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我恨你。”話從牙縫裏麵蹦出來，雙眼通紅，她死死地咬合牙齒。眼淚水從她眼眶裏麵不停地流出，模糊在臉上，連妝容都被衝刷得亂七八糟。

    半年以前的我聽見這樣的評論肯定內疚得無地自容，無論想什麽辦法都要保住她，但是現在的我卻覺得愧疚感減輕了。

    原本就不是我的錯，她自己做的事情總該自己負責。不敢恨主子就來恨我嗎，真是抱歉，這樣的鍋如今的周慕拒絕去背。

    “你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特別醜嗎，粉底一塊濃一塊淡，睫毛膏化在眼睛周圍？主子最討厭別人哭，尤其是懦弱卑微的那種。”我對她說，聲音清冷，收斂起所有的同情感。

    雖然我還是不忍，但我知道自己救不了她。一個人唯有自救才能生存下去，就像當初主子要取我的眼珠，送我赴死時，我產生了異常堅定的信念活下去。

    等我說出主子最討厭別人哭的那些話之後，她的哭聲漸漸消失，眼淚也不再往下淌。真是比任何哄人的方法都有效，我悄悄瞥向主子，忍俊不禁。沒想到剛好和他的視線碰撞，他目光一沉，嚇得我趕緊抹平臉上的表情。

    “現在主子讓我送你到天堂島去，我也沒有任何辦法，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我在為她爭取最後的機會。希望她機靈點能夠抓住。我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給她使眼色。

    “主子，請不要讓我去s會所，我願意將功補過，挽回自己的過錯。”小默還算機靈，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朝著主子的方向。

    “你打算怎麽贖過？”主子飄過去一個眼神，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我，”她竭力思考，“我願意幫主子調查蘇晴，控製住她。”小默語氣偏急，生死攸關之時呀。

    “可是我們已經抓住蘇晴了。”主子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是我卻從他的話語當中聽出一點興致來。如果他對小默還有興趣的話，那她大概不會那麽倒黴。

    等一下，主子說什麽？已經抓住蘇晴了。那我就放心了。很早就發現她的不對勁，直到這次事發才回想起來。倘若這個人真的造成什麽後果，也有我的責任在裏麵。更何況她跟劉衛內外勾結為李老板辦事，還差點殺了我。

    “我，我”蘇晴被抓住，小默突然間覺得自己很為難，還有什麽價值可以被利用，值得主子放過她呢？她在思考，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沒什麽用處的話，那我也就沒什麽好留你。”主子開口講話就是冷冰冰的，言語還格外傷人。我相信他會說到做到，如果今天的答案不稱他心意，他大概真的還是會堅持把小默送入那個地方。

    目前有哪些地方用得上小默幫忙，我絞盡腦汁地想。然而她能做的我都可以完成，而且我自己的任務本來就少，還沒站穩腳跟。

    “想好沒有？”主子進一步催促，冷聲冷情。

    小默著急得再次紅了眼眶，生生憋著不敢溢出半滴淚水。她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沒想好就自覺出去，s會所不需要思考。”接受到她的眼神，我也還沒想出辦法。但主子這會兒已經開始放狠話了。

    “那個，你會什麽，告訴我們，看看有沒有適合你做的。”我開口的時候自己心裏也是擔憂的，因為我自己還沒有帶新人的資格，萬一主子不承認我話語的有效性也還是沒有用。

    但是主子沒開口，反而是小默跪在地上憋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你好好想想，什麽都可以，打雜、幫忙複印文件跑腿”小默抬起頭看著我，我真是越急越亂，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都說出來了。

    就是因為我列舉得太簡單，小默眼中才迸濺出希望的光，就被主子出聲掐斷：“覺得我缺打雜的？”這話是問我的。先前我什麽也不會的時候他就是用類似地話把我嚇得以為他又覺得我不配活的。

    地上跪著的女孩子眼中的光芒瞬間就弱下去，看來她跟我一樣基礎是個零。

    “謝謝主子，謝謝周慕姐給我機會。”原先還是怨恨，現在變成了感謝，不管這聲謝謝是由心而發還是口頭上的，都已經是質的改變。小默眼中的淚水又快要掉下來：“是我自己不爭氣。”

    她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自覺去s”“告訴主子你願意為他做事，無論任何事情！”我突然就打斷了主子的話衝著小默的背影喊。

    喊完之後心裏就慌張起來。小默轉過身看著我，我控製不住自己不堅定的神色，為了讓她安心偏偏要努力將這種感覺壓下去。於是我的臉上展現出來的是艱難的堅定神色。我已經盡力了，可還是

    小默很明顯地看出了我的為難與堅持：“沒關係，周慕姐。我可以過去。”說著，她自己的聲音都越來越然後低下頭去。怎麽可能沒關係，對於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在prr生存下來都需要莫大的勇氣，去到s會所那種地方怎麽可能沒關係？

    “對主子說呀！”我焦急地對她說，再這樣下去，連我都快要不能咬牙堅持了。主子正用好整以暇的姿態審視著自作主張的我。他的樣子就像在等著看我收場。

    我也沒有辦法確定主子的態度，但總要努力一次不是嗎？我不斷地鼓勵著小默，也是對自己堅持的一種支撐。但願主子可以，可以同意。

    回過身的小默終於下定決定再次跪倒在地上，膝蓋撞地的聲響比第一回還要大，聽得我心裏一驚。

    同樣是祈求，但這次不像剛才那樣卑微地哭泣。小默跪在地上，我聽見她一字一句地說：“我願意為主子做任何事情。”

    她話說完的那一秒，我突然就懷疑自己這樣做對不對，畢竟當初我承諾之後主子立刻叫我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殺人。我踏上了一條不歸路，眼前的姑娘恐怕不會比我更幸運。

    等待主子回答的時間當中，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主子不同意小默就要被丟到天堂島去，主子如果說“好”，她依舊要走上沒有退路的境地。

    “既然你執意要留著她，就把她帶出來。”仿佛時間河流都已經慢慢淌過，主子的聲音才不疾不徐地響起，“人交給你帶，不要忘記求我的條件是什麽。加上回沒使用的，你已經欠我兩次。”

    這次也要算條件嗎？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後悔，就算想後悔也已經遲了吧。主子從座椅上麵站起來，任何話也沒留給我們就走出我的辦公室去了隔壁。

    他坐過的壓力椅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轉了半圈，主子走出去也沒停穩。我咽下口水，這回有知覺的不僅僅是咽喉，還有脖子上的外傷，似乎有點疼。

    我望著主子離開的方向發呆，目光穿過窗體留在辦公室外麵走廊上的某一處收不回來。“周慕姐，你是不是為我答應了主子什麽條件？”人情還真是奇怪，現在內疚的人換成了小默。

    “是的，但是沒關係，你不是我聽見我上次還欠主子一個同樣的條件嗎。”我沒有看她，嘴巴裏麵說著話回答。

    “我能問問是什麽條件嗎？”辦公室裏麵大概安靜了有一分鍾，小默又開口問。語氣是想問又不敢問的，我不知道這樣的她是好奇還是想彌補。

    “沒什麽，我欠主子的人情你也插不上手。”我終於轉過頭去看她，她同我對視一會低下了頭。果真是覺得內疚了。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全名。”我想起來之後問她。既然她已經跟著我替主子辦事，那我就不繼續假裝知道別人名字的樣子叫著人家小默了。

    現在主子大概不太想理我，媽咪如果知道我做了什麽肯定會好好教訓我一頓。這樣看來沒人會告訴我她叫什麽，隻有問她本人。

    她“咦”了一聲，大概原來以為我是知道她的名字的。“我叫蘇梓默。”她告訴我她的全名。

    “你也姓蘇？”我迅速捕捉到什麽。

    “是呀，還有誰哦，您是說蘇晴嗎，她當初跟我套近乎的時候還特地說過我們都姓蘇，真是有緣分，人家都說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這種話。”蘇梓默很快反應出我說的“也”字是什麽意思。

    “但是我發誓我跟她沒什麽關係，就是在prr認識的，還是她主動示好。”她向我解釋。

    “嗯，既然我願意幫你，就會相信你。”這種話隻是說給她聽的，不管有沒有可能都要留個心眼。但是她是賣身進來的，還經過媽咪手裏沒有發現什麽問題，大概是真的清白。

    “跟著我沒有工資沒有補貼，還要隨時完成主子下達的任何任務，你後悔嗎？”我問她。

    她聽得愣住，“能活著就行，不後悔。”安靜了幾分鍾以後，蘇梓默回答道。

    “我當初也是這樣想的，到現在為止做過一些不由身心的事情，但是還沒特別後悔。”我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