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二次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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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被他們看得,心裏毛毛的,轉身就想走。可趙師伯卻叫住了我:“來來來,有道,正好了,你師父有話要對你說。”

    我師父瞪著趙師伯:“你怎麽……”

    “唉,反正你明天又不能陪著有道,”趙師伯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有些事你還是早點囑咐給他,別到時候出什麽閃失。”

    說完,趙師伯就一溜小跑地離開了客房。

    趙師伯這一走,我師父單獨麵對著我,竟然變得躊躇起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師父這樣,他那雙眼看著我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愧疚,好像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似的。

    我當時就警惕起來,我師父不會是打算把我賣了吧?我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耐不住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我就這樣和師父對視著,兩個人的表情都特別不自然。

    過了一會,我師父才點上旱煙,很沉重地說:“有道啊,自從收了你這個徒弟,我心裏是很高興的……”

    “師父你想把我逐出師門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竟然愣頭愣腦地喊了這麽一句。

    我師父當時就瞪眼了:“說的什麽屁話!你這孩子,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聽師父這麽說,我就稍微安心了一點,可又一想,不對啊,師父今天這樣子……不會是真想把我賣了吧?不過這句話我沒敢說。

    我師父壓了壓火氣,有用那種沉重的語氣對我說:“明天,就是你第二次種棺的日子了,有些事我要囑咐你一下。明天早上,我會帶著你去一個地方,那地方,可能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可不管怎麽樣,你隻能自己進去,進去以後,你不要說話,不管遇到什麽,都要沉住一口氣,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見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師父才繼續說道:“進去以後啊,你會看到一口棺材,誠心誠意地給棺材磕個頭,記住了,一定要誠心誠意的。磕完頭,再上一炷香,這一次,香你要自己上,一定要把香插進土裏,插結實了……”

    師父的話很長很長,先是讓我拿香火的時候,一定要輕拿輕放,別不小心把香折斷了;又說務必要把整把香都點燃。在香火燃盡之前,還囑咐我要老老實實跪在棺材前,沉著心,默背屍訣。

    說著說著,我師父又開始囑咐我,不管遇到什麽,絕對不能出聲,連磕頭、上香都不能發出太大的動靜。反反複複囑咐我好幾遍。

    最後,我師父又讓我把屍訣背了一遍,才讓我回去睡覺。

    本來我還打算晚上和師父睡一個房間,可師父說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準備,晚上我在房間裏,會打擾到他。

    我有種感覺,我的第二次種棺,對於我師父來說,好像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師父就領著我,來到了賓館的地下室。

    這裏的地下室很大、很深,就如同一座小型的地宮,師父在前麵舉著蠟燭,為我照亮了幽長無比的樓梯,我跟著師父身後,光是看到那股飄飄忽忽的火光,心裏就莫名地緊張起來。

    一直來到樓梯的最底端,出現在我麵前的,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借著燭光,我看到那扇鐵門上還貼著很多符,這些靈符已經有年頭了,上麵的黃色已經退去,露出大片大片的慘白。

    那扇門看起來又厚又重,可師父推開它的時候,卻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門的另一側黑洞洞的,我看不清裏麵的樣子,也不敢進去。

    可這時候,我師父把蠟燭和一把香遞到了我裏,對我說:“進去吧,我就在門口。”

    我真的要一個人進去啊!

    我看了眼黑洞洞的門框,感覺血液都快凝固了,怯生生地對我師父說:“師父,我害怕。”我師父一句話也不說,就是朝門裏指了指,示意我進去,一邊還眯起了眼。

    最怕我師父眯眼了,他一眯眼,我心裏都發顫。也是沒辦法了,我就壯著膽子,高高舉著蠟燭走了進去。

    可我前腳剛進門,我師父“哐”的一聲,就把我身後的鐵門給關上了。

    這一下,我腳都軟了,就想著敲門,讓我師父把我放出去。可我還記得我師父昨天晚上跟我說的話,在這裏麵不管遇到什麽,都不能出一點聲音。

    燭火飄飄蕩蕩,我隱約能看到前方不遠的地方泛著一點點紅色,血一樣的紅色。

    可不知道是為什麽,看到這一點紅的時候,我心裏反而不那麽怕了,反而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我拿著蠟燭,慢慢向前走,漸漸的,紅色變成了很大的一片,在這片紅上麵,還附著著大團大團的黑色。

    那是一頂很大的棺材,通體血紅,在棺材上,還有一些湧動的黑水,就像是活了的瀝青。

    這不是就是我背上的黑水屍棺嗎?

    從棺材上正散發出一陣陣的涼意,這陣涼意,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不適應。相反,當我感覺到它的時候,就好像有一股清甜的泉水流過了我的喉嚨,當它注入我的五髒六腑時,連我的心境,都變得無比沉靜。

    我仿佛有種錯覺,這口屍棺,我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見過,不是在我師父的背上見過,而是見過它的原身,還曾觸摸過它,感受過棺材上的粗糙,和那些黑水的滑膩。

    有種力量牽引著我,讓我將放在了屍棺的棺蓋上,那樣的粗糙,還有黑水沒過指的感,都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

    這時仙兒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起來:“別……別碰它,我總覺得它,不太對勁。趕緊磕頭吧,上香,對了,還有上香,快點,我不想留在這!”

    仙兒的語氣非常著急,好像這口棺材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東西,可我怎麽覺得,越看它越覺得親切呢?

    耐不住仙兒一直在催我,我隻能後退了一步,正要跪下磕頭,可剛要跪,腿卻不聽使喚了,怎麽都彎不下去。

    我試著走了兩步,沒問題啊,又試著去跪,可腿卻再次僵住了,不論我怎麽用力,就是連一個很小的弧度都彎不下來。

    眼前的黑水屍棺,好像不希望我跪拜它。

    既然跪不下,那就上香吧,可當我用燭火去點香的時候,那把香火好像受潮了一樣,怎麽也點不著。

    屍棺似乎也不願讓我給它上香。

    可我師父說了,這把香不燒完,我不能出去啊。同時我也能感覺到,仙兒在害怕,雖然她沒說話,可我就是能感覺到,她在害怕。但她到底在怕什麽呢?

    我又試著點了幾次香,沒想到竟然點燃了,我就按照師父的囑咐,蹲下來,把香火牢牢插在地上。

    我蹲下來的時候,腿腳是可以正常活動的,可我打算借著蹲下的姿勢,直接跪倒磕頭的時候,腿就又不聽使喚了。

    跪不下,我也沒辦法磕頭,隻能雙合十,朝著黑水棺拜了幾下,然後就開始默背屍訣。

    背誦屍訣的時候,從棺材吹來了涼風,那陣風拂過我的頭,就好像有人在輕輕撓著我的頭發,那種很舒服的感覺,竟讓我在不知不覺睡著了。

    睡夢,我仿佛看到了一個慈祥的老奶奶,她從棺材裏走出來,在點燃的香火上吹了一口氣,那些香火就燃得更旺了,不知不覺間就短了一半。

    老奶奶來到我身邊,笑著對我說:“別睡,地上涼。”她說話的時候,我留意到,在她的左臉頰上有一個淡紫色的胎記。她一邊說這話,一邊抓住我額頭前的一小撮頭發,用力一拔。

    我就感覺額頭上突然疼了一下,接著就醒了過來。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又朝香火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大把香火,竟然已經快燒光了。

    而我的額頭上,也真的少了一小撮頭發。

    我看著不遠處的屍棺,此時,它正靜靜地躺在那裏,棺蓋穩穩地合著,似乎從來沒有打開過,也從來沒有一個老奶奶從裏麵走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不想走了,就想待在這,多陪它一會。我覺得它在這個黑乎乎的地方睡了這麽久,一定很寂寞,需要人陪。

    可仙兒這時候又開始催促我:“香都燒完了,快走吧,我真的不想留在這!”

    我感覺她說話的時候都快哭出來了,心裏雖然還感覺莫名其妙,可我這人,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了,最後也隻能很無奈地離開。

    在臨推開鐵門的那一刹那,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在這黑暗的環境裏,我已經看不到黑水屍棺了,可我能感覺到它,它還是很安靜地躺在那裏,從不斷吹出一陣陣涼風,吹著我的後背,讓我快點離開,不要再留戀。

    我推開門的時候,我師父很緊張地看著我,問:“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香燒完了沒有?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不舒服,看到什麽沒有?”

    師父的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的。

    我關上門,對我師父說:“香燒完了啊,剛才,從棺材裏出來一個老奶奶,朝香吹了口氣,那把香一下子就燒完了,她還從我頭上拔了一小撮頭發。師父,你咋不告訴我,這裏頭還住著一個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