍原諒一回他這些過分的行為,一時間倒忘了自己可以變回琅玉,反倒仍用著鳥的形態,以翅膀試著推翻陶瓷碗。

    就在她試著逃脫的時候,少年瞧見了,捧著柴禾靠近彈了她的腦門一下,語氣不鹹不淡道:“別跑,跑了就煮你。”

    明朔:“……”

    就在明朔僵住的這段時間,少年已經在木屋下凹陷的火坑裏架了柴禾點了火,將上方懸著的黑陶罐煮了起來。黑陶罐裏大概裝的是清水,明朔見著少年從另一處找了些埋在雪裏凍住的菜丟進去,又丟了幾塊肉幹,最後小心的加了一點點的鹽。

    冬日裏,熱湯的香氣很快便升了起來,少年挑了塊尖銳的鐵杆,向明朔走來。

    明朔見對方看起來是真的有把自己拔毛吃掉的打算,簡直目瞪口呆,再也忍不了尖叫道:“你是傻瓜嗎!我這麽稀罕的鳥,你居然要吃掉我!”

    少年見明朔說話,也不驚訝,反倒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覺。他將鐵杆丟去一邊,捏起明朔的翅膀,淡淡道:“果然是妖怪……我就說,這寒冬臘月的,鳥早死光了,沒死光也被獵光了,哪有紅色的、還能活著的鳥。”

    明朔:“……”

    明朔叫道:“你放我下來!”

    少年道:“自然是要放你下來的。不過我看你身上沒有標識,看來不是山上哪位長者的寵物了?”

    明朔惱怒道:“當然不是!”

    少年十分滿意,他伸出指尖在明朔的腳上快速的劃了一下。明朔也不明白,他這麽一個小鬼頭,指甲怎麽能這麽利,當場便割破了她的皮,讓她尖叫了一聲。

    少年見明朔掙紮的厲害,便鬆了手,隨著明朔撲騰向他的床鋪,黑色的眼中滿是認真:“刻了我的印,以後你就是我的鳥了。”

    明朔:……我和你說這回你長得好看也救不了你了。

    她看著自己的腳,氣得頓時解了術法,變回了琅玉真人,坐在少年的木床上,當下便登了鞋看自己的腳背。果不其然,腳背上已經被劃出一道血痕,以琅玉的體質來看,恐怕是消不掉了。

    琅玉冰肌玉骨,容貌絕色。隻是原本的琅玉真人美則美矣,卻因病弱而失魂,整日裏愁雲滿麵眼纏病態,氣質更是如垂暮老人般靄靄沉矣,反倒令人不甚在意。明朔成為了琅玉後,她作為朱雀的元神不免便將琅玉變得光華溢彩。原本如空洞般的眉眼也在悄然無息中,變得有些與明朔相似。扶搖山上的眾人本不在意琅玉,可當明朔作為琅玉走出後山,一切便截然不同。

    這是傾城。

    朱雀的傾城。

    多少知道一些過往的少羽見合適明朔元神的軀殼是琅玉,心中便所有隱憂。而祈昭亦與雲煜的反應不由越發增加了他的擔憂。但他無法明著提醒明朔,隻能暗示她變回鳥脫離扶搖山獲得自由身,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再變回來。

    屆時她與少羽聯係,少羽再想辦法。

    少羽想得好,總沒有人會對一隻禿尾巴的紅色怪鳥感興趣。

    所以他完全沒能想到,明朔還會被抓住。

    明朔蜷在床腳,看著自己的腳背,忍不住有些心疼。這點心疼比起心疼自己,倒更像是毀了件她心愛的藝術品的心疼。明朔原本想要責怪對方幾句,卻在又看了眼對方的臉後,生生忍了。

    少年見到她從鳥變成了人,眼中倒是有些驚訝。這這點驚訝很快就化歸為平靜。

    他盯著明朔,取了窗前他買來特意用以做標記的朱砂微微笑了笑,趁著明朔盯著他的笑沒有反應過來,伸手抹了朱砂,便向她的傷口皮下抹去。

    明朔痛的要縮腳,卻被抓住。

    少年眉目淡然,如說出事實般宣布:“不管是人是鳥,我抓到的,就是我的。蓋個戳。”

    明朔:“……哈?”

    少年鬆開了手,向著明朔又笑了笑,當他不那麽凶神惡煞的盯著人,舒展眉眼淺笑的時候,明朔真心覺著,祈昭亦不該關自己,而該關他。

    少年伸出手,揉了揉明朔的頭發,對她道:“變回來。”

    明朔沒聽懂:“什麽?”

    少年耐心道:“變回鳥去,這是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