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民心威望,枯樹望鄉倦鳥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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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北陵回到將軍府時已是午時,籽兒和連破虜圍在一張大的有些誇張的圓桌吃飯,隻說說有些誇張,是因為這張桌子幾乎站區了廳一半,少年各執一頭,說話時都不自覺的提高嗓門。小說

    慕北陵走進來,籽兒乖巧的叫了聲叔叔,又把腦袋埋在碗,大口大口的刨著飯,像是和這碗飯有仇一樣。連破虜站起身恭謹頷首,等慕北陵坐下後他才緩身坐下。

    嗬,怎麽一人坐一頭啊,能夾到菜嗎慕北陵瞧見滑稽的場麵忍不住笑出聲,早被搞得煩躁的心情也稍微舒緩。

    籽兒頭也沒抬,對著那碗大米飯囫圇吞咽,三兩下刨幹淨後,揚起碗衝守在旁邊的婢女喊道:我還要一碗。

    連破虜麵無表情的抽了抽嘴角,不自覺嘟囔一句:你都吃三碗了,還要啊。

    府的碗不似有錢人家所用的碧玉小碗,而是軍營裏供將士們吃飯的大土碗,一個碗小丫頭的臉盤子還大,普通官兵一次也吃一碗,飯量稍微好點的之多撐不過兩碗,她倒好,一來是三碗打底,然後朝著還要。

    饒是慕北陵沉著的性子也被少年那句話嚇得不輕,趕忙攔道:你別吃太多了,小心撐著。

    籽兒充耳不聞,俏皮說道:才這點,我起碼要吃五碗。

    眼珠子掉一地。

    慕北陵隻知道小丫頭貪睡,還不知道吃飯也這麽厲害。

    算了,隻要她不吃壞肚子,由她去便是。

    婢女給籽兒盛了滿滿一大碗,又給慕北陵盛了半碗,一邊吃,他一邊問道:今天你們兩個都做什麽了

    連破虜咽下一口菜,說道:和妹妹讀了會道經,然後在院子裏玩了會。

    叫我老大。籽兒抬起頭,故作腔勢瞪了眼連破虜。

    慕北陵無奈一笑,叫她趕緊吃飯。忽然想到昨日和少年談論的善若水榮辱不驚,少年常在琳琅夫人身邊,耳濡目染興許聽過些治國安邦,收攏民心的珠璣之言,倒是可以和他淺聊一番。

    破虜。慕北陵輕喚。

    嗯連破虜剛塞了口飯,還沒咽下。

    我問你,民心所謂何,你可知道

    連破虜點點頭。

    慕北陵又問:天下亂世,國朝林立,天子高居位,攜天命以服萬民,是以神眷旨意取人之信念。有旁大能者欲覆國,立朝,如何能得民心

    連破虜一臉茫然盯著他,雕花竹筷塞在嘴角邊都忘了取下來。

    慕北陵瞧其模樣,自嘲一笑,心道現在和他談論這些,是不是太早了。道了聲算了,快吃飯。不再多言。

    連破虜哦了一聲,動作緩慢的扒了幾口飯,視線釘在菜盤,似是在醞釀些什麽。

    靜了片刻,籽兒要來第五碗飯時,少年忽然放下碗筷,開口說道:叔叔剛才是想問我如何得民心嗎

    慕北陵偏頭,眼含笑意,靜待下。

    少年深吸口氣,道:娘親沒教我那麽多,隻讓我學做人的道理,叔叔說的話我隻聽得懂一半,不過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很久遠的事:我記得我和娘親剛到碧水城的時候,那時我們無依無靠,娘親帶著我去了城外一個老人家的家裏,最後還把全部銀兩散給了當地村民,從那以後我們的日子稍微好過一些,官府的人也沒再找我們麻煩。

    慕北陵疑道:哦還有此事那個老人是你娘的故交

    少年搖了搖頭,不是,我聽娘說他是在當地很有威望的一個人。

    有威望的人慕北陵霍的站起身,眼前一亮,茅塞頓開。

    縱萬貫金銀,難老者片言。

    哈哈,有你的。慕北陵朝少年揚了揚大拇指,心情大好。

    連破虜撓撓頭,不好意思說道:我是不是說對啦

    慕北陵喜道:你不是說對了,而是說的太對了。

    吃完飯隨意抹了把嘴,吩咐婢女照顧好他們,慕北陵快步離開。

    城東北有一排青瓦白牆的官邸,漆紅的府門,漆紅的門柱,門嵌七七四十九顆門釘,用以表明此地主人身份高貴。

    門口有守衛持槍肅立,左邊大門敞開,右邊關閉,透過敞開的大門往裏看,可見一鶴袍老人執帚掃院,動作輕而緩,不似專心打掃,倒像是借著掃地打發清閑時間。

    慕北陵駐馬府門前,翻身下馬。

    他一襲金銅吞獸將鎧,明眼人一眼便知道地位不低。

    走近門前,守衛躬身行禮,慕北陵剛想開口詢問,忽見院鶴袍老者,臉遂添喜意。

    蕭將軍。

    院執帚老者赫然是被貶至此的太守蕭永峰,雖然落了個職,但慕北陵還是習慣性稱呼他為將軍,是為一時為將,終身為將。

    蕭永峰立起掃帚,抬頭朝門口看來,先是一愣,隨即皺紋密布的臉綻放笑容,像與久違見麵的故人重逢,笑容發自心底,是北陵來啦。

    將慕北陵迎進前廳,家丁送來好香茶。

    慕北陵淺抿幾口,茶香濃鬱,繞口不絕,暗讚聲好茶。

    蕭永峰笑道:這茶葉說起來還是雲浪大將軍當年送給我的,這麽多年,一直都不舍得喝。

    是銀針茶慕北陵記得孫雲浪唯獨好這一口。

    蕭永峰點頭,略帶驚訝的道:北陵對茶也有研究問完才覺得這話分明是白問,關軍哪個不知道皇甫方士喜茶,孫雲浪喜茶,他自然耳濡目染有些了解。

    不再執著這個問題,問道:你今天來找我,可是有事

    慕北陵放下茶杯,道:想問將軍一句,為何不離開扶蘇

    為何遲暮老人一愣,因為扶蘇被你打下來

    慕北陵仔細盯著他,不語。

    蕭永峰搖頭笑起,你啊,還年輕,不懂得什麽叫落葉歸根,人老了,有股執念,不想離開土生土長的地方,說句要不得話,別說扶蘇是被你打下來,算這座城毀了,老夫也願意搭三尺涼棚,終老於此。

    老人眼神有些渾濁,是對過往的執念,也是舍不下這方土地的障鄴。

    慕北陵頷首道聲北陵受教了。這才想起老人生於斯長於斯,將畢生熱血都獻於這座邊關重城。

    白雲出秞,倦鳥還朝。大抵說的是是這個意思吧。

    為老人的執念欽佩,慕北陵醞釀片刻,說道:其實晚輩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

    蕭永峰似是看出他心裏所想,不待他說完,便先接口道:是為了城招賢納士之事吧。

    慕北陵一怔,隨即笑頭,請老將軍示下。

    又道:現在扶蘇大小官員逃的逃死的死,令尹府,太尉府,鑄璣院這些大小官衙不少官職都空著,北陵有心張榜招士,可惜民心不歸,唯恐再有戰事,徒傷性命,所以到現在為止也沒人揭榜來投,北陵無法,隻能來求將軍,希望以將軍在扶蘇城的威望以解燃眉之急。

    蕭永峰惋惜歎聲,執壺斟滿茶杯,道:天下熙攘皆為利,可不知在性命麵前,利益不過是浮雲,扶蘇多年來戰亂不斷,雖有數位先人不惜以命換取片刻安寧,但百姓已經厭倦這種日子,若非是祖土在此,扶蘇城,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啊。

    慕北陵若有所思。

    蕭永峰話鋒陡轉,問道:北陵覺得扶蘇從此可會安定

    慕北陵沉思片刻,卻是不敢給出答案。

    莫說他,恐怕這問題放在武天秀身,他也同樣打不出來。東州亂世,列國林立,覆朝立朝之事不絕於耳,雖然百年來形成九國爭雄的態勢,但放眼哪個朝沒有暗藏禍端。

    拿西夜來說,當年的寧宇之禍,前不久的齊國公兵變,都差點將這百年朝國毀於一旦。

    老將軍,北陵不敢保證扶蘇從此會長久安定,北陵唯一能保證的是,我在,扶蘇在。慕北陵堅定不移的回道。

    蕭永峰須眉微挑,默念那最後一句,隨即隻見他仰頭笑起,說出句讓人似懂非懂的話。

    雛鳥落崖求於命,鋒芒畢露。

    慕北陵想問他此言何意,話到嘴邊卻被他抬手製止,蕭永峰道:老夫這輩子謹小慎微,事事都已保全為旨,很難相信別人,雲浪大將軍算一個,當年的授關大將軍算一個。

    似是很久沒說這麽多話,他喘了口氣,才繼續說道:你太過年輕,說實話我對你的信任還不府的姚伯,若你今日不來,算以後抬座金山銀山,我也不會幫你。

    一邊說,一邊從袖籠裏掏出張皺巴巴的黃紙,展開放在桌角。

    慕北陵看紙寫道三日兩字,登時明了。心甚至升起一絲僥幸,暗道若非破虜提醒,便失去這個大好機會了啊。

    蕭永峰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柔聲道:我能幫你的也有限,至於你能走到什麽地步,隻有看你自己。

    慕北陵道聲謝謝。

    蕭永峰擺擺手:無需如此,我這麽做是為你,也是為我,畢竟一輩子都待在這裏,不忍看它這麽沒了啊。

    二人相視,恍然間竟生出種惺惺相惜之感,像是伴生而長的蓮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值此再沒說過一句話,等慕北陵從太守府出來的時候,他知道城大小官員的事不用再操心,或許過了今天,民心也會一點點聚在自己身邊,而這一切和他手握重兵沒有多大關係,隻因為這兩扇門後的那個遲暮老人。

    牽著馬韁繩的一刻,他鄭重轉回身,神情肅穆,對著高大府門深深鞠一躬。

    沿道而行,不知不覺又走到西街牌坊下,抬頭看了眼無欲以觀四個殘破大字,慕北陵歎了口氣,不再執迷於此。我非聖人,何必苦求聖人之功。

    繞過牌坊,往將軍府的方向漫步走去。

    沒過半裏,忽聞前方馬蹄聲傳來。

    循聲望去,任君正飛馬而來,臉色不太好看。

    末將參見主。主,這是剛拿到的情報,壁赤臨水大軍正往扶蘇來,武天秀下發詔令,讓縉候攜眷返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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