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關於羅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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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師父的話,讓我一時間很難接受。

    上次見到師伯的時候,他還帶我入行,送我招魂幡,我以為他其實是個溫和的長輩,隻是性情有些古怪罷了。可一轉眼,他竟然變成了我的敵人,師父還要我清理門戶。

    師父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一雙眼都是紅的,似乎是因為憤怒,可在這種憤怒的目光裏,我還感受到了一種悲淒,我想,對於我師父來說,我的師伯趙宗典,的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這時候我馮師兄在旁邊說道:“在這件事裏,也沒有證據是直接指向趙宗典的。關於趙宗典的事,我也曾聽我師父提到過一些,以他的性子,應該不會把寄魂莊的秘術傳給羅有方。”

    馮師兄之所以這麽說,也並不完全是在安慰我師父,我太了解馮師兄了,他是個非常專業的老刑警,這樣的專業,幾乎在他生活的方方麵麵都能體現出來,雖然他有著一種異乎常人的斷案直覺,但如果沒有最直接的證據,他也不會隨便給一個人定罪。

    在認定一個人是否有罪這上麵,馮師兄向來是非常謹慎的。

    我師父聽到馮師兄的話,臉色也變得稍微好了一點,可嘴上還是說:“如果不是他傳給羅有方的,還能是誰?你知道那兩個姑娘喝的是什麽嗎?那是魃血,屍魃身上的魃血!鎮著屍魃的那間墓室,除了我和陳道長,隻有趙宗典知道怎麽打開它。如果不是他把開門的法子告訴了羅有方,羅有方是怎麽把魃血偷出來的?”

    師父的最後一個問題,聽起來不像是在反問,而是在向我馮師兄詢問。

    馮師兄皺起了眉頭,思考很久之後,才小心推測道:“也許是,師叔和陳道長開墓門的時候,羅有方就跟在後麵,目睹的全程。我曾聽師父說過,趙宗典曾從一個江湖術士那裏得了一套用於隱匿的術法,如果他將這套術法傳給了羅有方,羅有方完全有可能在不知不覺地情況下,尾隨師叔和陳道長進入墓穴。”

    聽著馮師兄的話,我就感覺背脊一陣發寒。

    難道說,那天師父帶著我進墓的時候,羅有方就潛藏在我們身後?如果他連我師父都能騙過,會不會在我平時做作業、睡覺的時候,他就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盯著我……

    想到這,我自己都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這時我就見我師父點了點頭:“墓穴裏陰氣極重,羅有方在那裏施展隱匿的術法,確實會有一些奇效。可不管怎麽說,**煉屍的法門隻在守正一脈流傳,羅有方既然能用出這套法門,我師兄也脫不了幹係。”

    馮師兄先是點了點頭,之後又搖頭:“也未必。羅有方畢竟算是趙宗典的弟子,說不定這套法門,是羅有方從趙宗典那裏偷學來的。如果是偷師,這件事和趙宗典就沒有必然的聯係了。”

    我馮師兄就是這樣,每次碰到這種難以解釋的事情,他都會將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腦子裏過一遍。

    不過不得不說,馮師兄的這種思維方式還是很能靠得住的。

    當馮師兄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我師父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師父才歎了口氣:“唉,我也希望事情是你說的這樣。可師兄失蹤了這麽多年,一點音訊都沒有,這種事他不站出來說個清楚,誰也弄不明白。”

    一邊說著,師父端起之前馮師兄遞給他的水,抿了一小口。

    這時候馮師兄有說話了:“趙宗典的行蹤,有一個人或許知道。”

    我師父放下水杯,有些疑惑地看著馮師兄。

    馮師兄頓了一頓,又說道:“我也是前段日子聽包師弟說,今年的大市,九封山的人也會參加。師叔為什麽不趁著這個會,去問問九曲十八彎的那隻老鬼呢?”

    我師父這才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可又似乎變得有些擔憂,喃喃地說:“連他也來了?看來今年的大市,麻煩得很哪!”

    之後馮師兄又問我師父,亂份上那年需不要需要找人盯一下。畢竟羅有方已經知道了墓穴的入口,如果不加防範的話,誰也不知道他還會生出什麽亂子來。

    我師父擺了擺,說:“大市臨近,羅有方的事先放一放吧。至於亂墳山那邊的事,我已經囑咐過老陳了,有他看著,羅有方翻不了天。對了有義,今年的大市,你也是要去的吧?”

    馮師兄點了點頭:“肯定要去的。隻不過頭還有兩個案子沒處理完,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去。”

    就聽我師父說道:“今年的大市不同以往,我要早走兩天,回去作作準備。你走的時候,帶著有道他們兩個一起上路。”

    對於師父的請求,馮師兄是不可能拒絕的。

    其實聽聞師父不和我們一路,我和梁厚載心裏還有點竊喜,至少在這一路上,不會有人時不時地考校我們的功課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師父在當天早上就去了地級市,搭著最早的一班列車急匆匆趕回了四川。

    我和梁厚載在警局裏吃過早飯,馮師兄才開著車,送我們回家。

    我坐在副駕駛上,心裏還在擔心羅有方的事,馮師兄停下車來等紅燈的時候,大概是見我臉色不太好,就問了我一句:“怎麽了這是,想什麽呢?”

    我有些擔憂地問馮師兄:“師兄,羅有方很厲害嗎?”

    這時候綠燈亮了,馮師兄一邊換了車檔,一邊笑著說:“你是不是在擔心羅有方的隱匿術?嗬嗬,沒必要的。他的那套術法,隻有在陰氣很重的地方才能奏奇效,平時基本上沒什麽用。說起來,趙宗典那一支,所有的術法大多都是靠陰氣來催動,可陰氣這東西,畢竟是一種外力,比不上柴師叔教你的那些東西精純。”

    我有些不解:“我師伯的傳承和師父不一樣嗎?”

    馮師兄點了點頭,對我說:“你們守正這一脈,在傳承上分陰陽兩支,柴師叔屬於陽支,趙宗典是陰支。簡單點說,陽支的傳承大多是鎮屍除屍,陰支則是煉屍養屍。你們這兩支的傳承,在根上就不一樣。”

    我又問馮師兄:“那,我師父和師伯誰更厲害?”

    馮師兄還是笑著說道:“這種事說不好的。你和柴師叔這一支,所有術法的催動,靠的是常年修行得來的念力,修行的時間越長、道行越精純,術法的威力就越大。可陰支則是靠借力,這一支的術法大多是速成,但論威力,受環境的影響很大。包括陰支傳下來的那些法器,大多也是靠借外力來催動的,除了招魂幡。”

    說到這,馮師兄頓了頓,又接著對我說:“其實張小攀這個案子,我覺得和趙宗典應該沒有直接關係。對於羅有方這個徒弟,他應該並不信任,甚至可以說是提防了。你入行的時候趙宗典之所以要將艮字幡送給你,我想,他大概是要你守住那支幡,避免它落在羅有方裏,不過這都是我的推測,事情究竟是怎麽樣,隻有趙宗典自己能說清楚。”

    “羅有方不是我師伯的徒弟嗎?我師伯如果不想把招魂幡交給他,難道他還能搶?”我有些不解地問馮師兄。

    我以為,師徒之間的關係,全都應該像我和我師父這樣。

    馮師兄搖頭:“盡管羅有方是趙宗典的弟子,但沒人承認他是寄魂莊的人,恐怕連趙宗典自己都不會承認。所以你也不能用看待寄魂莊門人的眼光去看待他。其實我一直覺得奇怪,以趙宗典的性子,在有俊師弟死後,應該不會再收弟子了。而且之前我和師叔調查過羅有方這個人,他很神秘,幾乎查不到關於他的資料,隻知道他前兩年他在內地冒充港商,又在香港冒充陸商,騙了不少錢。按理來說,他騙來的那些錢,早就夠他吃一輩子了,可他還是一直在詐騙,也不知道他弄這麽多錢想幹什麽。不管他想幹什麽吧,總歸是心術不正,像這樣的弟子,趙宗典原本是決計不會收的。他和羅有方之間的關係,恐怕也不是師徒這麽簡單。”

    這時候梁厚載在後麵問了一句:“抓不到他嗎?”

    馮師兄顯得有些無奈:“已經發了通緝令,包括很多道門的同行也在找他,可就隻抓不住他。其實這才是最讓我不理解的地方,羅有方就算本事再大,按說我們布下了天羅地網,他也很難逃掉的,所以我一直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在他背後,好像還有一些人在接應他。”

    警局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就在馮師兄說話的這段時間,車已經開進了家屬院的大門。

    其實我本來還想打聽一下張有俊的事,可這時候我看見我爸媽正在門口焦急地等候,就感覺心裏突然緊了一下,原本到了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一開車門,我媽就跑了過來,抓著我的,很緊張地問我:“怎著了這是,怎麽還進局子裏去了?咋回事啊?”

    我媽說話的時候,一雙眼還是紅紅的,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了,如果說實話,我怕我媽會生氣,可看她現在的樣子,我真的不忍心再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