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屍油、蓍草、屍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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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鐺子,在南方可能少見一些。這東西在我們那又叫作鏊子,攤餅用的,形狀就是一個黑色的厚鐵餅,上麵微微隆起,很多攤煎餅果子的也是用它來做餅,隻不過他們的鏊子,頂麵大多是水平的。

    之後師父又拿來一個黃白色的蠟塊,對我說了聲:“屍蠟。”

    師父家一直沒通煤氣,燒得是木炭,當時廚房裏的木炭不多了,師父就讓我和梁厚載出去拿一些回來。

    點上柴,烤熱了鐺子,師父就將屍蠟一點一點抹在鐺子上,又在屍蠟添了些水。

    受到鏊子的灼烤,上麵那些混著水的屍蠟很快變成了一張薄薄的油紙,我師父將整張油紙揭下來,又從我這邊拿走青鋼劍,將它切割成一個一個的小方塊。

    看著那些切割後的方形油紙,我突然覺得很眼熟。

    就聽我師父對我說:“你記住了,攤油紙的時候,鏊子不要太熱,不然很容易糊了。屍蠟和水的比例是一比。”

    我點了點頭,可還是想不明白師父到底在幹什麽。

    這時坩堝裏的水已經沸,師父將一滴銅甲屍的屍油滴進去,又拿起一根蓍草,也放進了坩堝裏。爐灶上的坩堝總共有個,第一個坩堝裏隻放了一根蓍草,第二個放了根,第個我師父直接抓了一大把放了進去,每一個坩堝裏,都滴進了一滴屍油。

    師父一邊晃動著那些坩堝,一邊對我說:“放一根蓍草,是用來穩固陽氣,放根,可以補充陽氣,放進十二根,則可以讓陽氣勃發、再生。”

    我一直盯著那些坩堝看,就看見蓍草碰到屍油以後,竟然在一瞬間就融化了,剛開始,草汁把沸水染成了淡綠色,可沒多久,綠色散去,竟然顯現出一種很新鮮的奶白色。

    梁厚載湊到我耳朵邊上,悄悄對我說:“道哥,我突然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其實不用他說,我大概也猜出來我師父在幹什麽了。

    這時我還聽見仙兒在笑,她那笑聲,好像是為了什麽事在幸災樂禍。

    坩堝裏的水汽蒸發以後,裏麵就生下來了一下奶色的、黏糊糊的東西,我師父把個坩堝裏的東西倒進粗口壇子裏,等它們冷卻下來,變得稍微硬實一些了,又用木槌不斷地打。

    沒多久,它們就被我師父砸成了四四方方的奶塊,然後我師父又用油紙把這些糖塊依次包了起來。

    奶糖,這就是我師父經常給我吃的奶糖!裏麵竟然有屍油!那些油紙竟然是用屍蠟做的!

    小時候我吃完糖,還竟然把那些油紙咬在嘴裏玩。我的天哪,好惡心!

    可我師父好像一點都不覺得惡心,一邊包著糖紙,還一邊對我說:“屯蒙這一脈做出來的蓍草本來是筮卜用的,分陰蓍和陽蓍,這些是陽蓍,上麵的陽氣太重,不能直接吃,要用屍油來調和。過去你吃糖的時候覺得苦,其實是蓍草的陽氣匯入丹田,那時候你嚐到的是蓍草的苦。在你陽氣過剩的時候,屍油的陰氣進入氣海,你嚐到的那股甜味,就來自這些屍油。”

    我的個天,這些奶糖裏的香甜,竟然是屍油的味道!當時我就有種衝動,恨不得把這些年吃的糖,全都吐出來。

    梁厚載也吃過我師父的糖,他現在的臉色,也是鐵青鐵青的。

    說實話,我想很多人可能不能理解我和梁厚載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畢竟邪屍身上的那股味道,也不是每個人都聞過的。

    可我師父沒看到我們兩個的表情,還在繼續說著:“之所以用屍油來配蓍草,就是因為這兩種東西不會破壞對方的所帶的炁。這些蓍草還能祛除屍氣,隻留下屍油的陰氣。”

    說著說著,我師父又回想起了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情,竟然笑了起來:“第一次碰到你和胖墩那天,我給胖墩的就是一塊普通的奶糖。還有你種棺那天,給你吃的不是這種糖塊,是屍丹……”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我師父:“師父,你先別說了。”

    屍丹是什麽東西我還是很清楚的,那玩意兒比屍蠟、屍油惡心多了。

    我師父轉過頭來看我,才看到我和梁厚載的表情,可他依然笑著說:“你們可不要覺得這屍油髒,去掉屍氣以後,邪屍的屍油和屍蠟,可是這天底下最幹淨的東西。”

    師父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就忍不住開始幹嘔了。

    仙兒卻露出頭來,不懷好意地朝著我笑,看樣子她早就知道那些糖是用什麽做的,可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有時候吧,我真的覺得仙兒挺惹人厭的,真的!

    我師父把做好的糖放在口袋裏,又對我說:“做糖的法,你要牢牢記住,以後你收了徒弟,也要一代代把這門藝傳下去。還有厚載,你們那一脈的傳人,往往是陰氣過重,陽氣不足,這門藝我今天也交給你了,你要好好記著。”

    梁厚載的臉色不好看,但還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之後他緩了緩,才又說道:“可是柴爺爺,屍蠟這東西,不是很難收集的嗎,尤其是這種純淨的屍蠟。可你剛才拿出來的那一塊……”

    說到這裏,梁厚載似乎又想起了那塊屍蠟的樣子,於是就說不下去了。

    我師父還是笑嗬嗬的:“正好了,今天晚上我要去亂墳山收一些屍蠟,你們就跟著一起去吧。”

    說完,我師父又朝著客廳的方向喊:“老陳來了嗎?”

    就聽見客廳裏傳來了陳道長的聲音:“嗯。”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一點都沒察覺到?

    就在陳道長回應我師父的時候,從客廳方向還飄來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我師父也聞到了味道,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緊張起來,趕緊跑了出去。

    我跟著師父來到客廳的時候,就看見陳道長正抱著我師父的旱煙,小口小口地抽著,還一臉享受的樣子。

    我師父衝過去,伸就抓住了煙杆,很不爽地朝陳道長吼:“老東西,又偷我煙!”

    陳道長也攥住了煙杆了另一頭,同樣很不爽地說:“你個老柴頭,我不就是抽你口煙嗎,哎呀,你看看你那個小氣樣!”

    陳道長的力氣顯然沒我師父大,我師父隻是用力一拉,就把煙杆搶了過來,陳道長就眼巴巴地看著我師父的煙杆,一臉的不情願。

    看他們兩個那樣子,我也真是無語了,就跟兩個小孩搶玩具似的。

    我師父又問陳道長:“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陳道長沒回應我師父的話,隻是反問:“屍訣的抄本,你什麽時候給我?”

    我師父指了指茶幾:“你眼白長了,這是什麽?”

    當時屍訣的抄本,就放在那個茶幾上。

    可陳道長看了屍訣一眼,卻沒伸去拿,反而還在說:“那個麽,你先把煙杆給我。”

    我師父幹脆把煙鍋滅了,又問他:“東西準備好了嗎?”

    誰知陳道長竟然威脅起了我師父:“你給我煙杆,我就準備好了,你要是不給我,自己看著辦吧。”

    我師父也是被他弄得沒脾氣了,很無奈地把煙杆遞給了他,這下陳道長才高興了,從懷裏掏出一把靈符,說:“十張符,給你。”

    看我師父和陳道長,兩人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雖然也說不上來這種關係是好還是不好,總之就是不一般。

    可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那就是我師父幾乎從來不會主動提起陳道長的事情,有時候就算我問起來,我師父也是打打馬虎眼就過去了。

    可有時候,我說起陳道長臉皮厚的時候,我師父卻會狠狠瞪我一眼,每次都會說:“你懂什麽,陳道長就是這樣的人,不拘小節。”偶爾我師父也會說,其實陳道長才是一個有大慈悲心的人。

    以至於在那段時間,我一直都對陳道長充滿了好奇,總感覺他現在的樣子,似乎是刻意表現出來的,在他身上,說不定也是有很多隱秘的。

    那天,陳道長又問我師父要了一小袋煙葉,才樂嗬嗬地跟著我們一起去了王莊。

    從我住的地方到王莊,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到村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黑下來了。

    我師父看了看表,卻說時間還早,就問附近的鄉親要了點蔬菜和豬肉,在亂墳山的小房子裏做起了飯。

    其實我本來是想去看看我大舅的,可我大舅去了外地,這會家裏沒人。

    我記得那段時間,村裏好像是在搞有蔬菜出口,我大舅雖然腿腳不好,可因為小時候在金行做過幫工,眼皮子活泛,也擅長和人打交道。剛開始,村裏的做的出口生意,都是我大舅和村裏的幹部一起去談,大舅也因為這些生意賺了點錢,後來幹脆自己包了幾塊地,又雇了幾個工人,做起了自產自銷的買賣,日子漸漸富了起來。

    我師父說,我大舅能富起來,還是因為我們家破財。當初我們家的財運雖然被擋了,可這一路財運,原本是行大運,雖然被擋了,可最終還是要惠及親人,於是這道財路就落在了我大舅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