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魔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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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吞噬巨獸(伯納維斯)在民間傳說中被認為是吞噬一切的饑餓者,無時無刻都在進食的魔獸。在它跟前無論是人,家畜還是糧食都會一視同仁,無一幸免被吞噬殆盡。遭遇到它就等同旱災人財盡失,這就是民間傳說的內容。

    相比起吞噬巨獸(伯納維斯),雖說民間關於魔豬的傳說並不多,但是魔豬要遠比伯納維斯要知名得多。那因為是常在英雄傳說和故事中出現的,幾乎接近於最終試煉一樣的存在,是作為英雄所跨越的最後難關。

    有著接近二十米高的巨大身軀,身長更是超過數十米,隔著老遠光是想要看到全身就需要仰起頭,相比之下吞噬巨獸(伯納維斯)的體型對於魔豬來說幼童而已,“巨”字根本名不符實。

    巨大的魔豬正在太陽底下慵懶地躺著,魔豬的表皮覆有厚厚的一層泥土,有著像是青苔和野草一樣的植物紮根其上。它周圍大約一公裏左右的地方所有植被被連根拔起,變成了荒蕪一樣的地帶。

    那簡直就是壓倒性巨大的存在,光是看著就忘記呼吸一樣,眾人躲藏在高大的林木後麵鴉雀無聲。

    “喂喂喂,開玩笑吧?這麽大的軀體到底靠吃什麽維持體型的……說到底這個麽巨大的怪物居然在距離如此之近的地方,為什麽直到現在才被發現啊?”

    某個人的疑問傳入了眾人的耳邊,但是沒人解答他的疑問。這也難怪,畢竟要是知道和這種天災差不多的怪物如此接近的話,他們說什麽都不會製造出那麽大的動靜去獵殺伯納維斯。不,他們甚至動手都不會考慮,天知道要是惹到這種怪物等待著他們的是怎麽樣毀天滅地的後果。

    一是因為森林裏的樹木長得太高了吧,朱諾如此心想。

    二則是他們從一開始就過於接近森林,導致仰視所能看到的景色全部被樹林的枝葉所遮擋,最後導致騎士團一直沒能察覺到這麽巨大的家夥。

    從得知森林裏麵存在著這種大家夥開始,這次的遠征就已經徹底失去了意義,畢竟憑現有的人數和戰力在魔豬麵前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重點是之後,為了應對這種級別的魔物,他們應該如何行動才是關鍵。

    這麽想著的朱諾輕聲呼喚了死死盯著魔豬的卡索斯。

    “威利副團長。”

    沒有回應。

    卡索斯的嘴巴微微張開,可以聽到他細聲的自言自語:“……不可能,居然真的……就連這種東西都……”

    於是朱諾隻得拍了一下卡索斯的肩膀,再次出聲呼喚。

    “威利副團長。”

    “啊、”這時候卡索斯才回過神來:“抱歉,稍微有點被嚇到了……這家夥的體型真的大得不成樣子,我看隻要找個高坡的位置隨便一滾,貝奧索斯就會立刻毀滅掉吧。”

    卡索斯的玩笑並沒有起到活躍氛圍的作用,隻得到數聲幹笑作為附和。因為這正是大多數人所擔憂的情況。這裏距離貝奧索斯最多就兩天左右的距離,但是考慮到這麽巨大的軀體可能行動得不快也就最多五天左右,要是放任這東西不管天知道會掀起什麽樣的災難。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副團長有什麽好的建議麽?”

    “這可真是難倒我了……”卡索斯撓了一下左臉:“隻是區區副團長的我在這種事情下可沒有決策權啊。要處理這種怪物必須要由國家牽頭,再聯合周邊的領主以舉國之力解決才行。話雖如此,當下擁有最高指揮權的人就是我了……我想想,最理想的情況是這頭豬什麽都不幹哪裏來就滾回哪裏去吧,又或者讓英雄史詩裏麵的那些英雄出來宰掉它……不管哪個都是無意義的空想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無計可施了?”

    “此為諸神的造物,非凡人之身可以傷及——威立雅·多克在《悲劇英雄傳》中是這麽描述這頭野獸的。不過我剛剛是開玩笑的,在卡菲爾隆王國的官方記錄中確實留下了這麽一次成功討伐魔豬的記錄。那是唯一一次出現,也是唯一一次成功的案例。”

    卡索斯·威利的話語讓眾人重新燃起了希望,無一不豎起耳朵傾聽著卡索斯接下來的話語。

    “詳細的情況我沒辦法說,畢竟這涉及到國家所擁有的底牌嘛。但是關於到底使用了什麽方法去應對的倒是能夠說明——那時候王國的魔法師使用了某種魔法把魔豬體內的魔力都吸走,導致魔豬沒有足夠的魔力去支撐起它那龐大的軀體,最後被自己的體重壓死。”

    王國的應對方法有點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但確實是個非常穩妥的解決方案。既然卡索斯知道存在著這麽一個先例,那他的反應不應該如此驚慌才對。

    朱諾順著卡索斯的話回應:“這還真是……相當缺乏浪漫的解決方法呢,我還以為會更加戲劇一點的。”

    “畢竟無論什麽時代,能被稱為英雄的隻有那麽一兩個頂尖的存在啊。對大多數人而言,英雄什麽的隻是戲劇中的角色而已,怎麽可能會落到自己頭上。像一般士兵,隻要能夠從戰場上完整地活著下來就已經足夠了,哪裏會考慮什麽戲劇性。好了,既然已經確定過魔豬的存在,大家做好撤離的準備吧。首先是去把修複結界的那個隊伍喚回,接下來是安排好完善的監視機製監視魔豬的一舉一動,最後就是和駐守的部隊匯合,返回城中並且把這件事盡快上報公爵大人才行。”

    眾人遵循卡索斯的指示轉身準備撤離現場,這時候不知道誰發出了一聲驚呼。

    “快看……那家夥動了!”

    原本隻是在太陽底下慵懶地躺著的巨大怪物,突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伴隨著它的動作,一陣黑色的粉塵從它身上墜落——那是太陽底下暴曬皸裂的泥塊。魔豬緩緩地晃動著腦袋,然後看向了騎士團眾人所在的方向。

    “——噫!!”

    有人發出了悲鳴。

    “它、它看向這邊了!”

    “別慌張!不要因為這種偶然的小事亂了陣腳。”同行的某個騎士厲聲喝止失去了方寸的某個獵人,他轉過身來繼續往前走:“現在我們可沒有的那麽多驚訝的時間,當務之急是集——哇嗚!”

    騎士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發出了悲鳴,因為地麵突如其來的震動讓他咬到了舌頭。

    “——什麽?!”

    眾人看到的是魔豬對著人群不斷迫近的身影,那地動山搖般的地震正是魔豬移動所產生的餘波。這巨大身軀所暗藏著的巨大破壞力,光是移動就可以媲美天災。而且這地震本身所暗涵著的另一個意味是大多數人都無暇去細想的:這地震是進入森林這幾天以來初次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它在這幾天一直都沒有動作——這頭魔豬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進食,現在很可能處於極度饑餓的狀態之下。

    “噗卟哦哦——!!”

    魔豬發出了能震破耳膜的巨大咆哮,奔跑的餘波直接把森林的表麵吹飛,瞬間塵土漫天——它徑直地衝進了人群之中。

    那是凡人的軀體難以抗衡的力量。

    “快跑!分散開來,不要回頭——!”

    出聲叫喊的人成了魔豬最初的目標,那龐然大物輕易地追上他,隨後張開它那帶著惡臭的血盤大口。

    咯、咯咯。

    魔豬的嘴裏發出一陣短暫的、骨頭連同身上的武器盔甲一同咬碎的聲音。不足一口大小的單個人類可完全滿足不了它的胃口,魔豬再次發出咆哮並將目光轉向在場的人類。

    無論是拔劍準備抵抗的人,還是拔腿一心隻想逃命的人,在它的麵前都不過是會不會動的食物之間的區別。用獠牙一挑,那些試圖反抗的騎士如同紙片一般,連同腳下的土地一起被擊飛到天上——從那個高度摔下去必死無疑。那些逃到森林裏的人則是被追上之後徑直碾過去,連同樹木一同撞開並在腳下踩成稀爛。

    森林的一角經魔豬之手,從綠色變成了黑色。

    先前通過靈活運用陷阱,配合和自身強韌實力而以幾乎零代價把伯納維斯殲滅的精銳騎士,在魔豬麵前這些東西都完全失去了意義。輕而易舉地,將眼前之物完全粉碎,所謂英雄的末路,他們所麵臨的最大難關便是這樣的東西。

    待地震平息,朱諾靠著在一棵被連根拔起橫躺著的樹後,探出腦袋窺視。

    “破壞得還真夠徹底啊……”

    這麽說著的朱諾幹脆地從隱藏的地方現身了。

    正如他猜想的那樣,朱諾現身的不久之後,那魔豬看向了他所在的方位。

    兩者在相距數百米的距離下對視。

    “饑餓的野獸不優先選擇進食而執著於殺死獵物本身,也就是這麽一回事吧。”朱諾的右手看似握著什麽東西一樣,用左手拂了拂頭上的泥土:“雖說行動就如同設想的那樣,但是手段卻讓人出乎意料,幹的不賴嘛,暗殺者。”

    當下騎士團這個慘狀恐怕幸存者也不會有幾個,這種情況下已經沒必要再隱藏自己的力量了。

    接下朱諾那挑釁般的眼神,魔豬發出一聲巨大的吼叫後直接衝了過來。

    “很好,過來吧畜生。”朱諾抬起了右手:“不過是恫嚇小孩子的玩意,舊時代的東西終有應該落幕的時候。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太輕易的——首先,把肚皮以下的地方給我割掉吧。”

    但是朱諾那告死的一擊並沒有揮下去。

    潔白的手輕輕地執住他的手,散發著甘甜氣息的少女在朱諾耳邊低語:“這是試煉哦,在不使用力量的前提下把不明正體的暗殺者揪出來。”

    “試煉……?!”

    艾可雖然平日裏喜歡任意妄為,但凡是被她冠以試煉之名的事情都未曾兒戲。為何艾可會如此要求自己。眼前之事又為何被冠上試煉之名,解明這件事本身也是試煉的一部分。

    “原來如此……”朱諾並沒有把飛奔而來的魔豬看在眼裏,他縱身往後一躍,看起來就好像是連爬帶滾一樣的粗糙動作,卻在恰到好處的距離躲開了魔豬的獠牙。

    大量的泥土從頭頂飛過,朱諾開始了第二輪的逃命之路。

    隻要稍作思考的話便能夠得出結論,縱觀全局最大的違和感就是這頭魔豬的行動,那舉動毫無疑問正是受暗殺者的指揮,不過朱諾卻對那個暗殺者的所在毫無頭緒。但是從朱諾現身再到魔豬看向自己的那個時間差中,朱諾得到了確信——確信那個暗殺者並不在魔豬的附近。

    要是剛剛朱諾順著自己的想法魔豬殺死,那麽不明正體的暗殺者在見識到自己的力量之後肯定會選擇撤退。單槍匹馬便能殺死魔豬,這並不是凡人所能擁有的力量。一旦暗殺者會把朱諾·文德蘇爾擁有著能夠殺死魔豬的力量這個情報帶出去,那麽這便是朱諾的死期。

    不,雖說死亡可能尚不至於,但是朱諾毫無疑問會成為眾矢之的——被他的那些本應該稱之為同胞,和他有著相似力量的存在追殺。他們便是如今瓜分著世界,被各國稱之為英雄和救世主的眾人,彼此之間有著無法調和的利益衝突。

    現階段朱諾手上所擁有的最大王牌就是他的存在不曾被他人所知曉這個優勢,他在暗而其他人在明,所有人都對他的存在一無所知。一旦失去了這張手牌,還沒在任何國家中紮根並獲得相應勢力的朱諾便是最容易對付的一個,因為這個世界還沒溫柔到隻靠蠻力就能活下去。

    朱諾在森林中快速地奔跑著,巨大的魔豬緊緊跟在他的身後,用要把整個森林鏟起來一樣的氣勢追趕著。

    現在朱諾看起來不過是逃得特別快的人。隻是逃得快本身並不是什麽問題,在公爵家交予到朱諾手上的那些東西當中,不少都是些專門為了逃生而準備的魔道具。再加上在森林中逃跑有樹木作為遮擋,應該能起到妨礙到暗殺者觀察到自己的作用。

    在逃命過程之中朱諾好幾次突然轉換方向,但魔豬每次都在失去方向後很快跟上了朱諾。

    這個反應並不是在高空中觀察到自己,而像是借助魔豬的視野而捕捉到自己的身影一樣。那時候真該好好問一問那個魔女這種法術有沒距離限製的,朱諾一邊如此心想,一邊飛快地在心中羅列著暗殺者會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條件。

    一:魔豬被無效化。

    二:自己狀況未明,需要暗殺者親自確認生死。

    三:自己要處於容易被暗殺者找到的位置。

    四:可能存在著多個暗殺者,必須要將其一網打盡。

    五:達成以上條件的前提是不能引起暗殺者的警戒心。

    “能夠同時滿足所有條件的方法,也就是說……”朱諾在腦海中回憶起地圖的樣子:“最終隻有這麽個辦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