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都過了整整一千年，再肥沃的土壤，也種不出什麽蘊含能量的食材了。芸熙也是機緣巧合，剛剛好沿著機甲肆虐過的地方經過，要不然也發現不了。

    她原地站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低頭彎腰，把上麵的土豆蘿卜秧苗拔了，放在一旁，然後小心翼翼的取了這方土壤——本就是她的東西，如今，也算物歸原主了。

    梅歇爾跳了出來，“你挖到什麽寶貝了？快給我看看！”

    也不經過芸熙同意，直接上前動手翻了翻。等到發現除了土，就是蘿卜土豆，其他什麽也沒用，她納悶的瞪了一眼芸熙，取出機甲。

    很多研製機甲的科學家為了戰士考慮，除了火力設備外，還設定了很多極端環境下的預備措施。比如說，缺氧的有備用氧氣係統，缺水的也有，過濾空氣取氫氣氧氣通過一係列手段合成水——當然，消耗的能源也是十倍百倍。

    具體情況，需要機甲戰士具體判斷。

    最有可能的一種場景，到了蟲族領地，發現沒吃的，這時怎麽辦？所以在外星際作戰的機甲，還有分析植物、土壤、肉類的功能。能基本判斷，能不能吃？有沒有毒，等基本信息。

    梅歇爾一是覺得隊長之前的叮囑不會無的放矢，再者覺得冷凍人14號不會無緣無故捧著一把土吧，肯定有玄機！抱著小心無大錯的想法，用指甲挑了點土壤樣本，再哢嚓了一點土豆蘿卜的表皮，塞到機甲胸甲中做檢測。

    大不了浪費點能源而已，檢測完了，也算讓自己安心。

    果不其然，是她多想了。土壤成分，很普通，大概是上肥多，稍微比路麵其他土壤樣本多了點氮素。蘿卜和土豆，也就水分含量多而已。

    “喂，你有毛病啊！挖這些蘿卜土豆做什麽？還有，你閑著無聊，挖土混泥巴玩啊？”

    芸熙早就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了，她對梅歇爾的印象應該是從人不錯——還好——馬馬虎虎——將就著吧，到現在多看一眼都嫌煩。

    就沒見過這麽不懂得尊重的人！偏偏還喜歡自以為是，帶著“我關心你”的表情說話，要是不搭理她，反而是狗咬呂洞賓了。

    這種人，芸熙在母星時代遇到一個，就是她的直係上司，古板又刻薄，表麵裝得大方公正。末世爆發後，她可憐的到處和人說，是陳芸熙的同事，兩人相識五六年了，是老交情，倒也騙得不少好處。

    後來她們碰麵了，芸熙看都沒看她一眼。她又氣又恨，到處和人說“陳芸熙翻臉不認人”“以前一起同事我幫過她多少”“現在她是異能者了，就看不起我是普通人了”。

    她的算盤打得很精，賣可憐的招數也忽悠了不少人和她同仇敵愾。隻是，時勢比人強，異能者就是強大，沒有異能者的保護，普通人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那些背地裏搗嘀咕她，還讓她出生入死保護的，當她是沒氣的死人啊？

    都不用刻意針對做些什麽，前上司就死在一次喪屍潮中了。死前怒吼“陳芸熙你為什麽不救我”，可笑了，為什麽要救呢？

    一次次的中傷，她不計較。一次次的抹黑，她也不放在心上。就真當她是可以隨意糊弄的傻瓜了？她不主動報複，就已經夠善良了！

    當然，這些都是末世早期，她還有點放不開，受道德拘束的太多了。後期就完全放下了，那些對她心懷怨憤，不，隻要有一點對她所作所為質疑的，就“請離”了。在她保護下，吃她農場種出來的東西，還詆毀她？一個個統統摁死！

    如今的梅歇爾，也到了芸熙想要摁死的程度。

    雖然梅歇爾還沒做過什麽實際上傷害芸熙的事情，可芸熙有預感，事情一定會往最壞的方向發展。或許不久之後，梅歇爾就會和前上司一樣，落入“喪屍潮”中……

    脫下外套，將這方土嚴嚴實實壓平。想了想，又把蘿卜土豆帶上，芸熙無所謂的瞥了一眼梅歇爾，話也不多說，直接走開。

    “站住，我和你說話呢！你怎麽愛答不理的？”

    “話不投機，你我有什麽可聊的？怎麽，難不成你認為我會將心事和你聊一聊？”

    “這麽說來，這塊土壤，真的有奇特的地方？”

    “當然，對我來說，它是無價之寶！你要是願意，也可以自己挖一塊！”

    “等等！”

    檢測報告已經出來了，梅歇爾更是想不通了。因為明明沒什麽特別的，可14號還當成寶物。她要不是傻瓜，那自己就是了！

    “無價之寶，那好啊！見麵分一半，給我給我。”

    她笑嗬嗬的直接伸手，手剛伸了一半，就被芸熙一巴掌打偏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

    梅歇爾陰冷的眯了眯眼，“你膽子不小！”

    她換了一隻手，還是要伸過去搶，芸熙毫不猶豫，又一巴掌扇開。

    這是第二巴掌了。

    雖然打的隻是手，可那響亮的聲音，以及拒絕排斥的姿態，都讓梅歇爾覺得這巴掌，和打在臉上沒什麽區別。憤怒之下，她眉梢高高一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雙手動作迅速快如閃電，一把把芸熙推開，然後搶到了小包袱。

    芸熙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盡管她體質在小黃鴨的幫助下，穩步提升，可對比中階異能者還是遠遠不如。梅歇爾隻用了三五分的力氣，她就站不穩了。

    倒在地上，她也不急，對著手腕道，

    “梅歇爾，女子獨立隊成員，原名梅歇爾思福迪，編VXXX，曾在外星際服役三年，生有一女，被認定為中度基因病患者。三個月前，她找到我，求懇我幫她實現一個擁有健康孩子的夢想。”

    “當時的她，讓我想起母親的偉大，經過考慮我答應了，並和她簽署了一項協議。大致內容是，我自願跟隨她前往首都星休養身體，並無償贈送一枚卵子給梅歇爾。但我沒有想到，簽署協議之後，梅歇爾似乎認定她就是我的主人了，不僅對我的日常舉止做出苛刻要求，甚至禁止我的交友和自由。”

    “我和她爆發幾次激烈衝突，各位有興趣的可以在天網搜尋。”

    芸熙說了這一大通話，梅歇爾又不是聾子，當然聽到了。她提著小包袱，冷哼一聲，“你在做什麽？嗬嗬，該不會是在天網上曝光吧。有個屁用！”

    “她對我滿腹怨言，似乎我辜負了她的好意。可我是個自由人，是獨立存在的個體，並不是她的奴隸。就算簽署了協議，難道我就要處處遵循她的處事原則，事事以她為先？我拒絕了。有一次鬧得實在厲害，最終我和同伴艾麗斯選擇去了第四行星。各位，我離開梅歇爾安排的東湖別墅，去了星際廚藝學院，除了不幸發生沼澤事件外，更是因為實在不想忍受她的欺壓了！”

    “剛剛發生的一切，你們也都聽到了，親眼看到了。這就是她日常和我的相處，完全把我當成毫無知覺的木頭人，想說就說，想罵就罵，必要時動手也是有的。因為我，有眼無珠，沒有早早發現她的真麵目，簽署了讓自己進不得退不得的協議！”

    芸熙說完這些，放下手腕，對著山邊的太陽搖搖一指，“梅歇爾，你搶就搶唄，反正我挖的是土。沒有這塊，還有那塊，對我沒什麽損失。但是你，你追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我的卵子吧。過了今天，你我的交易就結束了！”

    “什麽，你敢！”

    梅歇爾聽說，氣得咬牙，手一鬆就放下包袱，上前兩步抓住芸熙的胳膊，“你可是答應了……”

    “我答應了啊，對，我當然答應了。三個月之期限已經到了，協議上說我要贈送你一枚卵子，我做到了嗎？這是肯定的，在離開阿爾法之前，我就給你了。之後的一切，包括你對我所謂的關心，無非是想讓我的身體養好一點，提供給你的卵子更優秀一些。抱歉，三個月過去了，可是我還沒有排卵。大概是冷凍了太久，身體的機能還沒完全恢複。我看沒必要等下去，也許再等三個月也沒有，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我可以等！”

    “可我不想等了。明明相看兩厭，為什麽還要維持協議呢？”芸熙搖搖頭，“到此為止吧。”

    “閉嘴！我沒同意的事情，輪得到你說結束就結束？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答應！”

    “那……隻好法庭見了。”

    “哈哈，法庭見就法庭見。要是你現在還是人數稀少的冷凍人，我還要怕你三分。可你不是啊！”

    梅歇爾的眼神帶著三分狠辣，仿佛不達目的不罷休。

    她鬆開芸熙的手，踩著那個小包袱就走了，頭也不回的道，“你早晚會後悔自己的選擇的！”

    芸熙嘴角扯了扯，後悔？

    不，她現在想起自己的過去，最後悔的從來不是自己做過了什麽，而是沒有一開始就摁死前上司，平白讓她猖狂了許久。

    梅歇爾，你有功勳，驕傲慣了，也橫行慣了，大概沒見識過什麽是網絡暴動吧，也不知道什麽是人言可畏吧。

    那就長個教訓好了。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就不要指望她還留一絲情麵！

    芸熙彎下腰，把小包袱撿起來。準備站起時，發現周圍若有若無的靈覺掃過，不知道是哪個異能者的。這麽微弱的波動，正好可以掩飾啊！她想了想，幹脆沒站起來，靠著外套衣裳的遮掩，還有周圍草叢的晃動迷惑視線，一點點把土壤換到農場裏去。

    畢竟是自己的東西，她不想流落在外了。

    重新換了一包新土壤，她提著包袱慢悠悠的走上山頂。期間，腕表不停的顫動，那是在天網各大論壇活躍的一批用戶，在不停的給她發消息。

    “哎呦，沒想到可愛的恬兒天天受折磨！我看得一肚子火！”

    “就是。我查過了，原來之前在第四行星就有人發過視頻了，梅歇爾和林恬兒對峙。我當有什麽大不了的，現在才知道，恬兒受得委屈大了！她估計也是逼不得已才去了廚院……”

    “你們別被騙了！萬一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我恬都要上法庭了，還作假？你是不是傻？看法庭怎麽判吧，估計也沒什麽公正可言，畢竟，那梅歇爾是獨立隊的，又是克勞迪婭隊長的心腹愛將，她自己本人也是立過功勳的，恐怕聯邦法院也會偏向她。”

    “立過功勳怎麽了，立過功勳就可以隨意欺壓人了嗎？我恬要是不願意給卵子，誰還能逼她不成？”

    “樓上想得太簡單了，先前還有人想逼恬兒會阿爾法，變著法子指責她，不回去就是忘恩負義呢！”

    “這是什麽道理。那群都是殺人犯，跟他們在一塊能有什麽好？林恬兒的選擇是對的，寧可吃苦也不能和冷凍人在一起了。可恨，冷凍人本來都是一群無辜的沉睡者，現在聽到這三個字，都覺得是罪人！”

    “別提啦，知道不知道，被送到第五行星的冷凍人們，集體抗議，不準我們再用‘冷凍人’三個字，說什麽這三個字含有貶義，在人格上侮辱他們！”

    “我的天，這叫侮辱？他們明明就是冷凍過的啊！”

    “對，是冷凍過。有一個冷凍人說，‘冷凍’兩個字讓他想起了凍雞凍鴨，好像瀕死待宰一樣，如果我們再用冷凍人稱呼他們，他們就集體自殺，免去羞辱的生存。”

    “……”

    “有人相信嗎？這完全就是一個威脅啊！”

    “廢話！誰不知道？但萬一呢？萬一有一個想不開呢？國會聽說已經緊急開會商討立法令，不準冷凍人三個字出現了。等法令下來，這三個就成了敏感詞，提也不能提！”

    一番尷尬並詭異的寂靜之後，人們對林恬兒的好感更多了。一邊是稱呼冷凍人都要死要活威脅的，一邊是林恬兒這樣忍辱負重的。

    對了，林恬兒肯定是忍無可忍了，才對梅歇爾提起訴訟的。不然明知道會輸，還主動申訴，分明是委屈大了，沒人做主啊。

    沒關係，知道她為人的天網論壇上的星際人，會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