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以和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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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本來以為趙德楷聽我師父這麽說,至少會愧疚一下,可他一點慚愧的意思都沒有,還衝我師父吼:“我就是要讓你們寄魂莊身敗名裂!你們的傳承不如百烏山,基業不如百烏山,隻有區區十幾個門人,憑什麽經營鬼市?我們百烏山,才是鬼市正宗!寄魂莊,不過是一群欺世盜名之徒!”

    我就看見師父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反感,又聽他對趙德楷說:“基業不如百烏山?我們寄魂莊兩千年古刹至今建在,你們百烏山呢,千年來攢下的那點基業現在還剩多少,我想你比我清楚吧。再說傳承,千多年前,我們寄魂莊和百烏山比,也隻能說守正一脈的傳承比不上你們。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守正一脈吸納百家之長,各種術法經過曆代門人鑽研和改良,一代比一代強。再看看你們百烏山,一千多年了,隻知道吃老本,沒什麽發展不說,很多傳承都斷了,現在的百烏山,還敢說自己的傳承強過守正一脈,不是自欺欺人是什麽?”

    這時候夏師伯也說話了:“想當年,黃土坡的鬼市崩塌,我們的先祖就曾提議,和百烏山共同經營蜀南鬼市,可你們百烏山的人看不上寄魂莊,斷然拒絕了。你可是知道,當年百烏山的沒落,是天災,不是**,和我們寄魂莊更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這些年總稱自己是鬼市正宗,可你們的鬼市呢,在哪?你們如果真的有心,就重開一個鬼市,到時候我們寄魂莊一定鼎力相助,可你們沒有這份心意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和寄魂莊過不去,每到大市,我們好心請你們來,可你們卻每每攪局,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們百烏山的門人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師父和師伯說了這麽多,如果換成是我,明知道自己理虧,肯定沒臉再爭辯下去了。

    可趙德楷還是那副憤憤不平的樣子,怒瞪著我夏師伯,依然用咬牙切齒的口氣說:“夏宗明,你真虛偽!好心請我們來,你那是好心?你那是譏諷!你不就是想讓我們看看,你們經營的鬼市規模多麽大,人多麽多?你不就是想證明,寄魂莊比我們百烏山強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寄魂莊兩千多年來,就是一心想把我們百烏山踩在腳下!”

    趙師伯冷冷“哼”了一聲,很不屑地說:“這種事我們根本不需要想,你們百烏山早就被寄魂莊踩在腳下了。過去我還想不明白,百烏山千年基業,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現在我明白了,百烏山之所以衰落,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門人,張口閉口,噴出來的全是一股子怨氣。滿門的怨夫怨婦,百烏山不衰敗才真是有鬼了。依我看,這樣的百烏山,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你們幹脆就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我趙師伯這人說話就是這樣的,他跟我夏師伯偶爾拌嘴吵架,每次吵起來,句句都戳著我夏師伯的痛處,而且是哪疼戳哪,一點不留餘地,每次我夏師伯和他吵完架,血壓都會上升一大截。

    我就看見趙德楷的臉變得比之前更紅了,他臉上的皮都在不停地抽搐,他一直張著嘴,過了半天,才用盡全身的力氣,朝我師伯吼:“趙宗信,我跟你沒完!”

    他一邊吼,一邊挺著身子站了起來,我師父一把扯住他身上的繩子,半拖半扯地將趙德楷弄出了堂口。

    我看到師父拉著趙德楷朝不遠處的一條小路走過去了,本來也打算跟過去,可趙師伯卻伸攔住了我:“你就別過去了。”

    我問趙師伯:“我師父這是要帶他去哪啊?”

    趙師伯指了指鬼市出口的方向說:“趕他走唄,還能去哪?”

    這時梁厚載也問了一句:“就這麽放他走了?”

    趙師伯很無奈地歎口氣說:“不放他走還能怎樣?你是想把他拉出去遊街啊,還是怎麽著?不管怎麽說,百烏山在曾經也是名門大派,有些事也不好做絕,多少要給他們留幾分麵子。”

    梁厚載想了想,又說道:“可百烏山都知道鬼市在哪了,他們會不會舉報咱們,讓人來征剿吧,就像隋朝那樣。”

    趙師伯笑了笑,對梁厚載說:“傻小子,你以為鬼市是怎麽撐到現在的?現在是什麽年代了,要是沒有國家護著,這個溶洞,包括寄魂莊所在的那片野山,早就被人開發了。包括寄魂莊每年的開支,國家也是要補貼一部分的。”

    聽趙師伯這麽一說,我也感到一陣驚訝:“還有這種事啊?我咋沒聽我師父提過呢?”

    趙師伯還是一臉笑容:“你們守正一脈向來比較自由,除非是出了天大的事,上頭也不會找你們。像我和你夏師伯可就慘嘍,我們年輕的時候啊,都算是公家人吧,每天朝九晚五的日子,我們過了大半輩子。其實你想想有義和你莊師兄就知道了,他們倆不也是公家人?”

    馮師兄我是知道的,至於我莊師兄,我卻一直不知道他從事什麽職業,於是就問趙師伯:“我莊師兄是幹什麽的啊?”

    趙師伯就有很神秘地對我說:“他呀,在特殊關供職,至於具體幹什麽嘛,這個要保密的,我可不能說,是吧,夏師兄?”

    就見我夏師伯先是點了點頭,又對我說:“等你再大一些,有學自然會告訴你。”

    關於莊師兄所在的那個單位,確實有其特殊性。莊師兄實際上是帶軍職的,和部隊裏的大部分軍人一樣,對於組織上的密,莊師兄是需要嚴守終身的,我後來也算是他的下線人員,正是因為如此,對於莊師兄到底在哪個構供職,我是不能說的,現在不能說,以後也不會說。

    說到這,我突然想起前段時間看過的一個新聞,說是有那麽幾個人,偷取國家的密出售到國外,說實話,當我看得到這種新聞的時候心裏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惡心。像我莊師兄這樣人,用一輩子的時間和生命去守衛這片生養我們的土地,最後在他們背後捅刀子的竟然是生長在同一片土壤上的自己人。

    一個人,或許他對自己的生活、處境懷有這樣那樣的怨言,但不管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都不能出賣他們的祖國。這無關乎情操,而是良心。

    一說起這些,我就忍不住多說兩句。

    我去過西藏,見過國雪山腳下上的邊防戰士,在他們當,有些人的年紀還不過雙十,他們在那種極度嚴酷的環境裏守衛著這片國土,守著實十幾億國人的家庭和孩子。我有時候都沒辦法想象,如果沒有這些人,沒有我莊師兄他們那樣的人,這個國家會是什麽樣子。

    可在祖國最溫暖、資源最豐富的地方,竟然有那麽一小簇人在他們背後捅刀子,我很想問一句,這些人的良心何在?那些印著外國人頭像的鈔票,對他們來說就這麽重要嗎?

    人都是要生活的,這我能理解,可一群連國家密都有辦法弄到的人,連生活費都賺不到嗎?最後我還是要再問一句,這些人的良心何在?

    我知道,這個問題沒人會回答我,但在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答案。

    好了,還是言歸正傳吧,那天晚上的十一點鍾過後,所有的店家和客人都已離開,鬼市又變成了那個無比安靜的溶洞,直到絕大多數門人都回到鎮門堂之後,我師父也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他前腳剛邁進堂口,就喊:“有學回來了嗎?”

    我莊師兄趕緊從人群裏出來,朝我師父抱了抱:“師叔找我?”

    我師父一看到莊師兄,邁進堂口的那隻腳又撤出了門檻,一邊說道:“快快快,你開車送我去趟大理,有急事。”

    莊師兄就朝我夏師伯看了一眼,我夏師伯就衝著他揮揮:“去吧。”

    看我莊師兄的樣子,似乎早就想離開鎮門堂這個地方了,夏師伯話音剛落下,他就跟著我師父的步法出了堂口,我和梁厚載也趕緊跟上去。

    沒想到馮師兄竟然也跟過來了,就聽趙師伯在大廳裏喊:“有義,你幹什麽去?”

    馮師兄頭也不回地回應道:“天太晚了,我和莊師兄輪換著開開車。”

    我也沒回頭看我趙師伯當時是什麽表情,反正馮師兄說了這麽一句之後,我趙師伯也沒再攔著,任由馮師兄跟我們一起走了。

    我們離開鬼市,還是要走之前走過的那條密道,師父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麵,對於這條路上的關,他似乎比莊師兄和馮師兄還要熟悉。

    路過密道裏的那塊貓眼琉璃時,我還朝外麵瞅了一眼,如今的前市也已經人去棚空了,隻留下兩個土房,孤孤單單地立在那裏。

    我實在是沒辦法想象,鬼市裏這麽多人,是怎麽在一個小時之內全部撤離的,就算鬼市的大門能容納這麽多人同時穿過,可幹枯河道上的那條吊橋,似乎也承受不了這麽多人的重量吧。

    我師父一心想著趕緊見到師伯,也沒跟我多做解釋,我問他的時候他也隻是說:“等你接了我的攤子,很多事自然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