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城下應戰,主將一戰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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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白耒陽,白發老將胯下戰馬四蹄不停抬放,打著響鼻。
這種名為“玉獅子”的戰馬世屬罕見,隻產於庚漢朝與禹州交界處的天璽水澗,通體毛色乳白似玉,馬鬃長達七尺,沿著頭頂一直覆蓋到馬背,玉獅子也是唯一一種不需要釘馬掌的戰馬,生於亂石嶙峋的天璽水澗,馬蹄天生堅硬無比,且耐力極強,比起蜀涼最負盛名的汗血寶馬還要勝上一籌。
白發老將背負一柄八尺長的魚鱗紫金刀,刀身以鱗片層層疊砌,陽光照射下反射凜凜波光,刀刃呈現詭異的紫金色,相傳烏鑄鋼練到極致,便會出現紫金色,斷石裂金,削鐵如泥。
老將第三次出聲道:“慕北陵,可敢出城與我一戰。”
城牆上沒有回應。
白發老將似乎料到這一點,話多起來,“你我一戰,不動玄武力,純粹拳腳比試,你贏,老夫將這十萬大軍拱手相贈,你輸,讓出壁赤,對著十裏外的白水河磕三個響頭,可敢?”
慕北陵暗自斟酌這番撂戰的真正意義,想了想,依然覺得不妥,舍棄城牆之固,出城迎敵,且不說身為一方主將的尉遲鏡侵淫武道數十載,連姑蘇坤也不一樣是對手,就算僥幸取勝,對方真願意拱手送出十萬大軍?
尉遲鏡不是傻子,他慕北陵自認為也不是白癡。
慕北陵喊道:“老將軍,北陵承認技不如人。”
一語破的,不打就是不打。
躲在一旁暗笑的林鉤覺得這個曾經的頂頭上司是不是吃錯藥了,他的實力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別看年入古稀,真要真刀真槍的幹,蠻子也不一定是他對手,老大真要答應和你單挑,老子拉泡屎吃了。
尉遲鏡顯然不肯放棄,反手抽出魚鱗紫金刀,執刀在側。想到十裏外那座簡陋的衣冠塚,眼眶泛紅,“慕北陵,老夫知你身懷生力,老夫可以不限製你動用生力,放心,老夫絕不食言,隻為和你一戰,相信如果孫雲浪在這裏,他也會讓你走出城門。”
慕北陵沉聲問道:“為何?”
執著一戰,有何意義?
尉遲鏡揚天大笑,蒼涼笑聲動蕩四野,猶若心死之人,“為何?為了已經先走一步的孫雲浪祝烽火,為了因為阻礙你前進,被你當成踏腳石的每個人。”
收起笑聲,尉遲鏡挺刀沉喝,“慕北陵,老夫曾對天起誓,此生不入朝城,第一次破誓是因為你,第二次破誓,還是因為你,心境已破,何堪再戰。”
白須老將還有句話沒說,“孫雲浪都能安身立馬立塚伏龍脈,老夫何不能與這飛鶴秀山相期相依。”
慕北陵此時的心境就像是一顆石子忽然投進平靜湖麵,泛起漣漪,與城下老將視線交織,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
黑白雙發的中年人停下搖羽扇的右手,站立當場,斟酌良久,沉聲道:“主上應該應戰。”
林鉤猛一瞪眼,“你腦子有毛病吧。”
滿臉橫肉的胖子想的更多的是,老子不會真要拉泡屎吃了吧。
慕北陵轉頭,中年人也很有默契的轉頭。
視線交織,隻短暫瞬間,慕北陵重重點頭。
不為其他,隻為征戰路上不破心境。
慕北陵平舉右手,掌心向上,道:“鉤子,把你的偃月刀借來一使。”
林鉤欲言又止,心裏就想吃了坨雞屎樣難受,伸手抓起靠在牆垛上的九尺彎刀,遞上。
慕北陵接過刀,掂量一下,入手微沉,好在他以前也修過武,體魄異於常人,並沒太多不適,“等下無論結果如何,壁赤決不能丟。”
林鉤眯起眼睛使勁點頭。
慕北陵走下城牆,拉來黑鬃馬,翻身上馬,雙腿猛夾,戰馬唏律律嘶叫一聲,四蹄飛揚。
城門開啟,一人,一馬,一刀,奔至白須老將麵前。
慕北陵勒住韁繩,止住衝勢,問道:“老將軍所言可當的真?”
尉遲鏡麵不改色,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回頭遙呼:“玉堂向陽聽命,老夫若戰死,爾等不得再攻城,放下wǔ qì,保的性命。”
身後半裏外,高傳臉色鐵青,遙相呼道:“尉遲將軍,你如此行徑,等同叛國。”
尉遲鏡嗤笑道:“老夫所為,也比爾等宵小行徑強上百倍。”
再添一句:“在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高傳恨恨咬牙,握刀的手沒來由緊了緊。
四野靜謐,耒陽灑芒,唯有飛鳥掠過天空,於無聲處。
不知何時,一道悲鳴的鳥叫聲陡然響徹晴空,尉遲鏡瞳孔猛瞪,雙腳重夾馬肚,戰馬玉獅子揚起前蹄嘶鳴,四蹄前踏,轉眼衝出數丈。尉遲鏡手腕轉動,魚鱗紫金刀仿佛吸在掌心中,呼呼旋轉半圈,刀頭斜舉,對著慕北陵當頭砍下。
慕北陵沉著架刀,左右手握住偃月刀兩端,舉刀格擋。
“叮”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偃月刀六尺刀柄被壓出一道明顯弧度。刀刃刀柄接觸點綻出耀眼火花。
此時慕北陵隻覺千斤巨力壓在雙臂上,虎口被震的生疼,實在難以想象這副古稀身體內竟能爆出如此力道。
尉遲鏡刀勢不減,右手握住刀柄前端,左手托住刀尾,抽刀於頭頂旋繞一圈,刀鋒橫劈而下,直指男子腰腹。
標準的砍劈三勢。
慕北陵曾在漠北軍中待過,這段時間武蠻林鉤訓練將士時他也沒少看,對這砍劈三式頗為熟悉。
時下慕北陵快速將偃月刀送至左手,左手重握住刀柄,猛的拄向地麵。剛好搶在魚鱗紫金刀砍來前擋住來勢。
又是一聲沉響,刀柄再彎。
尉遲鏡這一刀力道更強,彎曲的刀柄帶著衝勢拍在馬肚上,黑鬃馬吃疼嘶鳴,前蹄微彎,看似要倒。
慕北陵大驚,雙腿猛夾馬肚,強行帶起戰馬,右手陡然送出拍在刀柄上,將那魚鱗紫金刀震開去,而後猛抖韁繩,與尉遲鏡拉開距離。
尉遲鏡眼露異色,沒想到自己的砍劈三式被如此輕易化解。不過這才剛剛開始,勝負之數尚未定論。
尉遲鏡拍馬追擊,手中大刀揮得虎虎生風。玉獅子腳力勝過黑鬃馬,轉眼便趕上。
尉遲鏡橫刀掃出,慕北陵俯身避過,左臂猛然揮起,帶著偃月刀刺向馬肚。
尉遲鏡揮刀斬下,搶在偃月刀之前劈開刀鋒,而後沉喝一聲,雙腳重踏馬鐙,飛身而起,身體淩空旋繞,借著衝勢掃出刀勢。慕北陵慌忙架刀抵擋,魚鱗紫金刀攜著開山之力打在刀柄上。
千鈞力道下,慕北陵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不過他也算的習武之人,落馬一刻雙臂前伸,撐在地上順勢前滾,然後頭也不回回身揮刀,剛好擋下尉遲鏡乘勝而來的下一刀勢。
慕北陵借力飛速朝後躍去,瞬間拉開距離,心念急動,生力翁然浮現,聚向虎口,胸腹,腰背三處。
不得不說尉遲鏡不墮東南虎之名,一柄魚鱗紫金刀耍的得心應手,短短幾息看似電光火石,實則慕北陵已經在鬼門關走上幾遭,雖無明顯刀傷,但五髒六腑已被刀勢震蕩,特別是雙掌虎口,震得道道傷口。
尉遲鏡飛身落地,右手執刀在背,豪氣笑道:“你如果隻有這點本事,絕對贏不了老夫。”
慕北陵咬了咬牙,咽下口血水。
“再來。”
雙腿發力,腳掌踏出留下道石印。
他揮舞偃月刀爆衝而上,勢若奔馬,橫砍豎劈。
尉遲鏡冷哼之下抽刀回擊,每每刀鋒所指都能被他輕易化解。
尉遲鏡震退又一刀勢,笑意更顯,“老夫說了,憑你這點力道,傷不了老夫分毫。”
慕北陵臉上猛現猙獰,“那這樣呢。”
再度追至白須老將身前,他身體如離弦之箭衝天而起,偃月刀脫手而出,直指尉遲鏡胸口。
“哼,找死。”
於此鏖戰,竟敢自棄兵刃。
尉遲鏡不慌不忙揮刀斬開偃月刀,卻是前力剛消,準備回頭對付慕北陵時,陡見一殘影快若閃電,已經身前半丈,而且衝勢不減。
“慕北陵,你當真找死。”
尉遲鏡稍有猶豫,這刀若是下去,憑他多年的經驗,眼前手無寸鐵的年輕人必定被劈成兩半。
念頭一閃而過,尉遲鏡還是憑借本能搶在人影沾身前揮起刀勢。
“噗”的一聲,血光迸現。
全場寂靜無聲。
城牆上,林鉤右手猛的搭上牆垛,就欲衝下施救,還未跳起,便被皇甫方士一把拉下,“別慌,主上不是那種不要命的人。”
此時的尉遲鏡婉歎一聲,他分明感覺到刀刃已經劈進年輕人身體數尺,他很清楚自己這一刀會造成什麽後果,縱不能當中斬開,性命也要落在此處。
然而,這聲婉歎還未消失,一股深入骨髓的危險感油然而生。
眼前,刺眼綠芒轟然炸開,遮蓋住能看見的一切,那種綠色,深邃冰冷。
尉遲鏡大驚,右手下意識想要抽刀,然而卻發現大刀就像陷阱泥潭,生拔不動。
下一刻,一道砂鍋大的拳影從綠芒中悍然衝出,拳尖,手腕,手臂上沾滿鮮血,不僅如此,拳頭食指和中指的縫隙中,似乎還夾著一點金屬寒芒。
尉遲鏡猝不及防,一拳正中麵門。他渾身一顫,右手終於將魚鱗紫金刀從綠芒中抽出,不過隨後並未再砍,而是咚的一聲拄刀於地。
綠芒後退幾步,逐漸掩下,露出裏麵大口喘息的男子。
男子整個左側身子被砍開一尺,翻炸的血肉恐怖綻露,幽幽綠芒覆蓋在傷口上,不遺餘力的修複傷口。
將鎧,染紅大片。
另一邊,老將拄刀而立,瞳孔瞪如牛眼,全身上下看不出一絲傷痕,唯有眉心正中緩緩浮現出一個拳印,拳印食指中指間,一根細若發絲的長針還露出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