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一劍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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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她的孩子也不答話, 就這麽赤腳站在冰冷的水麵上, 麵前是他鑿開的冰層,他的手裏還攥著鑿冰用的粗糙錐子。此刻的這名少年聽到了那群孩子的問話,回過頭, 用沒什麽感情的眼睛盯著那幫孩子。
這幫打小鳥的孩子大多都被家人叮囑過不要與這家夥來往,免得沾染上不幸。這些孩子嘴上“狗雜種”叫的歡,但心底裏多少還有有些怕這名已經抽出身量的少年,尤其是他那雙和狼一樣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更是讓這些孩子想起他的那些傳聞。
他是被咬死了自己爹娘的狼群給養大的, 聽說發起瘋啦,也曾活活咬死過人。
這些孩子見他眼神冰冷可怖,害怕他一時發瘋連自己也咬了, 不由退卻。
在恐懼麵前,紅色的稀罕小鳥也變得不重要了。那少年向前走了一步,那些孩子便退了一步。不肖等少年走上岸,那些孩子便哄的一聲跑了幹淨。
見那些孩子都跑了,少年方才從懷中摸出了明朔,對上明朔那雙金豆似的眼睛, 捏住了她的翅膀。少年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眯, 自言自語道:“摸不到魚,吃烤小鳥也不錯。”
明朔:“???”
明朔:“!!!”
她掙紮起來,卻讓少年注意到了她先前摔倒的地方。一個包裹丟在那裏, 少年的身影恰好擋住了包裹, 以至於無人發現。他上前兩步挑開布包, 見裏麵全是閃亮亮的上等靈石不由十分驚訝。
這使他看明朔的眼神也有點不一樣,少年低低道:“難道你還是扶搖山上哪位大能的寵物嗎?”
話必,他自己都不信,便忍不住笑了聲:“怎麽可能會有這麽沒用的寵物。”
明朔:“……”
少年撿起了靈石,又重新將明朔揣進了懷裏。少年的懷裏與這冰天雪地全然不同,有著人類特有的體溫。明朔哆嗦了一下毛,沒出去。
少年撿起了靈石,自然也就發現了明朔掉下來的那塊玉佩。這塊玉佩晶瑩剔透,雕刻著的鳳凰似要隨時振翅而飛,少年看了一刻,便覺得目眩神迷,不得不將視線轉開,心裏卻想:應該是塊好玉,當了應該就有錢過掉這看起來永遠過不去的冬天了。
於是少年便將明朔和她的包裹都帶回了家。說是家,也不過是間木屋罷了。他將包裹丟上了自己那張鋪著狼皮的木床上,將懷裏的明朔掏了出來,因為害怕她逃跑,還順手用桌子上的陶瓷碗扣住了她的一隻腳。
明朔:“……”日哦,這個熊孩子是怎麽回事。
雖然覺得這是個熊孩子,但明朔倒是不太忍心用些能用的術法欺負他。這孩子雖然衣著破舊,眼神可怖,但卻著實長了一張好臉。明朔作為朱雀,生平最喜歡好看的東西。若不是東嶽相貌好,她當初也不會答應的那麽快,以至於釀下如今的苦果。
眼前的這名少年,便有著十足十的好相貌,隻可惜眼神太過凶煞,反倒讓人忽略了這一點。明朔盯著他的麵容,按照顏狗的處事準則,決定稍稍原諒一回他這些過分的行為,一時間倒忘了自己可以變回琅玉,反倒仍用著鳥的形態,以翅膀試著推翻陶瓷碗。
就在她試著逃脫的時候,少年瞧見了,捧著柴禾靠近彈了她的腦門一下,語氣不鹹不淡道:“別跑,跑了就煮你。”
明朔:“……”
就在明朔僵住的這段時間,少年已經在木屋下凹陷的火坑裏架了柴禾點了火,將上方懸著的黑陶罐煮了起來。黑陶罐裏大概裝的是清水,明朔見著少年從另一處找了些埋在雪裏凍住的菜丟進去,又丟了幾塊肉幹,最後小心的加了一點點的鹽。
冬日裏,熱湯的香氣很快便升了起來,少年挑了塊尖銳的鐵杆,向明朔走來。
明朔見對方看起來是真的有把自己拔毛吃掉的打算,簡直目瞪口呆,再也忍不了尖叫道:“你是傻瓜嗎!我這麽稀罕的鳥,你居然要吃掉我!”
少年見明朔說話,也不驚訝,反倒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覺。他將鐵杆丟去一邊,捏起明朔的翅膀,淡淡道:“果然是妖怪……我就說,這寒冬臘月的,鳥早死光了,沒死光也被獵光了,哪有紅色的、還能活著的鳥。”
明朔:“……”
明朔叫道:“你放我下來!”
少年道:“自然是要放你下來的。不過我看你身上沒有標識,看來不是山上哪位長者的寵物了?”
明朔惱怒道:“當然不是!”
少年十分滿意,他伸出指尖在明朔的腳上快速的劃了一下。明朔也不明白,他這麽一個小鬼頭,指甲怎麽能這麽利,當場便割破了她的皮,讓她尖叫了一聲。
少年見明朔掙紮的厲害,便鬆了手,隨著明朔撲騰向他的床鋪,黑色的眼中滿是認真:“刻了我的印,以後你就是我的鳥了。”
明朔:……我和你說這回你長得好看也救不了你了。
她看著自己的腳,氣得頓時解了術法,變回了琅玉真人,坐在少年的木床上,當下便登了鞋看自己的腳背。果不其然,腳背上已經被劃出一道血痕,以琅玉的體質來看,恐怕是消不掉了。
琅玉冰肌玉骨,容貌絕色。隻是原本的琅玉真人美則美矣,卻因病弱而失魂,整日裏愁雲滿麵眼纏病態,氣質更是如垂暮老人般靄靄沉矣,反倒令人不甚在意。明朔成為了琅玉後,她作為朱雀的元神不免便將琅玉變得光華溢彩。原本如空洞般的眉眼也在悄然無息中,變得有些與明朔相似。扶搖山上的眾人本不在意琅玉,可當明朔作為琅玉走出後山,一切便截然不同。
這是傾城。
朱雀的傾城。
多少知道一些過往的少羽見合適明朔元神的軀殼是琅玉,心中便所有隱憂。而祈昭亦與雲煜的反應不由越發增加了他的擔憂。但他無法明著提醒明朔,隻能暗示她變回鳥脫離扶搖山獲得自由身,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再變回來。
屆時她與少羽聯係,少羽再想辦法。
少羽想得好,總沒有人會對一隻禿尾巴的紅色怪鳥感興趣。
所以他完全沒能想到,明朔還會被抓住。
明朔蜷在床腳,看著自己的腳背,忍不住有些心疼。這點心疼比起心疼自己,倒更像是毀了件她心愛的藝術品的心疼。明朔原本想要責怪對方幾句,卻在又看了眼對方的臉後,生生忍了。
少年見到她從鳥變成了人,眼中倒是有些驚訝。這這點驚訝很快就化歸為平靜。
他盯著明朔,取了窗前他買來特意用以做標記的朱砂微微笑了笑,趁著明朔盯著他的笑沒有反應過來,伸手抹了朱砂,便向她的傷口皮下抹去。
明朔痛的要縮腳,卻被抓住。
少年眉目淡然,如說出事實般宣布:“不管是人是鳥,我抓到的,就是我的。蓋個戳。”
明朔:“……哈?”
少年鬆開了手,向著明朔又笑了笑,當他不那麽凶神惡煞的盯著人,舒展眉眼淺笑的時候,明朔真心覺著,祈昭亦不該關自己,而該關他。
少年伸出手,揉了揉明朔的頭發,對她道:“變回來。”
明朔沒聽懂:“什麽?”
少年耐心道:“變回鳥去,這是我的床。”
經過一天的捕獵,少年似乎倦極了。他從黑陶罐裏盛了一碗湯,遞給明朔。明朔聞了聞味道,不過喝了一口便再也不肯喝第二口了。少年見狀也不強求,一個人吃完了湯,去了屋外洗漱。再回來的時候攜著滿身冰冷的風雪。
破損的雪花粘在他的眉睫上,又被屋內的溫暖的火光化為晶瑩的水珠。少年未曾在意,隻是抖了抖破舊外袍上的雪,仔細合上了木門,又用著外袍將門縫堵好,方才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他在休息前,經過坐在牆角的明朔,隻覺得明朔比他往日裏見到的人都要順眼些,討喜些,卻也不再覺得別的了。因著這點難得的順眼,他從隔壁擺放雜物的屋子裏找出了一條未曾用過的襖子,給了明朔。
明朔接過襖子,愣愣的問:“我就睡這兒嗎?”
少年回答:“床睡不下兩個人。”頓了頓,少年補充道:“我必須休息好,存糧不多了,我必須找到新的食物。”
明朔看了看狼皮的大小,知道少年說的是實話。而這裏是對方的家,她也沒有讓主人家將床讓給自己的道理,便接了襖子,點了點頭,表示接受。
少年看了看明朔,見她頷首的模樣,忽覺得她這樣也很好,雖然沒有紅色的鳥來的稀罕,但差距也不至於太大。他猶豫著伸手碰了碰明朔的額頭,在觸碰到和他一樣帶著溫度的皮膚後又快速的縮回了手指,背過身向明朔道了句“早點休息”便再也沒有開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