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032章

字數:7095   加入書籤

A+A-


    “姑父。”宋垚感受到了忠王對他的冷意。

    “恩。”忠王甩了個冷臉, 不高興但也沒當著外人下他的麵子。

    宋垚見狀不禁心中有絲愧疚, 可當時許姑娘就在他身旁……

    宋垚目光偏了偏,果見許如夢臉上還閃著驚魂不定的神色, 不過這會兒已經緩和了許多, 見他擔心地看著自己, 頓時感激地笑了笑,暗示自己沒事。

    這一幕落在忠王眼睛裏感覺刺得慌, 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兩個人在當著自己的麵眉目傳情。

    忠王登時憋了一肚子氣, 雖說他並未一口應下老丈人提的親事, 但已然將宋垚當作女婿的第一人選在考量,如今卻突然發現他心懷二意, 瞬間就跟吃了蒼蠅似的惡心。

    說什麽表兄妹感情深厚,垚兒對長寧喜愛的很, 樂意照顧長寧, 娶長寧為妻……

    敢情都是誆他的!

    忠王不聰明, 亦不蠢, 大概也明白了是老丈人和大舅哥剃頭擔子一頭熱,瞧他的眼珠子都要釘在許家女兒的身上了, 心甘情願個屁!

    忠王頓時在心裏對宋垚畫了個叉叉!

    就是常十九這種無能的紈絝做他女婿也比才貌雙全卻心有所屬的表外甥強。

    因為對宋垚失望的緣故, 忠王連帶著看常十九都順眼了不少, 好歹他還能在危險來臨時不顧一切地護住他的寶貝女兒。

    不過忠王想歸想,氣歸氣, 卻不會真的考慮常十九做他女婿, 他的心肝怎麽也不可能嫁一個庶子。

    光身份就不匹配。

    既然宋垚注定不會成為未來的女婿, 那麽忠王對他的期待就降到了最低,原先還打算探探燕長寧口風的,也變得不需要了。

    他的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舔著臉去喜歡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宋垚不知道瞬息間困擾自己多日的難題就這麽被解決了,許如夢溫柔感激的笑容似在他的心間注入了一灘活水,驅逐了對燕長寧的愧疚。

    誠如表妹所言,她身手好,就是書架真的快要砸落到她的頭頂,她也能及時避開,而許姑娘隻是一個嬌弱的女子,若無人保護,才會容易受傷。

    想通這點,宋垚將心中最後一絲愧疚也抹去了,隻是回過頭來,聽著燕長寧細聲安撫常十九,對常十九看似無奈卻十足耐心的安慰,隱約覺得有些不舒坦。

    說不清是怎麽一回事,他分明對表妹無意,可親眼瞧著她對另一名男子噓寒問暖,視自己為無物,又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頗令他不是滋味。

    榮玨派人前去常府很快就有了回音,常夫人一聽自小養在身邊的庶子為救瑤樂郡主而傷了腿,便親自來了書齋接人。

    “臣婦見過王爺、郡主。”

    常夫人雖然上了年紀,可容顏卻保養得不錯,衣飾雖然樸素,但都是京城最時興的,常十九的圓臉圓眼似極了她,若臉上無傷,看著倒如一對親生的母子。

    燕長寧見她一與忠王行完禮,就趕忙去看常十九的傷勢,滿眼的疼愛不似作偽。

    京城裏的人都說常夫人最是賢良大度,不僅允許常大人納十幾房妾氏,生下無數兒子,還將庶子們照顧得妥妥當當的,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賢婦。

    燕長寧倒覺得賢不賢的無關緊要,常夫人瞧著便與燕京其它夫人不一般,近四十歲雙目依然明亮幹淨,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精氣神。

    也許在她的心裏,夫君納不納妾,生不生庶子都不如她自個兒活得自在重要,人看著不但年輕,還充滿了豁達。

    “小遇兒,告訴娘,你還疼不疼?”常夫人看著幾乎麵目全非的庶子,心都要碎了。

    常十九立刻呼痛,這兒也痛,那兒也痛,把本就心疼不已的常夫人弄得眼淚汪汪,母子倆抱哭成了一團。

    忠王聽得牙都酸了。

    燕長寧算是明白了常十九的性格是如何養成的了,隻看表麵,常夫人的確是個難得的好嫡母。

    常十九撒了好一會兒的嬌,才猛地想起來場合不對,立刻心虛地看了眼燕長寧,驟然覺得他高大的形象一下子跌落得粉碎。

    於是,他立馬收住了眼淚,道:“娘,我突然覺得不疼了,除了不能走路以外,其他都挺好的。”

    常夫人聞言也不哭了,摸了下他看起來像是被人揍腫了的臉,憐惜道:“我兒受苦了。”

    “沒有受苦,都是為了郡主老大嘛!”常十九坦然地瞅著燕長寧。

    常夫人嗔笑地輕拍了他一下,討瑤樂郡主歡心也不是這麽討的,像是挾恩圖報的登徒子一樣。

    她招了人抬了木擔架進來,要將常十九帶走:“小心點,把少爺抬回府。”

    常十九不想走,卻不能不走,於是眨著圓眼可憐巴巴地對燕長寧說了句:“老大,你若是有空,記得來常府看看我呀!”

    忠王冷笑,美死這小兔崽子呢!回去後他就命人將王府的大門鎖起來,讓乖女哪都不去。

    燕長寧聞言悶笑了一聲,雖然知道這不符合男女大防的規矩,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常十九頓時心滿意足了,還要再與她說上幾句體貼話,常夫人偷偷掐了他一下,沒看到忠王爺的臉色已經氣得鐵青了嗎?

    她都害怕忠王爺拿刀抹了十九的脖子。

    常夫人小心地與忠王一家子打了招呼,又額外謝過了報信的榮玨,才帶著常十九往外走。

    “常夫人、常公子慢走。”掌櫃恭送他們離開。

    燕長寧見常十九即使出了門還不忘扭頭與她擺手,手臂不自覺也抬了一下,待驚覺到自己的動作,掩飾般地拂了拂袖子。

    生活處處是紈絝,她都快要沾染了隨意散漫的脾性。

    好在一旁的榮玨和宋垚的存在迅速拉回了她的神智,提醒了她何為君子禮節。

    沒了常十九,忠王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看向榮玨,已然變成了另一種態度。

    好歹還有一個符合他心意的佳婿,哪怕勤國公府不是那麽好相與的人家,可對榮玨這個人,他是挑不出毛病的。

    懂學問,卻不恃才傲物,沽名釣譽,鑽營朝堂。

    “王爺,您的話本子。”榮玨將忠王無意落到地上的話本子拾了起來,目不斜視地遞給他。

    忠王愣了一下,趕緊接過來,捂著上麵畫著的和尚和女妖不著寸縷的封麵,把話本子揣進懷裏,幹笑道:“那個……嗬嗬……禦醫說本王的病需要雙管齊下,本王這是為了治病……”

    燕長寧聽著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雙胞胎世子卻一臉的好奇:“爹,那書本上的人怎麽都沒穿衣裳?”

    忠王臉色微變,立即一手一個,將兩人提溜到了一旁,糊弄去了。

    燕長寧看榮玨麵色如常,不禁佩服他的好涵養。

    書齋的掌櫃已經將忠王給的書單全部取好放進了王府的馬車裏,等忠王一家子離開書齋,那本《越絕書》許如夢到底還是沒能到手。

    燕長寧是因為常十九受傷而忘了這一遭,宋垚卻因為忠王的反對而不好再開口。

    說起來,的確是表妹先定下的,強求到手不是正理。

    宋垚對許如夢歉笑了一下:“那許姑娘便隻能下次再跑一趟了。”

    許如夢更加不好意思:“本應如此,是我慢了一步,才落後於郡主,又豈能強奪郡主所好。左右等下次有了書,再來買亦不遲,適才多謝宋公子為我開口,又出手救了我,叫我實在不知如何感激了……”

    宋垚最喜她善解人意,遂道:“那種情形下,誰都護著許姑娘,許姑娘不用特意與在下客氣。”

    許如夢眼眶微紅,動容道:“話雖如此,可我仍十分感謝宋公子,宋公子的恩德,如夢定會時刻銘記在心,雖無以為報,但盼能與宋公子結為良朋益友,不知宋公子是否嫌棄?”

    宋垚哪裏會嫌棄:“許姑娘不嫌棄在下粗鄙,願意將在下當作知己好友,便是在下三生有幸。”

    “若宋公子稱得上粗鄙,那天下便無風雅之人了。”許如夢淡淡一笑,目光靜靜地望著忠王一家子相攜著繼續去逛街的身影。

    總是這樣,燕長寧一次又一次地搶奪走她想要的東西,但凡她心心念念的,燕長寧都會出現插上一腳,琉璃珠也好,《越絕書》也好,每回燕長寧都搶在她快要到手的前一刻,仿佛既定的宿命一般,陰影纏之不去。

    許如夢鬆開扣在掌心裏的指甲,不著痕跡地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裙擺。

    她確定方才悄悄絆倒掌櫃的動作無人瞧見,然而,結果卻沒有像她期望的那般走下去。

    自從得知敬仁伯全家皆有心讓宋垚娶燕長寧,她便開始有意無意地接近起了宋垚。

    她自信自己在書生心目中美好的形象,要讓宋垚為她傾倒,是一件很輕易的事情。

    而宋垚每每看向她的目光,亦證明了她的魅力。她從未想過嫁給宋垚,之所以接近宋垚,讓他對自己產生情意,純粹是為了在燕長寧心裏種下一根刺。

    就像剛剛那般,危險降臨的時候,宋垚下意識的反應是來救她,而不是燕長寧。燕長寧若是對宋垚有情的話,會是如何地憤怒,難堪?

    未來夫君心悅的是旁人,足以令任何一位女子感到痛徹心扉了!

    而一切卻與她無關,不是她非要宋垚來救她,宋垚願意救她,她也沒有辦法,她又怎麽能料到書架會倒塌,宋垚會首先選擇出手救她呢?

    除了感激以外,她是做不出什麽了。

    倘若燕長寧因為不忿而在書齋裏鬧將起來,就更合她心意,正巧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如何的蠻橫霸道。

    隻因為表哥舉手之勞救了身旁的一位女子,就遷怒於那位女子,不惜大鬧書齋。可想而知,前段時間瑤樂郡主那些高貴優雅的轉變、孝順隻不過都是弄虛作假,實際上她仍是那個驕縱刁蠻的女紈絝。

    而她自己則會配合著燕長寧再受一點傷,徹底攏住世人同情的目光,讓世人瞧清楚她是如何地無辜受害。

    就算最後鬧到皇上那兒,為了給她們許府一個交代,皇上也不得不處置燕長寧。

    皇子公主都是皇上的兒女,燕長寧得罪了他們,皇上大可隨心所欲地包庇,可她的爺爺卻是當朝太傅,皇上從前的夫子,皇上怎麽會落了他的顏麵而不給他受害的孫女一個公道?

    屆時,燕長寧也不得不向她道歉,還要承受天下人的恥笑。

    你貴為郡主又如何?你未來要定親的表哥還不是心心念念別的女子,撕下光鮮華麗的外衣,你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許如夢光想到燕長寧可能會遭受的嘲笑與痛苦,就覺得心情無比痛快!

    隻可惜她在須臾間算計了種種,卻獨獨未算計到,燕長寧似乎對宋垚並無男女之情,對於他救不救自己,半點兒也不介意。

    怎麽會這樣呢?

    許如夢不甘極了,倘若宋垚並非燕長寧心儀之人,那麽誰才是?

    榮玨嗎?

    回想燕長寧與他之前相談甚歡的一幕,許如夢不禁若有所思。

    至於常十九等紈絝之流,許如夢從未將他們放在眼裏過。

    在她看來,常十九不過是燕長寧身邊的一條狗罷了,整天圍著燕長寧打轉,為了巴結忠王府活得連臉麵都不要了,堂堂男兒,一口一個老大,她都為他躁得慌!

    就算他真的忠心於燕長寧,為了救燕長寧不惜性命又如何?隻憑他的出身,就不可能肖想燕長寧一分一毫。

    而世間的女兒家,大多慕才慕貌慕強,又有誰會對身邊討好盡忠的一條狗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