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指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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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方防盜已開~訂閱不足50%, 48小時內無法看見新章~  這殿下不會追人追到這裏來了吧?也未免太會糾纏了!

    先行禮再說。

    唐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是?”

    主簿:“……”

    主簿內心悲痛道:“下官是長安縣衙主簿趙瑞安。”

    自己撞上門來?

    唐毅冷哼一聲。

    “主簿?”宋問立馬推開唐毅道,“三殿下請先進去, 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談談。”

    宋問抱拳, 笑得一臉殷勤道:“趙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趙瑞安一眼, 轉身先進去。

    二樓趙恒等學子看見他上來,有人認得,也立馬起身行禮。

    趙恒問道:“三殿下一人來品茶?”

    唐毅看了眼樓下:“你們先生帶我來的。”

    “先生?”趙恒道,“哪個先生?”

    也隻有那一位先生了。

    趙恒迅速撲到窗台上,果然看見正站在門口交談的宋問與趙瑞安兩人。

    幾名學子紛紛跟上。

    一學子道:“他們在說什麽?”

    “你聽不見,我們自然也聽不見了。”

    “先生方才給了他什麽東西?”

    “銀票啊!”

    “這……行賄?還是討好?”

    “先生竟是……這樣的人?!”

    唐毅默默聽著,相當嫌棄的翻了個白眼。跟著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廂。

    討好?

    不。

    宋問隻會下套。

    沒多久, 宋問就甩著手樂顛顛的上來。

    “喲!”宋問看見他們驚喜道, “這不是我的學生們嗎?看見三殿下了嗎?”

    “看見了, 他在包廂裏。”趙恒攔住她問道, “先生到底是, 如何認識三殿下的?”

    宋問回憶道:“先前,我得罪了三殿下。”

    趙恒問:“為何?”

    宋問說:“因為一件小事。”

    眾生點頭, 等待她細說。

    宋問:“隨後,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眾生:“……”

    宋問:“但再隨後,三殿下不計前嫌的幫助了我。”

    眾生:“……”

    宋問用折扇點著下巴,欣慰道:“這就是緣分呐。”

    眾生:“……”

    沒聽出哪裏是緣分。

    隻覺得三殿下實在是——

    忒倒黴了!

    “我去見我的有緣人了。”宋問抱拳道, “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期待你們的明日佳作哦。”

    趙恒看著她跳脫離去的背影, 懵道:“先生……可能會去賄賂主簿嗎?”

    眾學子紛紛搖頭。

    “先生引我們插手此事,便已經是得罪了他們。又如何會再去討好他們?”

    “先生該不是將銀子給了主簿,讓縣衙代為發放補款,給那些農戶?”

    “這倒不無可能!”

    學子由衷感慨道:“先生真是,高風亮節之人呐。”

    宋問與唐毅聊了一個下午。

    擴建,改造,商鋪位置調整和分配。各種前期與後期的處置。

    如果要弄的完整,是需要些時日的。

    宋問趁機諫言。

    真正主要的是還是小攤販。靈活自由且多變。

    至於其他,可以邊開放邊建設。

    而最容易吸引客流的,是吃。

    接下去的時間裏,宋問給唐毅科普了一下,適宜用作街邊小吃的多種食物。

    唐毅全程沒插上一句話。

    宋問激動道:“殿下!怎麽樣?殿下,你覺得還有什麽?”

    唐毅艱難道:“不如你……寫下來吧。”

    宋問:“好嘞!”

    唐毅補充:“我是指,具體安排,而不是吃食種類。”

    “自然!”宋問拍著胸脯道,“為人師表,我是那種隻想著吃的人嗎?”

    唐毅:“……”

    唐毅別過了臉。

    這邊交代完畢,宋問又蹭唐毅的車回到了家中。

    第二次天明,提著教條去書院。

    宋問心情甚好的走進學堂。

    眾學子傾刻安靜下來,等她開口。

    “交功課交文章。”宋問敲了敲桌麵,申明道:“其實我不看你們的遣詞造句,隻看你們的判斷分析。所以也不必百般修改,互相討教。隻管寫自己想寫的。”

    眾生點頭,依序將文章呈交上來。

    宋問前後,隻是粗略掃了一眼,並未細看。

    如此眨眼間,便將文章都翻閱完了,推到一旁。

    眾學子屏息凝神,等她評判。

    宋問微一抬頭,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視死如歸的壯烈感。

    不禁覺著有些好笑。

    和她較勁,何必呢?

    “我記得我先前說過,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你們自己覺得,這次怎麽樣?”宋問不動聲色道,“不如都先說說,昨日的感想。”

    孟為率先站起來道:“先生,真是太難了!我等磨了許久,那群門吏才願意同我多說幾句話,還滿是戒備,生怕被我套了什麽。”

    其餘學生紛紛附和:“不錯啊先生。那營田使根本不讓我們進去。我們在門外待到了傍晚,好說歹說,才鬆了口。”

    “那農婦說不到兩句話就跟我等跪下了,實在是不忍心。”

    趙恒叫苦道:“同主簿喝了兩壺茶,也未套問出什麽有用的。”

    “該!”宋問失笑道,“你,孟為。先前逼迫他們的時候,就穿著這身衣服。還有你們,先前去西王村查案的時候,也穿著這身衣服。”

    宋問站出來道:“你們這是什麽衣服呀?”

    孟為不明所以道:“這是書院的衣服呀!”

    “對呀!”宋問道,“全京城還有幾人不知你們在查這事?幾人不知你們是想幫那群農戶的?還穿著這群衣服去,這不是第一麵便告訴人家,你是來者不善嗎?想做什麽呢?”

    孟為拍腿道:“真未想道,還有這等講究?”

    “哪怕是官家人,出門查探案情,詢問證詞,最好也是身著便服。微服私訪。”宋問道,“否則,拿人的官差莽莽撞撞的就進了人家裏去,民風不化的地方,生怕鄰裏誤會,也隻會想盡快將你們請出去,問不出什麽的。”

    眾生恍悟。

    “與人為便,方是於己為便。多體貼,多擔待一些。”宋問道,“此番讓你們多長長見識,倒是不錯。現在明白,勿論何事,看著容易,也未必做著容易吧?人不知而不慍。往後對待他人,多一分諒解。”

    眾生受教點頭。

    宋問終於說向正題。

    她隨手拿了一張道:“其實,每一份,都寫的不錯。但是,都寫的不對。照我以往來判,零分。”

    眾生聞言,搖頭輕歎。

    失落之情,溢於言表。

    泄了口氣,抿唇,又強打起精神。

    恭敬道:“請先生指教。”

    宋問:“先前,你們行事,那都是傾巢而出。錯。朝廷不會給全部的人手,委派一樣的任務。就像煮飯做菜一樣,你們何曾見到後庖裏,全部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

    “先不說耗時耗力。有時候,人多,反而辦不好事。”宋問道:“所以後來,我給你們分了組。可你們有想過,我給你們分組的用意何在嗎?”

    李洵叫她提點一句,當下了然。慚愧低笑。

    孟為急道:“李洵,你便直說了吧。”

    “先生其實已多番提點。這次叫我等去詢問情況,目的,也還是分析朝廷該如何處置。”李洵道,“可我們,隻是寫了各自的見聞分析出來,仍不是朝廷的。”

    “是啊。”孟為不信邪道,“我怎的總是忘了呢?”

    宋問敲著戒尺,笑道:“不錯,朝廷分六部,分九寺五監,是明確各官職責,方便處理政務。但這並非意味著各自為政。也沒有一樁案件,會隻涉及到一個部門,一類官員的。”

    宋問道:“再好比於煮飯做菜一樣。鹽是鹽,糖是糖,魚是魚。可你不能端著一碗調料和一疊生魚就出來了,這是不能吃的。”

    “往後你們也要記住。你們知道的,未必別人是知道的。許多誤解,往往便是理所當然所致。切不可,獨斷獨行。”

    眾學子頷首,在心中反思己身。

    孟為喃喃道:“怎麽全是吃的?”

    宋問道:“唉,治大國如烹小鮮嘛。”

    宋問一指敲著那疊功課上,嘿嘿笑道:“零分哦。全部哦。”

    眾生:“……”

    宋問正色道:“最後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在書院鍾響之前,寫出一份完整的文章來。”

    宋問補充道:“當然你們本次課業,還會是零分。”

    宋問安慰道:“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凡事都是從無到有,曆練如是,你們也不必自慚形穢。”

    “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宋問用教條敲著自己的後背,“這次,不讓你們寫策論,我讓你們寫分析。”

    眾生疑惑道:“分析?”

    宋問點頭:“分析,才是看清本質最快速的方法。既然你們已經插手此事,我就讓你們看個清清楚楚。一狀民訴,是如何上達天聽的。諸人聽聞的,又有何不同。”

    宋問從懷裏掏出一小疊紙,開始點名分發:“孟為,你帶著這上麵的人去找門吏。馮文述,你帶這些人去找營田使。梁仲彥,你們去問問打人的農戶。趙恒,你有關係,去找縣衙主簿,可以旁敲側擊的問問他縣令的意思。李洵,你去探探,上麵的官員,是怎麽看的。”

    這是她根據各位學生的家室背景分的組。

    打通關係來說,是李洵那樣的高官子弟比較容易。但梁仲彥這樣的平民子弟,從氣場上更容易讓人親近,更適合做基層慰問工作。

    宋問原本是打算,如果他們還不聽話,就把最不合適的人分到最不合適的地方去,給他們磨一磨。

    可看他們現在這模樣,也不用敲打了。心都已經碎了。

    他們的起點是不一樣的,將來會接觸的事情,也是不一樣的。

    宋問希望他們一步一步向上。

    宋問道:“這些人想做什麽,做了什麽,能做什麽,該做什麽,顧慮什麽,通通都給我問清楚。然後,打報告。可以商量,但是不允許抄襲。注意,結合自身。”

    眾學子齊聲道:“是!”

    看著終於有精神了,宋問滿意點頭。

    從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和竹條,微笑朝眾人頷首,然後腳步快速往門口挪動。

    一眨眼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又又又一次早退了。

    她走的毫無前奏提示。馮文述剛想喊住她,無奈晚了一步。

    麵麵相覷之後,數人開始照著分組集結討論,互相約定時間。

    “哦對了。”

    正在火熱處,門框邊上探出一個頭。

    宋問折回來道:“好好上課,不得早退。我不是指我的課,我是指其他先生的課。再會。”

    隨後又迅速消失在門口。

    眾生:“……”

    對於雲深書院,進士科乙班的學生來說,和宋問的課比起來,其他先生的課,都有些乏味。

    講大道理,他們也是會的。

    他們現在隻想動手做事。

    於是第二天,他們輕車熟路的集體蹺課了。

    孟為端著一大鍋湯,來到城門口。

    用勺子舀了一碗,親自奉給門將:“大哥,大哥來喝碗湯吧。”

    門將兩指推回去,戒備道:“你們想做什麽?”

    孟為哈腰道:“就是覺得大哥辛苦了,來給大哥送碗湯。”

    門將退開一步,惶恐道:“不辛苦,不必。”

    孟為繼續施禮道:“先前是我們莽撞,得罪了各位,因此才來賠罪,希望大哥不要介懷。”

    門將道:“不介懷。”

    “既然不介懷,請喝了這碗湯。”孟為又將碗往前推了一點。

    門將眼睛一眯。

    如此堅持,有……毒!

    沒毒也有巴豆!

    好生惡毒!

    他遂義正言辭的拒絕:“不喝。”

    孟為:“那其他兄弟呢?”

    門將扭頭問道:“你們誰要喝嗎?”

    眾門吏齊齊搖頭。

    門將道:“看,大家都不喝,你們快回去上課吧。”

    孟為:“……”

    馮文述那邊的營田使門口。

    營田使打開門,掃了眼幾人的服飾,又迅速將門合上,慍怒道:“你們究竟還想做什麽?走!”

    馮文述等人被閉之門外,有些怔神。

    門內營田使道:“我都說了我不是有意的!我無端端去害他們做什麽?你們不信便罷,別總來煩我了!”

    馮文述拍門道:“我信!勞煩尊駕開個門,我們隻是想隨意聊兩句。”

    “無話可聊!你們回去!”他說完,甩手進了裏屋。

    梁仲彥帶著一群人去西王村打人的那幾戶家中,準備著挨個詢問。

    梁仲彥問:“營田使來的時候,你為何要動手?當時想著什麽?”

    壯漢低著頭答了。

    梁仲彥又問:“在城門的時候,你動手了嗎?當時情形是什麽?”

    壯漢遲疑片刻,含糊的說了幾句。

    梁仲彥又細細問了幾個問題。

    旁邊一直聽著的農婦兩腿顫抖,終於害怕忍不住,撲騰就給他們跪下了。

    他娘子抓著梁仲彥的衣角道:“這是不是官府要查呀?這是不是要把我家郎p帶去關了?小郎君,我們不告了,也不要銀子了。求求你們放過他吧!”

    幾名學子頓時慌了神。

    “非也非也。”梁仲彥匆忙去扶她起來,解釋說:“我們隻是隨意來問兩句,並沒有追究的意思。”

    農婦磕頭痛哭道:“他真的隻是一時衝動。若是下了牢,坐上個幾年,我們這一家老小都沒有活路了呀!我們不要朝廷的銀子了。打也可,罰銀子也可,隻求你們別再追究了!”

    幾位學子皆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而趙恒和幾位同窗,請了縣衙主簿出來喝茶。

    主簿開口便道:“賢侄啊,聽說你近日對城門那些農戶的事情很感興趣,叔叔也有許多話要對你說!”

    趙恒忙敬上一杯茶:“叔叔請說。”

    主簿拍腿道:“衙門難呀!在衙門當差更是難,稍有差錯,就要遭人詬病。這無差無錯,也要遭人陷害呐!”

    隨後他甚為悲痛的闡述了一下,衙門窮,縣令窮,衙門忙,縣令忙。總之大家又窮又忙。不是刻意不管下訴,而是實在管不了了。

    趙恒眾人:“……”

    誰人不知長安縣令是當今國師的遠親。因此才無功無績,從鄉頭小吏一路提拔到京師。

    這樣一塊油水豐厚之地,可不要賺得太缽滿盆滿。

    眾學子忽然發現。

    不就套兩句話?怎憑的難啊!

    宋問嗬嗬一笑。

    叫你們先前做事那麽高調。

    該。

    唯有李洵那邊,進度良好。

    因為他問的是自己親爹。

    李伯昭聽他說完,大笑道:“你們先生這樣罵了?”

    他點頭道:“說的是對的。人情世故,可以靠磨,靠練。四書五經,可以靠讀,靠背。唯有人的眼界和心胸,卻不是輕易可以改變的。”

    李洵道:“那兒子想問,陛下和父親,於此事究竟是怎麽看的。”

    “真相為何,其實並不重要。陛下日無暇晷,這等小事,隻看結果。”李伯昭道,“此事一聽,牽扯到了百姓,縣衙,金吾衛,司農寺等部。往遠了說,還有戶部和太子。縱然查清事實很簡單,處置起來卻一定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