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娜還是保持著那抹笑，她搖晃著手裏的高腳杯，“難道不值得高興嗎？要不是因為她，你也不至於淪落成一個小姐啊？”

    虧她居然能夠說出口，我瞪著她，覺得憤怒的火焰在胸口一點一點的上升。

    那這麽說來，我也應該感謝您才是，要不是因為您，我和趙姐也不至於過得如此糟糕。”

    兩個女人的對話，讓屋子裏的氣氛變得很是壓抑，我不願與她多呆，但是她的興致卻似乎很好。

    她過得糟糕，那是她罪有應得。她就是個小姐的命，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幸虧她死了，她要是沒死，我一定會變著法子來折磨她，我最喜歡看到她生不如死的樣子了。”

    這樣惡毒的話都是從韓娜的口中說出來的，我還是沒有控製好情緒，一下子就火了。

    趙姐和老李的那點破事，你原本就知道，你要真是稀罕你家男人，你早點勸他浪子回頭就是，你何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趙姐身上？她本來就是小姐，有人願意**她，她答應了有什麽不對？”

    我的歪理，讓韓娜很是震驚。她怔怔的看著我，許久都沒有說話。

    她沒有什麽不對，可她偏偏遇到的那個人是我，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找茬兒，沒辦法，這生活啊，要是沒點樂子，就隻剩下等死一樣的無趣了。”

    她所有的樂趣就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我起身，就朝門口走去。

    柳湘蓮，別忘了，我現在可是點了你的台。薑鳳蘭沒有好好教你們嗎？陪客人也要懂點規矩。”身後傳來韓娜的聲音，我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不好意思，我不陪女人。你要是樂意，可以投訴我。”我急於想要走，但隨即就停住了腳步。身後，韓娜掏出一大疊票子，朝著我就扔了過來。

    你當小姐不就是為了錢嗎？還有男女之分嗎？這些錢，買你兩個小時，夠不夠？”

    她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是骨子裏清高，可是，我缺錢。

    在前的麵前，我最終選擇了屈服。彎腰將散落在地上的錢拾撿起來，其實，我挺想把那些錢照著韓娜的臉狠狠地砸過去，但，我沒有。

    對於有錢人來說，錢就是王蛋，可是，柳湘蓮，你現在還沒有資格說這句話。我知道你心裏恨我，那又怎樣？你也隻能恨著。”

    她一臉坦然的說道，連看我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我胸中熱血沸騰，但是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她見我不說話，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伸手在我年輕的身體上撫摸。

    你的身材還真是好啊，不當小姐還真是可惜了。”她嘴裏嘟囔著，一雙手卻是一刻不停留的在我的身上摸了個遍。

    老吳那個女人就是活該，都半老徐娘了還以為自己的是黃花閨女，就她那樣的貨色，想要跟我鬥，不玩死她簡直是她的僥幸。”

    我被摸的渾身不舒服，想要推開她，她卻一把狠狠地抱住我了，二話不說一口咬住我的嘴唇。這是我第一次與一個女人如此近距離的親密接觸，我越是掙紮，她牙齒上的力道越是大。不一會兒，我的口腔裏就有了血腥味。

    柳湘蓮，你給我記住，你現在是我手裏的棋子，想要跟我鬥，我隻會讓你生不如死。”她在我耳邊呢喃，一字一句都滲人的很。

    我猛地推開她，覺得恐怖之極，這個女人一定是瘋了，她怎麽能做出這麽離譜的事情？

    做我的女人吧，你不是想要錢嗎？我有的是錢，這些？買你身體，夠不夠？”韓娜從包裏又掏出一疊錢來，紅豔豔的票子，把我的眼睛閃得痛。

    我所有的汗毛都聳立了起來，那時候我雖然已經不算單純，可韓娜的反常，卻讓我極度的惡心又恐懼。

    她是故意想著法子折磨我嗎？還是她真的是女同，把我當成了她的獵物？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讓我有想要逃離的衝動。

    那疊拿在手裏的錢，燙手的厲害，我終究是沒有那份坦然，一切過於出乎意料。我一鬆手，錢全部掉在了地上，此時，我已經顧不得那麽多，顫抖著腿就逃了出去。

    從包房裏出來，我嚇得渾身是汗，韓娜那張陰冷的笑臉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我這才意識到，我還是低估了她的複雜。

    這一單，我沒有拿到小費。薑鳳蘭也沒說什麽，大家好像都心知肚明一般。

    隻是，這種可怕的感覺在心頭縈繞，如同一條蠱蟲般蝕骨噬心。

    我沉浸在韓娜帶給我的衝擊之中，一下子無法從其中緩解過來，這種來自未知的不安，讓我很是迷惑。

    不知道抽了多少煙，我都沒有從其中清醒過來，後來接的幾個台，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客人見我楞在那裏不做聲，不停的給我倒酒。

    我平時很少喝這麽多，但是這一天，我卻是來者不拒，將桌上的酒喝了大半。

    從夜總會出來的時候，我有些暈暈乎乎的，隻覺得胸口壓抑的厲害，可是即便是如此，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一番。

    隻有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自己有多麽的孤獨。偌大的城市，萬盞燈火，卻沒有一盞是屬於我。而我再這裏飄蕩，好像永無盡頭一樣。

    我就這樣在街頭一個人走著，直到張東海駕車停靠在我的麵前，他看我走起路來都是歪歪斜斜的，知道我喝了不少酒。

    怎麽呢？為什麽要喝這麽多？”他上前一把攬住我的肩膀，可是我卻推開了他，臉上的淚水嘩啦啦的落下來。

    別管我，你讓我一個人靜靜。”這是我第一次，在一個不太熟悉的人麵前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麵，我渴望一個人徹底的安靜，感覺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他跟在我的身後，也不打擾，任憑我這樣走著，一會兒哭著，一會兒又是傻笑，這樣的我，讓他很是無奈吧。

    後來，我終於平靜了下來。

    張東海拉住我，剛好路邊有長椅，他示意我歇一會兒，我也真是走累了，高跟鞋在腳上穿了大半天，索性就當著他的麵將鞋子脫掉了。

    是不是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我這個樣子，他自然一眼就能夠猜到我一定是遇到了事情，可是我這個人卻是個壞德行，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會憋在心裏，無論怎樣都不會說出口。

    我還是搖了搖頭，不做聲，我以為張東海一定會逼問我的，但是他沒有。他隻是沉默的坐在那裏，半響都沒有做聲。

    我們都這麽理性的坐著，好像各自都懷揣著心事，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他似乎也不好奇我在想些什麽。

    直到我終於開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有時候真的是有點混蛋，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怎麽都不可能走出來了，也隻有張東海，才能夠用他的耐性容忍我時而的剝離。

    我去夜總會找了你，她們說你已經走了，我去你住的地方看見你窗戶的燈是暗的，索xing就在街上找找你，沒想到，真想找到你了”‘

    他說的很慢，我知道他覺得不是突然想要找我。所有的情緒在那一瞬間已經消失了，我又恢複到之前的模樣，伸手將頭頂的發往後擼了一把。

    是不是趙姐有消息了？”已經好幾天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又或者是，我從韓娜的口中得知，她並不知道趙姐現在到底是生還是死之後，我便對趙姐的消失多了一絲鬆懈。

    我想，人都是自私的吧，我很在乎趙姐，但是我也會在乎自己的情緒。

    張東海點了點頭，他那張俊朗的臉就在我的眼前。

    他這一點頭，卻讓我心裏沒有底了。

    她在哪裏，現在怎麽樣呢？”我所有的緊張再次恢複了，我不知道趙姐此時到底怎麽樣，但是我無比的想要見到她。

    我想要告訴她，隻要她不希望我出現，我可以退出她的生活，但是我希望她能夠過得很好。張東海是個慢性子，他見我情緒有些激動，並沒有立即告訴我答案：“上車吧，我帶你去找她。”

    他起身就朝路邊的車走去，全然不顧我當時焦灼的心情，我衝著他的背影大聲的叫了起來，“你告訴我，她到底在哪裏？”

    可是，張東海沒有說話，他隻是拉開了車門，然後就靠在主駕駛的位置上。從他凝重的表情，我似乎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場景。

    我上了車，車子一路疾馳，朝城市的邊緣地帶駛去，我心裏有各種不好的念頭，我擔心趙姐其實一早就落入到韓娜的手裏，而她今天各種反常的表現，不過是為了試探我一下而已。

    趙姐是不是現在遇到了什麽壞人，她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不然的話，張東海一定會告訴我的。

    我那會兒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怎麽都不肯出來。直到張東海將車停靠在一個黑乎乎的地方。

    我從車上下來，終於看清楚，眼前其實就是個廢棄的大橋，半截都已經坍塌了。

    張東海並沒有管我，腳步徑直朝前走，我蹬著幹跟鞋很不舒服，索性就脫了鞋子跟在他的身後往前走。

    我從未想到，在這座坍塌的橋底下，竟然會有那麽多穿著破破爛爛的人聚集在這裏，夜色的光輝灑在他們的身上，每個人都是蜷縮著身體靠在那裏。

    他們睡得很香，城市的喧囂已經在他們的世界裏遠離。

    是不是，趙姐也在這裏？

    我很害怕，害怕看到曾經光鮮靚麗的趙姐，狼狽不堪的出現在我的麵前，而這一切，都與我有關。

    在一處破舊的木屋旁邊，張東海停下了腳步：“她就在裏麵。”

    他輕輕地說了一聲，示意我可以靠近。

    那一刻，我覺得呼吸都停止了。

    我朝木質小屋走去，那都是路邊拾撿過來的紙板臨時搭建的一個小房子，我難以想象，趙姐會住在這裏。

    我站在那個用破布擋住的小窗戶前，看到屋子裏蜷縮著的趙姐，裏麵有好幾個人，大家都是穿著破破爛爛的，彼此依靠在一起。

    我的淚水一下子決堤而出，我從未像現在這樣自責，如果不是我，她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裏。

    趙姐！”張東海不希望我在這個時候打擾到趙姐，但是我還是沒有忍住，看到她憔悴的容顏時，我終於忍不住叫出了聲。

    屋子裏其他的人都在睡覺，隻有趙姐條件反射性的動了一下，應該有很久沒有人這樣叫她了吧？她睜開眼睛朝外看了一眼，然後又閉上眼睛躺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張東海衝我擺手，示意我不要在這個時候驚擾到所有的人，但是我哪裏忍受得了？

    趙姐，是我，我是湘蓮。”我哭了，帶著哭腔叫著趙姐，這一次，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聽到的聲音不是幻覺。

    她直起身子朝外看了一眼，猛地關掉了屋子裏唯一的一點光亮，然後就將我湮沒在她之外的黑色裏。

    這是最讓我傷心的地方，可是我還是不甘心，掀開那扇布簾子，我出現在趙姐的麵前，她最狼狽不堪的時候，最想要逃避的時候，我就這樣赤裸裸的出現在她的麵前。

    你走，我不要見到你。”趙姐從小木屋裏鑽了出來，她穿著髒兮兮的衣服，頭發都是亂蓬蓬的頂在頭頂上，身上散發著異味。

    她逃到了這裏，誰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會淪落成一名乞丐。之前那個光鮮靚麗的女人，現在是如此的狼狽不堪。

    我想如果韓娜知道趙姐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她是應該感到高興，還是應該十分的解氣。

    趙姐，你跟我走，我要你跟我回去，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會跟你在一起的。”

    我那麽的執拗，想要帶走她。我天真的以為，她一定可以和我一樣，放下對過去的陰影，一點一點的適應嶄新的生活。

    我真是自信過了頭了。

    趙姐一把甩開我的手，臉上帶著一抹冷笑：“跟你走？別忘了，你現在不過是個小姐，我是個乞丐沒錯，可是我現在不用靠出自己的身體生活。

    柳湘蓮，你就別大發慈悲了，不然我看到你會覺得自己惡心。”

    雖然我知道趙姐說的這些話並非是法子內心，可是這話說出來，還是讓我倍感傷心。我怔怔的看著趙姐，像是不認識她一樣。

    趙姐，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們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地嗎？你跟我回去吧，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努力賺錢，我不會讓韓娜再欺負你的。”

    我說的信誓旦旦，多希望自己可以有一雙豐滿的羽翼，可以帶給趙姐想要的保護。

    但是，現實是殘酷的。

    我忽略了現實，但趙姐沒有。她隻是看著我，臉上帶著冷笑。

    照顧我？你現在有什麽本事，你別忘了，你現在每個月要還兩萬塊錢的高利貸，就算是張東海要替你還，那又怎樣，你根本就幫不了其他人。”

    她的極度不安全感，並沒有讓我就此罷休。我想起她收留我時說的話，她說隻要她有一口粥，就絕對不會讓我餓著。

    這麽多年我跟著她，她給我好吃的，讓我穿好的，還讓我有學上。這些原本就不屬於我的東西，都是她給予我。

    我多想，能夠用自己的努力，也讓她過上安逸的生活。

    趙姐，你聽我說。我知道韓娜心狠手辣，但是你這樣作踐自己也不值得呀，張先生已經說了，他可以帶你去英國，他在那裏有農場，你可以開始全新的生活。”

    我並不知道趙姐不想聽到張東海的名字，但是我卻不由得在此時將他視為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總是認為，在我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隻有張東海可以幫我的。

    趙姐搖了搖頭，還是那抹什麽都不相信的樣子。

    ‘你真的以為張東海無所不能嗎？柳湘蓮，你就別做夢了，男人的話都不可信的。你別忘了，我當時在拘留所裏不能出來，就是因為張東海根本左右不了韓娜。’

    我差一點忽視的事情，趙姐卻記得清清楚楚，這也不枉她在夜總會呆了那麽久，凡事隻要多看一眼，就能夠找出其中的厲害所在。

    我承認，張東海在有些時候確實不管用，可是他能夠伸出一隻援助的手，已經讓我倍感安慰了，所以，至於他願意做什麽，怎麽去做，那些我並不在乎。

    她低估了我想要帶她離開的心，我一把拽住趙姐的胳膊，不由分說的就要帶她走，在她的麵前，我有時候確實是非常的孩子氣。

    我想要保護她，想要象她之前那樣對我的方式對待她。

    趙姐開始掙紮，她似乎很害怕我靠近她一樣。

    柳湘蓮，你鬆手，你鬆手啊，放開我，我是絕對不會跟你回去的，我現在在這裏過得很好，我其實挺喜歡這樣的生活得。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你放過我。”

    我沒想到，她竟然求我放過她。我不明白，我到底哪一點讓她如此的沒有安全感，她實現想要保護我，不希望因為她的原因，讓韓娜來傷害我。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躲避就能夠解決的，荒原那樣的惡魔，她怎麽可能罷手/

    我多想告訴趙姐，今天和韓娜在包房裏發生的事情，可是所有的話到了嗓子眼裏，最終卻被咽下去了。

    我的淚水花落了，我就跟孩子一樣哭得那麽的傷心，她想要掙脫我的手，可我就是不撒手。趙姐也急了，狠狠地瞪著我。

    你鬆手啊，你再不鬆手，我跟你急啦。”她叫囂著，希望我能夠放開，可是，我怎麽會輕易放開呢，我好不容易找到她，那我就絕對不會離開她的。

    她終於所有的耐心都消失了，照著我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了下去，這是要多大的憤怒，才能夠做到這樣的狠心。

    我們那麽親密的人，卻因為一個人的仇恨，不得不變成現在這樣狼狽不堪的架勢。她的力道很重，讓我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終於放了手，趙姐像是逃避夢靨一般立刻就逃了出去。

    張東海一直都站在遠處，當他看到趙姐照著我的胳膊咬下去的那一刻已經超這邊飛奔而來。

    我就立在哪裏不停的哭泣，像是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他將我攬入到懷裏，拍著我的後背，希望我的情緒能夠平靜下來。

    她為什麽就不能跟我回去，我真的很想她，我隻是希望她能夠過得好一點，可是，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傷心極了。

    這種被最親的人帶來的傷害，讓我有心痛的感覺。韓娜的羞辱，夏夜明的欺騙，所有男人的傷害，都不會讓我有心痛的感覺，可唯獨是趙姐，她離我那麽近，去而又不得不那麽遠。

    我多想跟她好好說說話，哪怕隻能夠隔著一張桌子，至少讓我看清楚她現在的樣子也好啊。可是，她為什麽要自甘墮落？

    我腦子裏滿滿都是疑問，然而卻沒有人能夠替我解答，我不能問張東海，因為他也解答不了。但他還是給了我答案。

    給她一點時間吧，你放心，我會派人暗中保護她的。她現在受傷很深，根部不知道如何來麵對你，你不要逼他。”

    這是張東海對我說的話，是的，我不能逼她，可是，她可不可以也不要逼迫自己呢？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不說話，淚水不知不覺的順著臉頰不停的滑落，我發現自己最近淚水是越來越多了，為什麽就突然變得如此的脆弱？

    張東海走後，我一個人在屋子裏踱步，半夜裏，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那時候靠在沙發上，有些迷迷糊糊，說實話，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趙姐回來了，所以我從沙發上跳起來，光著腳丫子就朝門口跑去。

    屋子裏沒有點燈，細黑一片，我也沒有管那麽多，猛地就拉開了房門。

    趙姐，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