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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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那扇城門,就正式到了轉生鄉的地界。

    無論他們願不願意進去,既然那兩人出現就表明沒有第二個選擇,於是在李溪的滿臉不情願中,一行人算是“和諧”地走進了城門洞。

    城內比兩人想象的要大得多,青石板鋪成的道路縱橫交錯,人聲鼎沸熱鬧的緊,周圍全是古樸的木製建築,窗欞疏朗屋簷高聳,較為安靜的街道多是四合院之類的建築,而居於整座古城正中的是巍峨雄偉的宮殿,高出其他建築群幾丈。

    除了最主要的那座,整座幽都內各處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宮殿,其中一座位處正東,正對著一片迷離的薄霧,恰好是那兩人帶領習安他們前往的地方。

    他們踏進城內那秒城門洞就消失不見,僅留下一條圍繞全城的寬闊護城河,河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像是能夠吞噬一切般不起一絲波瀾,讓人止步。

    那兩名自稱工作人員的男人將兩人帶到目的地後丟下一句“自己進去排隊”就準備轉身離開,走之前兩人不約而同回頭多看了習安一眼,在他還沒察覺的情況下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相視一笑就消失在了原地。

    習安後知後覺地感應到了什麽,回頭卻什麽都沒看到,李溪順著他的目光朝後瞧了瞧,見什麽都沒有就指指麵前的門:“走?”

    都到這份上了不走能行?

    習安嗯了一聲,跟著李溪朝前走,順便四處打量。外表純古風的宮殿內裝潢意外的偏向現代風格,光潔的大理石平整地鋪在第一層的大廳內,入口的地方擺著一台取號機,再加上等候室的一排排座椅,像極了銀行之類的地方,而裏麵的人千奇百怪,穿古裝的長耳朵尾巴的滿身血跡或水漬的什麽都有,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或談笑。

    李溪目光呆滯地將視線從那群人身上移到前台窗口顯示器閃爍的號碼上,再次默默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觀。

    習安看眼他們五花八門的著裝,再低頭看看自己被血汙染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嫌棄地摳了摳袖口的一坨泥巴。

    大廳有四個前台,四號窗口顯示特殊服務關閉中,剩下的三個窗口似乎處理的業務不盡相同,習安按照取號機的提示為兩人拿了號碼,分別是3745和3746,一號窗口目前顯示的號碼為a198,二號為b69,三號則是沒有任何前綴字母的3701。

    習安忍不住朝那邊多看了兩眼,確定前麵還有四十多個人後往座椅上一靠,決定耐心等一等。

    其間李溪不安分地探頭探腦看來看去,試圖和習安交流感情發表對某些人的看法卻被無視,習安忍了他嘚啵嘚啵嘚一個多小時後,顯示器終於播報了3745號。

    習安看了看手中的兩張號碼,攤開讓李溪選先後,李溪看著這兩個號碼愣了愣,抬頭眼巴巴看他,習安看他小狗似的眼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直接將3746丟給李溪,站起身朝著三號窗口走去。

    李溪立刻跟上。

    三號窗口後坐著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眉眼溫柔清朗,一雙桃花眼漂亮的像是清冽的湖水,整個人看起來溫文的根本不像工作人員,他的胸前別著一枚胸牌,習安瞥了一眼,名字挺好聽,叫蘇玨。

    見到習安後蘇玨愣了愣,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突然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習安忍不住皺起了皺眉,錯覺?總覺得這種眼神好像看到很多次了。

    蘇玨沒管習安的微妙臉色,瞥了眼他身後跟著的李溪道:“後麵那位,你可以先去等候區,等輪到你的時候會提示的。”

    李溪怔了一下,小心翼翼:“額,我不能呆在旁邊嗎?我保證不打擾你們。”

    開玩笑,如果能先看看習安走的是什麽流程等輪到自己的時候不就有經驗了嗎!在心裏快速盤算了一遍,李溪覺得這應該可行,眼神更堅定了。

    蘇玨看眼旁邊麵無表情的習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似笑非笑地點了頭:“行啊,你呆著吧。”

    習安隻覺得那句“行啊”意味深長百轉千回,可不知道那未盡的話到底是針對自己還是李溪,頓時壓力有點大。

    蘇玨接過習安手中的號碼後指指桌上的指紋識別器,盯著東西看了兩秒,他默默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數據被加加減減,蘇玨用眼角餘光瞥了眼等待中的習安,繼續操作電腦,等最終結果出來後微微一頓,突然麵帶微笑地將顯示屏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恭喜習先生,本月的最低積分。”

    屏幕最下行是個接近下限值的,紅色加粗的-428。

    李溪咂嘴:“矮油我去……”

    習安簡直被震驚了,雖說他之前的二十四年沒做過多少好事,但也從來不做什麽壞事,他是不覺著自己的積分會有多高,但沒想到居然能低到這種地步。

    負五百是下限,也就是說如果再低上那麽一點,自己得先去各大地獄報道在火舌刀尖裏滾上那麽一滾,贖完罪再去畜生道逛一圈……

    嗬嗬,根本不能接受好嗎!

    習安皺眉,麵色不太好地看向蘇玨:“我想我應該有了解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積分的權利。”

    蘇玨笑著點頭:“當然。”

    將顯示屏轉回來,蘇玨從頁麵頂端開始瀏覽了一遍:“你七歲之前都生活在鄉下,直到小學被父母接回城裏,之前的環境相對來說比較‘天然’,所以平時的娛樂隻有和小夥伴抓鳥抓魚抓昆蟲對吧?”

    習安一愣,一時不理解對方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自己都快記不清的曆史,但立刻他想到了一個可能,還沒開口,就聽到蘇玨用溫和隨意的口氣問道:“所以,你還記得你直接或間接殺了多少動物嗎?對我們而言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所有活物統稱為生靈。”

    “……”習安頓時就不想知道了,“……除了這個呢?”

    蘇玨繼續往下看:“七歲到十一歲之間,打過二十三次架,贏了二十一次,次次都把人家小孩打出各種小傷。”

    習安:“……難不成我要站著讓他們揍嗎別天真了親我又不是白癡。”

    這都能被拿來當扣分的理由簡直不可理喻= =

    蘇玨:“共計說過89次謊。”

    “……必須撒的謊、善意的謊和為了擺脫麻煩順口說的謊你喜歡哪種?”

    麵對習安冷淡的臉蘇玨隻是微微一笑:“無視身邊的乞丐315次。”

    習安木然地移開和他對視的視線:“四肢健全眼神清明明顯智力還是體力都正常,你怎麽能確定那是真的需要幫助的人?地鐵口那個住的房子比我的還好。”

    “自小到大吃過不少肉食。”

    “……”習安的內心簡直波濤洶湧,這年頭基本沒素食主義者吧?

    李溪在一旁感歎:“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說謊不吃肉見到乞丐就施舍,全做到的那得是多賤多聖母的白蓮花啊……”

    蘇玨笑眯眯看他一眼,心想現在事不關己有功夫說風涼話等會兒就讓你感受一下什麽叫做現實的殘酷。

    重新將視線放回習安身上,他的笑容微斂:“其實除去年少無知時的殺生,其餘的事分數扣的不算多,占更多的其實是你的惡意。”

    習安有些不解,蘇玨緩緩說下去的話讓他怔住:“——十三年來,你對肇事者絲毫沒有減少的惡意。”

    肇事者。

    對於惡意這個詞,習安倒是覺得形容的並無不恰當。父母車禍去世後他被送到兒童福利院,第一年真的多次想過殺了那個毀了他的家的人,一次次偷偷溜出來想要做些什麽,卻總是被院長阻止,之後雖說慢慢地接受了這件事,但每當看到別人幸福的家庭,那深埋了的憤怒還是會時不時翻滾出來,他無數次詛咒過那個人,可直到自己死了,對方也還好好活著。

    習安嗤笑一聲:“難道我要寬宏大量地原諒每一個傷害了我的人才行?”

    “不,放下或偏執隻是選擇而已。”蘇玨溫和地笑了笑,關掉屬於習安的頁麵,“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習安沉默,半晌才開口:“我出事的時候……懷裏那個小孩怎麽樣了?”

    蘇玨像是預料到了他會問這件事:“你失去意識之後她似乎被甩了出去,十分鍾前在醫院搶救無效走了,所以這件事並不能被當成大功德為你加分,抱歉。”

    結果還是沒有活下來嗎……

    習安收斂情緒淡淡嗯了聲,將位置讓出來給李溪,蘇玨接過遞過來的號碼,示意李溪錄入指紋,在數據結算的時候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明顯想要知道積分卻也擔心分數不高而一臉糾結的少年,笑了:“恭喜你,刷新了習安先生的記錄。”

    李溪似乎沒聽懂他在說什麽,一臉茫然地試圖理解他的意思,但看到那比習安還要微妙可怕的“-431”時,他完全壓抑不住內心的驚駭,不可置信的噴出一口血:“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