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我還是乖乖地跟著主子朝他的房間走去，主子一動，其他人客套之後陸續離開。陳哥有所思量的目光落在我的後腦勺上讓我心裏一驚，鄭昀似乎進房間之前也看我一眼。我沒敢回頭接住他們的目光。

    “邂逅舊情人的感覺怎麽樣？”果然是說這件事情。主子臉上戲謔的表情又有點別的味道，目光深沉地看著我。

    “舊情人”這個詞，真是讓我沒有辦法接。“從前不懂事。”我的語調很蒼白，話是假的，很正經的認錯回答，但依舊要說。

    “那現在看見他跟別人在一起呢？什麽感受。”主子嘴角笑意更深，“說仔細點，最好是心裏活動細節。”

    “他的事情已經與我無關，我隻想留在prr好好發展。”我抬起頭說話，說完又低下頭。

    “不真誠到不敢直視我的地步嗎？”主子一步步逼著我，“你還是喜歡他，看見他跟別人在一塊心裏還是會難受，嗯？”

    末尾上揚的語調讓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是肯定的說法，不是疑問，我即使做否定回答也會被說成是辯解吧。“主子在有罪推定，”我鼓起勇氣反駁，“其實那個前提不存在，我現在不喜歡他了所以也沒有難過，我隻想順利完成任務然後升職加薪而已。”我看向主子，眼神很認真。

    “沒有人告訴過你，刻意盯著對方的眼睛看會暴露你在說謊嗎？”良久，這句話才從主子嘴裏吐出來。

    還是不相信我，那我真的沒辦法了。畢竟，我說的話確實不太真。我還是擔心鄭昀，他的事也不會與我無關。

    “我說過不讓他再出現在省內，他倒是有膽量還有點本事。不過想要跟我抗衡，你最好勸他小心點，不要妄想能力之外的事情。”主子的語調陡然變得危險，眼神裏麵帶著審視的意味看著我。

    “明白，我會把主子的意思傳達給他。”我化身下屬的態度，即使主子並不會相信我這樣的態度是真的。

    主子伸手掐住我的下顎：“你現在也開始學會演戲了？”他迫使我的臉正對他，我下意識把眼睛朝別處瞥去。

    “看著我。”主子壓低了聲音。我的眼珠子左右轉了轉，最後還是不爭氣地跟他對視上。主子看著我，我的整張臉被他抬起來仰視他。四十五度上仰，就是那個暴露鼻孔和下顎骨的角度，又醜又非。

    他惱怒地看著我，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仿佛要把我的下巴給卸下來，瞪了我很久卻始終不說話。

    “滾。”主子放下自己的胳膊時我的下巴和顎骨下麵一塊都已經出現淤青，又酸又痛。主子的怒火來得莫名其妙，不是在認出鄭昀的時候，也不是在說鄭昀挑釁的時候，而是在我“表忠心”的時候。是表現太假惡心到主子所以惹得他怒火大作？

    我搞不懂主子的想法，這和他能輕易看穿我的心思是一個道理。直到後來，我偶然想起這件事說“當時還真看不懂你”的時候，主子給我解釋了原因，還讓我小小得意了一會兒。

    我“滾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以後不管不顧地躺倒在那張床上。下午兩點談判再次開始，我掙紮好幾次才真正起來去拿手機看，已經一點多了，按掉手機黑屏以後，屏幕裏麵倒映出自己下巴上的淤青。

    下午還要談判，我現在真的是精疲力盡，可是臉上的這塊淤青，雖然是主子捏出來的，但是如果帶著它們去見談判對象錯的還是我。

    “睡到一點半，一點半起來想辦法把它們蓋住。”我對自己說，然後後仰躺倒在床上，完全沒有了剛開始“這是別人地盤”的警惕。主子都那麽放心地住，我也就放心了。

    抬起右手臂再看看時間，一點十九分，這離一點半也不遠了呀，無奈地歎了口氣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也不能真的睡著，我盡量放空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情，不去想鄭昀、不去想主子，讓大腦休息一會兒。

    很快就又睜開眼睛，十一點二十八，也差不多了，從床上起來翻出包裏的化妝品，還好我養成了這種良好的習慣，可惜隻是基礎的東西，不可能什麽都帶上。沒有遮瑕隻有bb霜和小份定妝粉。我擠出一點點bb蓋在淤青上麵，一層不夠、兩層不夠、拍點定妝粉還是不夠，再加一層，再定妝。似乎、大概、勉強可以了。

    然而小鏡子裏麵照出來的一張臉，下巴的粉顯然比別的地方都多。我隻好又給別的部位補了妝，一層不夠兩層，最終服務人員過來敲門的時候我成功化身日本藝妓。

    打開門的瞬間外麵等我的阿姨明顯地愣了一下，大概在想這個姑娘昨天和上午都還像人，怎麽突然就變成了白無常式審美？陳哥從斜對麵看著我走出來也嚇一跳：“周慕，你”

    “周小姐怎麽了？”鄭昀的房間跟我在一個順溜，他的視線剛好被服務人員擋住。他朝走廊中間走一步然後看向我，表情瞬間一言難盡。先是差點笑出來然後想想場合不對生忍住，然後突然意識到我是去了淩盛然房間之後才畫這麽重的妝。他臉上的笑容漸漸不是因為強忍而是真的一寸寸淡下去，隱隱的擔心取而代之。

    “沒事。”我朝他公式化地點點頭，如果鄭昀能夠看得懂，就不會跟我表現得過於熟悉。“那去會議吧。”他很快領悟，麵色恢複如常，一行人朝著五樓走過去。我們離開之後十多分鍾，主子和聚狼幫大當家才悠閑地朝六樓走。這裏最最不方便的就是樓梯，完全沒有電梯，還常常高樓層低樓層地跑，沒點功力上個樓就要先喘一陣。

    上午是任務分配，下午還有細節需要完善，雙方責任分配完之後的利益分配才是談判的重難點。

    “這是一筆危險的生意，責任需要雙方共同承擔。”鄭昀的手上拿著派克的鋼筆，抵著桌上的紙。大當家派的助手一直都用傳統的筆錄方式，我偷偷瞥了一眼，寫的字很整齊就是看不懂。我現在用電腦也不夠順，速度不一定比得上曾經的“寫作業小能手”手寫速度。

    “當然。”陳哥點點頭表示讚同。“我們可以疏通一部分地方關係，但是疏通隻是在不被抓的情況下的通融，自身難保的時候無論疏得多通都沒用。”他諷刺一笑。

    “這倒是真的，”鄭昀聳聳肩表示讚同，“我們自己的生產地點需要派人保護起來。另外給別的承接方也需要派人監工。”

    “聚狼幫兄弟可以派出來保護”鄭昀接著需要後麵提議，但是他們出人肯定會在別的方麵收回來。

    “我們主子手下有從前豹哥的人，我們負責生產的地方還保護得過來。”陳哥禮貌地笑著，“另外資金押送我們也可以配備專業的隊伍。”說完看向鄭昀的表情有點在看小年輕的意味。

    鄭昀的話被打斷也不惱怒。“我們這邊同樣可以保證自己的生產和資金押送。”他從容地笑著，“這樣的話雙方負責的部分就由自己內部內部解決，達成共識？”

    “可以。”陳哥點點頭。我迅速地記錄著回頭要做整理。

    還沒做談到利益分配矛盾已經初見矛頭，雙方都希望付出自己容易拿出的東西，然後分得更多利益。但是雙方想要輸出的似乎都不太能夠輸出去，之後爭取利益的情況可想而知。

    “外部承接的工廠有兩家，送過去的資金也不算多。”陳哥開口，“這方麵可以交給prr，我們保證安全和質量。”我以為這也是兩家分配的，但是兩家平均分的部分已經太多，後期爭取利益就會不容易。果然想要掙錢臉皮還是得厚，不分給對方任務還要說得自己很奉獻，任務很重。

    我發誓自己不是覺得陳哥臉皮厚，絕對不是真麽個意思。

    “質量方麵還是分別派出到兩個生產點，出什麽問題也可以及時協商，快速解決。”鄭昀也不是吃素的。需要送的資金並不是很多，一處六百萬一處四百萬，誰會想不開因為這點錢跟prr聚狼幫兩家過不去，監工過去的時候車上遣人送就行，所以隻要兩邊都派出監工，即使我們在外麵兩處做的事情再多也隻是零碎，對分配利益起不到多大作用。

    而且鄭昀說的話合情合理，拒絕得找出理由。

    “雙方理念有所不同恐怕二當家的辦法不利於提高效率。”陳哥反駁。

    “有差異才能推動進步，況且審核標準是同樣的，隻要派的是識大體的人不會出現什麽爭端。”按照鄭昀的意思，如果出現一方故意挑爭端那麽就是派的人不懂事，自己派的人不懂事當然怪不到對方頭上。

    鄭昀居然隱隱壓了陳哥一頭，我不自覺地抬起頭看向他，他竟然也正在看我！我趕緊低下頭，陳哥卻已經察覺到，他轉過頭看我，我裝作認真等著他們說話做記錄的樣子。陳哥再看鄭昀時，發現他也正盯著自己看。

    陳哥的目光危險兩分，嘴角反勾起笑。是他自己看錯還是我們聯合起來做什麽小動作，看樣子陳哥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換而言之，他開始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