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生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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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購買比例未達30%的兩天後才可看哦。  常嬤嬤原是沈沅外祖父陳伯倫家的一位繡娘, 繡的一手好蘇繡。後來她嫁了陳家的一個管家, 生了一兒一女。不幸後來她丈夫和兒子都相繼死了, 唯一的一個女兒當年做了沈沅母親的陪嫁丫鬟。等年歲大了,由著沈沅母親做主, 指給了一個田莊的管事為妻。

    沈沅這一年多在外祖父家一直是常嬤嬤在教她刺繡。這次沈沅動身要回京城, 常嬤嬤想著自己這輩子也就隻有女兒一個親人了, 又在京城, 於是她便去求了陳伯倫,想要跟沈沅回京城來。

    陳伯倫當時就準了。

    他是想著, 也不曉得沈家以往到底是如何教導沈沅的, 女子四德, 可她都快要及笄的人了, 女紅做的竟然那樣的差。還是來了常州之後他察覺到了這事,然後特意的安排常嬤嬤來教她刺繡。

    不過到底隻教了短短的一年, 哪裏夠?讓常嬤嬤隨沈沅一道回京也好。一來是可以繼續教導沈沅刺繡, 這二來, 常嬤嬤他是放心的。若往後沈沅在沈家有什麽事,她也是可以幫一幫的。

    畢竟沈沅的母親已死,雖然沈沅在沈家還有兩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和妹妹, 但沒娘的孩子總是可憐的。

    常嬤嬤就這樣隨同沈沅一起上了到京城的船, 不過她到底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以往也不常坐船, 所以上船的頭一日便開始暈船, 一直躺在榻上起不來。

    采薇得了沈沅的吩咐,手裏提了一架竹木大漆食盒,裏麵碟子裝的是鮮菱,鴨梨和焦棗。

    她推開了門,走進了艙房裏去,就見常嬤嬤正額頭上綁了一條手巾,麵色青白的躺在榻上。

    聽到聲音,常嬤嬤轉頭看了過來。一見是采薇,她忙用手支撐著榻,掙紮著要起來。

    沈沅剛到常州的時候,采薇隻是她身旁的一個三等丫鬟。可後來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沈沅身邊的大丫鬟死了,隨即她就將這采薇提為了大丫鬟,貼身伺候著。

    沈沅身邊的大丫鬟,那自然是不比旁人的,所以常嬤嬤麵上就露了兩分笑意出來,熱情的說著:“采薇姑娘來了?快請坐。”

    采薇兩步走過去,笑道:“您起來做什麽?快歇著。”

    她是個溫柔和順,心地純良的人,雖然身為沈沅的貼身大丫鬟,但一點都沒有仗勢欺人的架勢。

    她扶著常嬤嬤在船板壁上靠了,又細心的拿了個軟枕墊在她腰間,然後就示意常嬤嬤看她手裏的食盒:“姑娘知道您暈船,吃不下什麽東西,所以就特地的讓人去買了鴨梨和焦棗來。還有這鮮菱,也是姑娘特地買的,讓我給您送過來。”

    常嬤嬤聽了,心中極是感動:“我隻不過教了姑娘一年刺繡罷了,原就托她的福,能跟她回京城去,不想姑娘心中還這樣的掛念我,我心中實在是感激。”

    采薇抿唇輕笑不語,不過她心中其實也是驚詫的。

    姑娘原先是那樣驕橫的一個人,什麽時候關心過人?三姑娘和五少爺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和弟弟,可她和他們的關係也不怎麽好,對他們不是很上心,但怎麽現在對常嬤嬤就這樣的好了?

    而且方才姑娘還說了那四喜鴨子的味道很好,讓她和青荷青竹也切一碟子吃吃,這在以前可是再不會有的事。

    論起來,自打知道了夫人的噩耗之後,姑娘的性子好像確實的變得溫和了不少。

    也是,姑娘是夫人捧在手掌心裏長大的,素來最親夫人,夫人死了,老爺竟然狠心的不讓姑娘回去奔喪,姑娘必然很傷心,性子變了也是很正常的。

    采薇心中暗暗的歎息了一聲,不過麵上卻不顯,隻是笑著同常嬤嬤閑話了幾句。隨後她起身站起來,笑道:“姑娘那裏還等著我去伺候,我就先告辭了。嬤嬤您盡管好生的歇著,若有什麽事了,讓小丫鬟告訴我一聲。”

    常嬤嬤在榻上坐直了身子,說著:“還勞煩姑娘回去之後替我上覆姑娘一聲,就說多謝她心中記掛著老奴。”

    采薇笑著點頭應了,轉身出了門。

    等她到了沈沅那裏,就見沈沅正手中拿了一隻小繃,垂著頭在繡花,青荷和青竹站在一旁伺候著。

    “東西都給常嬤嬤送過去了?”見采薇回來了,沈沅就放下了手裏的小繃,抬頭問她。

    采薇回道:“依照您的吩咐,東西都給常嬤嬤送過去了。她還說讓奴婢代她謝過姑娘呢。”

    沈沅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又低下頭去接著繡小繃上未完工的一叢蘭花。

    細碎的日光從不大的船窗裏斜進來,落在她身上。她肌膚如初雪一般的白,渾身也皆是平和恬淡的氣質。

    采薇恍惚間有一種錯覺,仿似沈沅一直便該是這樣的,而以往那個驕縱的沈沅隻是她腦中臆想出來的罷了。

    *

    過後兩日船一直順風,走的也快。不過到了安德的時候開始下起了大雨,風向也逆了,竟然是頂頭風。前頭又港汊密布,暗礁甚多,船家過來稟告了,說今兒隻怕是開不了船了,隻能暫且停在這裏,等雨停了,風向轉了再走。

    沈沅應了。

    這雨一直下到傍晚時分才停,隨後就出了太陽。

    沈沅伏在船窗上,看遠處夕陽落了下去。岸上的樹,水麵上都是夕照,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紅了。

    眼角餘光忽然又看到船尾正站了一個人。高大挺拔的身材,背著雙手在看著前麵滔滔的江麵。江風吹起他青色的衣袂腰帶,器宇不凡。

    是李修堯。

    沈沅立時就離開船窗,走到桌旁的圓凳上坐了,伸手拿了一卷書看。

    她包的這船甚大。那日讓李修堯和他的隨從上船之後,她就讓船家安排他們在後艙歇了,她和她的隨從自歇在前艙和中艙,這兩日倒也相安無事,彼此麵都沒有照過一次。

    沈沅覺得這樣就很好。這輩子她原就不想再招惹任何一個李家人,更何況她曉得李修堯往後還會是那樣陰狠的一個權臣,至好往後永不再見才好。

    夕陽漸漸的落下了山去。今兒卻是十五滿月之夜,空中一輪明月,水中也一輪明月,岸邊煙霧籠紗,景致極好。

    采薇將小方桌上的蠟燭點著了,又罩上了燈罩。一抬頭見沈沅還坐在船窗前麵看月,就走到一旁的衣架邊拿了披風,走過去披到了她的身上。

    “姑娘,夜裏風大,水汽又重,您還是坐過來些,小心著了涼。”她柔聲的勸著沈沅。

    沈沅還在望著外麵的水光月色,隻覺心中極是安寧平和。

    上輩子她原是那樣浮躁的一個性子,到後來中毒失明了,心卻慢慢的沉靜了下來。不過許是後來跟隨那個人學了撫琴之後,她的心才慢慢的靜了下來吧?

    想到那個人,她止不住的就覺得心中柔軟了下來,唇角也彎了起來。

    隻是可惜,到死也不曉得那個人到底是誰。

    沈沅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然後她回過頭來,吩咐采薇:“你去點一爐香來。”

    采薇應了,走去拿了一隻小小的三足錯銀繪西番蓮花紋的銅爐來,又拿了一小塊梅花香餅來焚了,立時滿艙房中便有了一股子純清幽遠的淡淡香味。

    沈沅則是自行去拿了自己的琴囊來,解開了,裏麵是一把蕉葉式樣的瑤琴。

    艙房中是沒有琴桌的,沈沅索性讓采薇拿了一隻蒲團來,麵向船窗席地而坐,將琴放在雙膝上,微垂著頭,素白纖細的手指慢慢的撫弄著琴弦。

    以往母親也特地的請人教過她撫琴,不過那個時候她總是沉不下心來,學了好幾年連一首曲子都沒有學會,反倒還要抱怨自己的手指被冰冷的琴弦割痛了。但在自己中毒失明的那一年中,她在那個人的教導之下卻是慢慢的學會了撫琴。

    學琴這樣的事自然是極苦的,她嬌嫩的手指間慢慢的被磨了一層薄薄的繭子出來。但是她那個時候卻一點兒都沒有抱怨,反而覺得自己慢慢原本枯竭的心裏慢慢的充盈了起來。

    在常州外祖父家的這一年,她每日也都要練習一會兒撫琴。

    她不曉得那個人生的什麽樣,也不曉得那個人到底是誰,她是無從去找他的。可她總是不想忘了那個人和她之間僅有的這一點聯係。所以她無事的時候就會撫琴,想著或許有一日那個人恰巧聽到了她撫琴,聽到了與他相似的琴音過來詢問,到時她就能知道他到底是誰了。

    琴音嫋嫋,在這寂靜安寧的夜裏慢慢的響起。

    一艙之隔,李修堯正站在船尾抬頭看月。忽然聽到這琴音,他心中驚詫,忍不住的就回頭往中艙的方向看了一眼。

    齊明垂手站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聽到這忽然而起的琴音也嚇了一跳,忍不住的也回頭望了一眼。

    隨後他收回目光來,看著站在他前麵的李修堯,說道:“若非公子您正站在小的麵前,小的簡直都要懷疑這是您在撫琴了。這首《平沙落雁》是您往日最愛彈的曲子,而且怎麽這琴音竟然跟您是這樣的像?”

    月色清淡如水,照著麵前的這位少女。她穿的素淨,整個人看起來也很平靜淡然。

    方才的事竟然都沒有嚇到她?他可是記得那個時候她攀著桑樹,被樹上麵的一條蛇給嚇的放聲尖叫,他的耳朵都差些兒被她給震聾了。

    李修堯心中微微詫異。不過他麵上並沒有顯出什麽異常的表情來,隻是平淡又客套的說著:“沈姑娘客氣了。大家同在一條船上,這是李某應當做的。”

    沈沅又對李修堯屈膝行了個禮:“夜深了,公子請早些安歇吧,小女這就先告辭了。”

    說完之後,沈沅就垂著頭,帶著采薇和常嬤嬤等人回了自己的艙房。

    李修堯看了一眼她纖秀的背影,也沒有再說什麽,帶著齊明徑直的回了後艙。

    好在次日風向就轉了,船上的定風旗漸漸的轉動著。船家命水手扯起了帆,解開了纜繩,船又繼續往前進發了。

    船家是早就巴不得離開這裏了。昨夜雖然水匪都被李修堯殺了,但他手底下也有一個水手在逃命的時候被水匪砍殺了,還有兩個受了傷。這可都是需要銀子才能擺平的事。

    船家就很是有些不高興。覺得他攬的這趟活非但是沒有掙到錢,反倒還要自己賠錢進去。而且還觸了黴頭,至少年內他都不想要再攬活了。

    不過好在隨後李修堯和沈沅都各遣人給他另送了除船金外的銀子來,且是不少,算起來都足夠他明年一年都不用攬活的了。

    船家這才高興了起來,日常飲食方麵也越發的照看起了沈沅和李修堯來。

    接下來的三日都是順風,中間也再沒有出什麽事,一路暢通無阻的就到了京城碼頭。

    不過這三日之間沈沅是一步都沒有出艙房的門,無事隻在屋內坐著看書,或是閑坐。雖然氣悶,但至少這樣就可以避免不用再碰到李修堯了。

    但等到了碼頭,當她扶著采薇的手下了船,卻一眼就看到李修堯正站在前麵。

    李修堯看到她下船,就用眼神示意齊明拿兩錠銀子出來:“這是船金,請沈姑娘收下。”

    沈沅微怔,然後忽然就有些想笑。不過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他果真是不願意欠任何人的情分的。不過這銀子......

    “李公子,您的救命之恩小女都無從報答,如何還敢收您的船金?”沈沅屈膝對他行了個禮,隨後又道,“小女歸家心切,就此拜別公子了。”

    碼頭上有家中遣來接她的人。當下沈沅和李修堯作辭之後,就扶著采薇的手上了停在一旁的一輛青綢馬車,又放下了前麵淺綠色的馬車簾子。

    沈沅這才輕舒了一口氣,鬆開了一直緊握著手心的右手。

    終於不用再麵對李修堯了。

    不曉得為什麽,每當麵對著李修堯的時候,她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就覺得緊張。同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要深思熟慮,不敢出一絲差錯。

    她安慰著自己,必定是上輩子她聽到的有關李修堯的消息都是他如何的暴戾,如何的陰狠,如何的喜怒無常,所以這才心中對他極為忌憚。

    而且那夜他一人獨戰那些水匪的時候,劍招極其狠辣,招招都是對著別人的致命處,場麵也實在是血腥,她其實還是有些被嚇到了。

    不過現在好了,往後他們應當也沒有什麽再見麵的機會了。

    車夫揮動手裏的馬鞭子,馬車緩緩的離開了碼頭。

    齊明看著遠去的馬車,轉頭同李修堯說道:“公子,我怎麽覺得這位沈姑娘有些躲您呢?”

    李修堯收回看著遠去馬車的目光,轉而看著齊明:“我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在這些閑事上麵這樣的留心。”

    他聲音有些冷,齊明聽了,心中一凜,忙低下了頭,恭敬的回道:“小的不敢。”

    李修堯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率先抬腳往前走去。

    *

    一日前,沈家內宅。

    沈瀾正坐在清漪苑西次間的臨窗木炕上垂頭做繡活。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看對麵的薛姨娘依然垂著頭,在手裏的繡繃上繡著芍藥花,她忍不住的就說道:“姨娘,明日沈沅就要回來了。”

    薛姨娘沒有抬頭,依然不疾不徐的繡著花,同時不緊不慢的說著:“我知道。而且我剛剛已經安排了人明日去碼頭上接她。”

    沈瀾放下了手裏的繡繃:“姨娘您做什麽要讓人去接她?當初她是灰溜溜的被送走的,現在讓她灰溜溜的回來不好?您做什麽還要這樣的給她臉呢?”

    “我這不是在給她臉,”薛姨娘伸手撫了撫繡繃上的一絲褶皺,然後才抬頭看著沈瀾,慢慢的說道,“我這是在給我自己臉。”

    見沈瀾一臉不解的樣子,她就很平靜的解釋著:“當初夫人死了,老爺說要為夫人守製一年,內宅的事就暫且交給了我來打理。這個時候她回來了,我若不遣人去碼頭接她,等她回來在你父親麵前一哭鬧,自然就是我的不是。但我現在遣了人去碼頭好好的接她回來,你父親見了,心中隻會讚賞我做事心細,又能容人。這樣能讓你父親高興的事,我為什麽不做?”

    “姨娘你這就是太小心了。”沈瀾說話的口氣很不以為然,“當初沈沅做了那樣丟臉的事出來,父親暴跳如雷,若不是夫人攔著,她早就被父親送到庵堂裏修行去了。父親心中那樣的厭惡她,而且現在夫人也死了快一年了,您管著這內宅裏的一切,還怕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