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0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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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燕長寧對男女□□還未曾開竅?
許如夢蹙眉,真是可惜了……
“許姑娘,你怎麽了?”宋垚見她神色有些不對, 立即關心道。
許如夢聞言迅速收起思慮,對宋垚展顏一笑:“沒什麽, 就是覺得忠王爺待瑤樂郡主和兩位世子真好, 令人羨慕不已。”
宋垚笑道:“確實如此, 不過許姑娘不必羨慕,燕京皆知令尊令堂待許姑娘亦如珍如寶。”
許如夢撫了撫腕上的疊翠鐲, 笑容沒有抵達眼底。她的爹娘待她委實很好,但依然比不上忠王對燕長寧的極致。
“那在下便先告辭了。”宋垚有些不舍地看著許如夢,和她相處的每一刻都覺得異常恬靜。
許如夢微微笑道:“宋公子、榮世子慢走,下次再會。”
榮玨頷首, 他隻是與宋垚相約,對許如夢的去留並不在意。
許如夢亦不對他多有側目。
榮玨雖然貴為勤國公世子,卻不願意入朝為官為將,名聲上固然好聽,可又有何用?
當一個空有頭銜的世子妃, 僅僅是寧婉兒等短目寸光女子的矢誌。
她想要的,從來都是至高無上。
“乖女,要不要買這個?”忠王指著街攤上木頭雕刻的風車, 興致勃勃地問燕長寧。
木頭雕刻的風車並不稀罕, 稀罕的是架子裏還困著一隻灰色的小老鼠, 老鼠的四肢踩在風車軸上, 一拱一拱地將風車給推動了起來,看起來極其機靈有趣。
“買!要買!”燕長平和燕長安連忙點頭,因為這個特殊的工藝,最討厭的老鼠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燕長寧瞧著也覺得十分有意思,她從未隨心所欲地逛過街,上輩子總有忙不完的事,以至於積出了一身的病,不得不拿剩餘的生命博取最後一份保障,現在能有出來閑逛的機會,令她看什麽都覺得別具風味。
“貴人,風車裏的老鼠是要單獨養著的,您不妨再帶隻籠子,日後方便喂養。”
“哦,給本王拿三個。”忠王不偏心,不僅雙胞胎世子一人得了一架風車,還給燕長寧也買了一架。
這一條街的商販似乎都非常會做生意,大到書齋的掌櫃,小到眼前的攤販,見忠王一家子穿戴非富即貴,當即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不放過任何賺取銀子的良機:“還有它們吃的食物,您看是不是也帶上幾包?”
“老鼠不都愛偷吃五穀雜糧嗎?”忠王瞥了他一眼,不悅道:“你看我像是可以糊騙的人?”
小販頓時仰起了笑臉,誠懇道:“小的哪裏敢騙貴人,不瞞貴人說,小人所養的老鼠吃的食物與尋常的老鼠不同,乃是小人專門配製的,這一帶的客人們都知道,不信貴人去問上一問。”
忠王諒他也不敢欺騙自己,便道:“吃完了,是不是還要來你這兒買?”
小販含笑點頭:“這是自然,小人常年在這兒擺攤,貴人盡管來找小人就是。”
燕長寧見忠王看上去一副相當嫌麻煩的樣子,替他拿主意道:“既是你配的吃食,便該有方子吧?我們花銀子與你買下,你看可好?”
忠王一聽,讚同道:“對!你把方子賣給我!”
小販聞言麵帶猶豫,養出一隻聽話不會亂跑的老鼠不容易,從吃固定的食物到訓練好轉風車,他研究了好幾年,才養出了一批,統共才八隻,自然想做的是長久生意。
可若是不賣,又怕得罪了貴人,賺不成銀子反招是非。
忠王看出他的心思,登時財大氣粗地拍了五百兩銀子給他:“這些夠了吧?我隻是拿你的方子回去喂養,又不會賣給其他人。”
小販一驚,忙道:“夠!夠了!”
五百兩銀子都抵得上他做好幾十年的小本生意了,何況他配的那個方子不過是按一定的比例碾磨好五穀雜糧,長久地喂養老鼠一年,以防左鄰右舍誘哄了家去,並無特別稀奇之處。
“貴人既然如此說了,小人自當從命。”
小販拿著銀子喜不自勝,麻利地將方子給了忠王,並講解道:“這幾隻老鼠還能活一到兩年,等活不成了,貴人下次若還想買,盡管來找小人。”
忠王沒想過以後怎麽著,就是眼下圖個新鮮,聽他殷勤得連自己的家門都報了,哼了兩聲,就將買下的風車和籠子都提了走。
燕長平和燕長寧都很歡喜,逗著風車裏的老鼠,問:“要不要給皇伯伯也送一架?”
忠王剛走了幾步遠,聞言立刻回頭又買了一架,喜得小販這回白送了隻籠子。
“回頭你們拿它進宮去換你皇伯伯收到的那些壽辰禮。”忠王惦記明康帝,卻更不會讓自己吃虧。
燕長平和燕長安狠狠一點頭:“知道了爹!”
還有上次沒好意思要的金弓呢!他們也得要來。
燕長寧當沒聽見忠王教導兒子們斂財,明康帝私庫裏的好東西多得連她都不清楚,與其便宜了宮裏頭的那些寵妃,倒不如讓忠王父子搬回王府玩賞。
忠王見她沒拿,立馬塞了架到她的手上:“光看你弟弟們有什麽意思。”
燕長寧捧著風車胳膊有些僵硬地走在街上,這種小孩子喜愛的玩意兒叫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在手裏一同把玩實在尷尬,尤其街上人來人往,好多人對她手裏新奇的老鼠風車投來驚奇的目光,讓受慣了恭從尊敬的燕長寧略感不自在。
可忠王一點兒不覺得哪裏丟臉,樂嗬嗬地陪著他們一起,時不時還伸出手陪她一起逗弄風車裏的老鼠,一家四口連帶著簡裝出行的王府侍衛組成了一道特殊的風景。
慢慢的,燕長寧倒也不覺得難為情了。
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能夠數十年地將她□□成沉悶呆板的皇後,又可以潛移默化地摧毀掉她從前恪守如命的規矩,教她活出不一樣的姿態來。
金色的陽光籠罩得燕京整片光彩奪目,燕長寧偶然低頭,似乎瞧著自己的影子都變得五彩斑斕了起來。
身邊的忠王恰好在問她累不累,想不想吃點心,她搖了搖頭,突然笑了。
笑聲很小,很悶沉,在熱鬧的街道上聽不甚清晰,但依舊能讓人看出來她臉上的愉悅,像是個真正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夕陽西下,常府清涼的小院裏初春時栽種的葵花如今已經抽成了排排細長的莖枝,有些結成了花蕾,正等待著開放。
常十九趴在床沿邊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素來生機盎然的麵龐上沾染了憂鬱,與那些蓬勃的葵花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十九啊!”常有為剛回來,聽說常十九為了救瑤樂郡主而受了傷,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到了他的院子裏。
常十九抬頭,懨懨地叫了聲“爹”。
常有為見他受傷後心情也變差了,瞬間心疼不已。他雖然子嗣眾多,可最疼的還是常十九,不僅僅因為他出生當日,遊方的高人批他遇貴呈翔,常十九還是他所有的兒子中最會哄人最有孝心的。
常有為是人,就不免俗地喜歡能說會道且孝順的兒子,哪怕常十九是個紈絝,比不上他的嫡子及其他庶子有出息,他還是最疼他。
這下子見常十九如霜打的茄子,常有為也跟著難受:“府裏有誰怠慢你欺負你了?告訴爹,爹一定重重地懲治!”
常十九扯了扯嘴巴,感動卻笑不出來:“有娘鎮著家裏,誰敢欺負孩兒?”
“那就是外人了?”常有為鬆了口氣,他就說夫人最厚道,不可能背地裏苛待小十九。
不過須臾,他又盯著常十九的臉,眉頭皺得緊緊的:“怎麽成這樣了?是誰打的你?”
常十九漫不經心回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常有為多年判案,哪裏看不出他在敷衍,試探道:“莫非……是忠王?”
“爹你別想太多了。”常十九偏頭,艱難地挪動了下屁股:“爹,我想跟您商量個事。”
“你說。”隻要不過分,常有為一般還是願意滿足他的。
常十九仰起臉,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爹,我想進金吾衛。”
“進什麽?”常有為懷疑自己聽錯了。
“金吾衛。”常十九又說了一遍。
常有為仍然不敢置信:“你要進哪兒?”
“金吾衛呀!我要做皇上的親軍!統管京都!日後晉大將軍晉元帥!”常十九幾乎是發誓般地吼出了聲。
常有為瞠目結舌,為將為帥,他都不敢想:“小十九……你是不是撞壞了腦子……”
常有為不敢大聲刺激到他。
常十九一鼓作氣地吼完後就蔫了,垂頭喪氣地趴在床沿:“哦,爹你就當我撞壞了腦子吧!”
“不過我還是想進金吾衛。”頓了頓,他小聲道。
常有為失笑:“金吾衛選拔異常苛刻,不是爹想打擊你,你讀書是個半吊子,練武也是個半吊子,如何能進金吾衛?”
常十九悶哼:“算我癡心妄想了。”
常有為聽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了,怔了片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嚴肅道:“告訴爹,你為何想進金吾衛?你不是一直隻想做紈絝嗎?”
常十九一聽有門,瞬間又抬起了頭,孺慕地看著常有為:“那是以前孩兒小,不懂事。爹你身為堂堂大理寺卿,怎麽能有個隻會鬥雞走狗的紈絝兒子呢?我看大哥他們為爹爭光,覺得自己以前遊手好閑實在太不像話了!我也要像大哥他們一樣,出人頭地,為爹長臉,光宗耀祖。古朝不是有位皇帝稱讚過‘仕宦當作執金吾’麽?孩兒覺得做金吾衛不但威風凜凜,而且是皇上的親衛,加官進爵的機會更多。”
他口吻雖然誠懇、堅決,可常有為卻半信半疑,他太了解他這個兒子了,絕非他說得那般想光宗耀祖才想進金吾衛:“當真?”
常十九握拳:“當真!”
常有為沉吟道:“那等你先養好傷再說吧!想謀金吾衛的差事不急於一時。”
常十九見他沒有反對,立即沒有之前那麽沮喪了。
常有為又寬慰了他幾句,叮囑他好生休養,才出了他的院子。
他要找夫人思量思量,十九突然一心想進金吾衛的原因。
院子頃刻間又恢複了寂靜,常十九重新看向窗外那一排排的葵花,覺得花苞好似比之前又大些了。
他托著腮,沉默了良久,吩咐澆水的侍從:“挖兩株送去忠王府給瑤樂郡主。”
侍從愣了愣,遲疑道:“少爺,會不會太薄賤了?”
“怎麽就薄賤了?”常十九神色不虞。
侍從解釋道:“奴才不是說少爺的心意,奴才隻是覺得葵花太普通了,向來都入不了貴人們眼。少爺要送也該送牡丹、芍藥這類的呀!奴才看夫人院子裏的蘭花就不錯,雅致又矜貴,配得上郡主的身份。”
常十九聞言心裏莫名不是滋味,雖然侍從壓根沒有別的意思,可聽起來仿佛在隱射著什麽似的。
常十九忍不住反駁道:“天下的花花草草不都一樣麽?什麽配不配得上的!既然能存於世間,就證明了它的獨一無二,何況葵花熟了能嗑瓜子,別的能麽?非要學那些酸儒,評判個子醜寅卯出來,有沒有想過那些花自個兒答不答應呢!小爺偏要與別人不一樣,你拿去忠王府,郡主看見了一定會喜歡。”
雜草還存於世間呢,可還不是毫無用處?侍從心中腹誹,然而見他堅持,遂不敢再開口了。
“仔細些,別弄斷了。”
常十九趴在床沿前,心情格外淩亂。
其實他也不敢確定燕長寧會不會真的喜歡,誠如侍從所言,葵花太普通了,鄉間山野隨處可見,亦太容易養活了,隨便澆點水就能茁壯成長,突顯不出它的珍貴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