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翡翠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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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我馮師兄在旁邊說:“是這樣,昨天晚上碰到一個案子,需要有道他們兩個配合我調查一下。也怪我,當時也是看天太晚了,就沒好意思叫醒你們。”
我媽還有些驚訝地看著馮師兄:“他師兄,你夜裏哄夯(昨天晚上)來過家裏啊?咋也不說一聲呢?”
馮師兄笑了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其實回想一下,就連馮師兄剛才說的那番話,也是半真半假的。
在我們寄魂莊,說謊是要犯忌諱的,雖然門規涉及“口業”的條例不多,可無論哪個寄魂莊的門徒,不到萬不得已,通常也是極少說謊的。
這時我爸也湊了過來,朝我馮師兄遞過去一條煙,嘴上說著:“又給你添麻煩了。”
馮師兄連忙擺:“沒啥麻煩不麻煩的,要不是有道,這案子還真破不了。那什麽,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說完,馮師兄就把我和梁厚載趕下了車,馬不停蹄地走了。
一直到馮師兄的車出了家屬院的院門,我媽才轉頭看了看我爸,又看了看我爸裏那條煙,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爸和我媽老夫老妻的,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了,當然明白我媽為什麽歎氣。
還不就是嫌他沒眼力勁,沒把煙送出去唄。
可我爸真的不會送禮,也不會說太多客氣的話,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過了一會,我爸才有點不好意思地對我媽說:“要不,我給他送局裏去?”
我媽白了我爸一眼,說了聲:“算了吧。”就朝著胡同裏走。
立秋之後,清晨的空氣裏就透出了一絲涼意,我爸脫下身上的薄外套,給我媽披在身上。
自從那場破財風波過去以後,我感覺我爸對我媽就越來越知道愛護了。
後來我也曾和我爸聊起當年破財的那場風波,說起當時的事,我爸總是很感慨,說我媽這些年了,從來沒再提過那時候的事情,就連他做出那些事的時候,我媽也沒想過要離婚,還變賣了嫁妝,就想給他把欠下債補上。要是換一個人,可能早就跟他離了。
我爸說:“兩個人在一塊,就是一輩子的事,我不對你媽好,還想對誰好啊?”
有時候想想,雖然因為羅有方的緣故,我爸斷了一條財路,可他也因為那次的事,越來越心疼我媽了,說起來,也算是有得有失吧。其實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不求大富大貴,隻求一家人和和睦睦,有什麽東西能比一家人的感情更重要?
之後的一段日子裏,我和梁厚載又上了將近一周的課,可我心裏總掛念著鬼市,老師講什麽我都聽不進去。
梁厚載也好不到哪去,有次上物理課的時候,他還被罰站了大半節課。起因是我們物理老師走到梁厚載桌前的時候,發現梁厚載目光呆滯,他桌子上的課本還是數學的課本。
當時我老師對梁厚載說了一句話,差點把我給笑岔氣了:“梁厚載,你是從數學課一直發呆到現在嗎?”
那天上午的第一節課就是數學課,物理課是最後一節。
直到還差兩天就到鬼節的時候,馮師兄才來到我們學校,先是幫我們請了假,又問我們班主任要了一份教學進度表。
我和梁厚載回家簡單收拾了一下行禮,才由馮師兄帶著來到省城,趕當天晚上最後一班飛飛往四川。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坐飛,興奮得不行,梁厚載剛開始也和我一樣興奮,可當飛起飛之後,他的臉色就不太對勁了。
我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結果梁厚載很恐懼地看了一眼窗外,問我:“你說,飛會不會掉下去?”
聽他這麽一說,弄得我也有點緊張,不過沒過多久我就沒事了,可梁厚載卻一直提心吊膽的。
馮師兄就讓他睡一覺,說是等他醒過來的時候說不定就到了。
可梁厚載剛睡著沒多久,突然“嗷——”地一聲慘叫,弄得周圍的人都朝我們這邊看。
梁厚載說,他夢到飛墜毀了。他說話的時候,仙兒就樂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我知道,梁厚載做的那個夢,肯定又是仙兒搞的鬼。
直到下飛的時候,梁厚載還是一臉慘白,走路都要我扶著。
那一次坐飛的經曆,在梁厚載心裏留下了很大一片陰影,以至於時至今日,他也幾乎從來不坐飛,還好從06年以後就有了動車,要不然的話,我真的不願意和他一起出遠門。
一個連邪屍都不怕的人,竟然害怕坐飛,的確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下了飛,依然是莊師兄來接的我們,馮師兄和莊師兄輪著開車,當天下午就到了寄魂莊外的那個小鎮。
寄魂莊開的那家旅店早在一個月前就被訂滿了,莊師兄就帶著我們找了附近一家小旅館,暫時安頓了下來。
這次出門的時候,我媽特地給了我一點錢,我心裏還掛著那間遊戲廳,晚上草草吃了點東西,就拉著梁厚載跑到路口去看。
結果那家遊戲廳已經沒了,原來開店的那個店麵,也變成了一家買煙草雜貨的小賣鋪。弄得我心裏空落落的。
月15,元節這天,天還沒亮我和梁厚載就被莊師兄叫醒,簡單洗漱一下之後,就由莊師兄開車帶著,離開了小鎮。
我本來還以為鬼市和寄魂莊離得很近,或者鬼市就在寄魂莊裏舉行。
可莊師兄這一路走下來,卻是朝著寄魂莊相反的方向走,從清晨到午,莊師兄的車一直走在盤山路上。
上一次我進入這樣的深山時,正好是冬季,萬物凋零,那些巨大的山體帶給我的感覺,是一種很有力的滄桑,如今的山林裏卻帶著大片的生,好像連這些山體也變得柔軟起來,可在這樣柔軟將大片山脈藏在其時,又是另外一種讓人心悸的神秘。
莊師兄最終把車停在了位於山林深處的一個小型莊園門前,我下了車,才看到莊外的門梁上掛著一個很小的招牌,上麵寫著:翡翠山莊。
那個招牌真的很小,就是兩個巴掌這麽大的一塊木板,可寫在上麵的字看起來卻異常有力,一筆一劃,都像是刀劈斧鑿的一樣。
馮師兄走到我身邊,指著那個牌子對我說:“這個飯莊也是咱們寄魂莊的產業,隻不過平時沒什麽客人,隻有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客人才源源不斷地來。”
莊師兄朝園子裏觀望了一會,才反過頭來對我們說:“已經來了不少人了,咱們別在這吃飯了,直接去鬼市吧。”
之後,莊師兄和馮師兄就帶著我和梁厚載,繞過飯莊的正門,踏上了一條很隱蔽的小路。
直到飯莊漸漸消失在林海盡頭的時候,莊師兄才對我說:“今年的大市非比尋常,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你和厚載在鬼市裏走動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我對莊師兄點了點頭,可心裏還在琢磨著他說的非比尋常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這可是我第一次來鬼市,鬼市平時是什麽樣子我都不知道,今年又是怎樣的非比尋常,我就更想不明白了。
在小路的盡頭,又是一大片蔥翠的竹林,這片竹林和寄魂莊外的那片一樣,裏麵也做過特殊的布置。
我緊緊拉著梁厚載,怕他走丟了。每走一段路,我也會和兩位師兄一起朝身後看,在寄魂莊的竹林裏,隻要走對了路,回頭就能看到一個刀鋒似的山體,但在這個地方,身後的路標則換成了飯莊最高的一棵古鬆。
我們和飯莊之間的距離已經很遠,每次回頭看的時候,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樹影。
也是莊師兄告訴,那棵古鬆就是這座山的山神,也是翡翠山莊裏的守門人。
我問莊師兄:“那棵樹,真的是神仙嗎?”
莊師兄卻搖頭:“說它是山神,隻是因為它有靈性,在唐代期的時候,寄魂莊門人認為,靈性就是天地間的一種神性,這棵樹是山神的說法,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流傳下來的。”
出了竹林,不遠處就是一條幹枯的河道,這條河道很寬、很深,在它幹枯之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溝壑,就橫在兩座山之間。
在河道上方是一座狹長的吊橋,橋頭支一個簡單的棚子,我師父就坐在棚子下,一個人欣賞著山裏的風景,愜意地喝著茶。
當我們來到橋邊的時候,師父也沒有回頭看我們一眼,隻是喊了一聲:“來者何人啊?”
我師父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刻意將聲音拖得很長。
莊師兄走過去,朝我師父抱了抱拳,很恭敬地說:“柴師叔,是我。”
這時我師父才轉過頭來看我們,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我師父就笑了。
我師父就是這樣,每次和我分離上幾天,他就會想我,再見到我的時候臉上都是滿滿的笑容,可這種笑容絕對持續不了一分鍾。
這次也一樣,師父對著我笑了一會,立刻就變了一張嘴臉,問我:“作業帶了嗎?”
我趕緊點了點頭,露出背上的書包給師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