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一十一章 還有最後一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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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盯著次旦大巫那張臉,可無論如何也沒覺得他和羅行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過了一會,羅行又對我說:“你以為,你們在村子裏見到的人是次旦大巫?錯了錯了,你們見到的是我,他就是一個容器。”
羅行先是指了指次旦大巫的額頭,又抓住次旦大巫的臉皮,奮力一扯。
那張好生生的麵皮竟然被他完整地扯了下來,這時候我才發現,在這樣臉皮下麵是另一張陌生的臉。
這讓我想起了過去見到了那些假羅有方,它們也是一層層地套著不同的人皮,而在這些人皮的最深處,則裹著一具影屍。
羅行將那張麵皮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又換上了次旦大巫的衣服。
也就是這時候我才發現,羅行和次旦大巫的身高、體型都沒有任何差別,當他帶上人皮麵具、換好衣服以後,活脫脫就是另一個次旦大巫。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臉上做出了次旦大巫慣用的那種焦慮的表情,嘴上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錯不了了,此時站在我麵前的,就是我在村子裏見到的那個次旦大巫。
大概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像,羅行又快速收起了身上的念力,這一下,他的念力也和我先前見過的次旦大巫一模一樣了。
他的念力一收,我立刻感覺到一陣輕鬆,當場就想解開番天印上的火蠶絲布,可羅行發現了我的小動作,又在下一個瞬間撒開了念力,我再次被他死死地壓製住了。
他盯著我,那張和次旦大巫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嗬嗬嗬,我的演技怎麽樣,你是不是完全沒有看出破綻?”
羅行和吳林一樣,說話做事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我盯著他的眼睛,心裏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我總有種感覺,覺得羅行好像並不像要我的命,不對,確切地說,他想要我的命,可他身體裏有種力量在阻止他。
這時他又指了指站在他旁邊的“次旦大巫”,對我說:“你們下墓的時候掉的包,姓梁的那個小孩見到它的時候,它就是次旦大巫了。你知道我為什麽說他有初代大巫的血脈嗎?”
羅行的眼流露出一種極端的興奮,我盯著他的眼睛,他也盯著我,但也不知道他現在正想什麽,好半天沒說話。
他似乎不打算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了,轉過頭,又回到了被仁青的鮮血浸透的那片石磚前。
羅行朝著那個被撕掉麵皮的“次旦大巫”招了招,它就慢慢地走到羅行身邊,蹲下身子,將指放在了一塊布滿血液的石板上,陰玉就在那塊石板正下方,我能感應到它的炁場。
當“次旦大巫”的掌觸到那塊石板以後,石板上瞬間爆發出了大量靈韻。那些靈韻直接灌入“次旦大巫”的體內,然後我就看到它背後的衣服和皮肉一層一層地爆開,一具黑漆漆的影屍從裏麵鑽了出來。
羅行似乎一點也不關心它身上的變化,隻是盯著那塊石磚出神。
影屍出現以後,又匍匐在地上,石磚的靈韻依然不斷地灌入它的體內,將它身上的屍氣一點一點地驅散。
等到石磚上的靈韻耗盡,影屍的屍氣也跟著散了。
羅行點了點頭:“嗯,還真是這樣。”
說話間,他探將失去靈韻的石板整個拉出了地麵,又伸出另一隻,從地下掏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金屬盒子。
羅行打開盒蓋的時候,精粹的陰氣頓時彌漫了整個墓室,長明燈受到這股陰氣的影響,也變得飄搖起來。
他的那塊陰玉有雞蛋大小,我們之前收集的所有陰玉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大。
“這個味道,我等了一百年了。”
羅行閉著眼,用力聳著鼻子,似乎在用力嗅著什麽,看他那副陶醉的樣子,就像個突然得到某種滿足的癮君子。
良久,羅行睜開了雙眼,他欣喜地看了看的陰玉,然後將它慢慢地放在口,用力吞了下去。
陰玉一入羅行的咽喉,上麵陰氣立刻就不見了,而羅行身上的念力則變得更加飽滿和精純。
同時我也能明顯的感覺到,吞****玉以後,羅行給我的感覺沒有那麽不穩定了,他心裏的那股燥火也弱了很多,可在更加沉穩的背後,他身上卻多了一份十分危險的氣息。
那股一直壓製他的力量,好像也變弱了。
羅行用搓了搓自己的脖子,衝我咧嘴笑了笑,可在我眼裏他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歡快,反倒格外猙獰,就像是老虎裂開嘴唇,朝我露出了獠牙。
“這具影屍,”羅行指了指地上的一灘腐水,說:“就是用初代大巫的屍體煉成的。唉,一百年啊,我在這個地方待了整整一百年了,心思用盡,等的就是這一天,誰說人算不如天算,我不是把你算來了嗎?”
他一邊說著話,就快速走到了我的麵前。
我以為他要對我們動了,心裏不由地緊了一下。
可羅行站在我對麵,卻遲遲沒有動,他隻是圍著我轉,一雙眼睛在我身上不停地打量著。
過了很久,他突然冒出來一句:“你也是九道精魄之一啊,怪不得能催動番天印呢。”
我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說完這番話,他的視線又落在了番天印上。
他盯著番天印看了一會,而後一把撕掉了臉上的假麵皮,用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直麵著番天印。
我看到他將伸向了番天印,立刻知道他要幹什麽了,可我根本沒有能力阻止他。
我斜著眼睛盯著他的掌,可當這隻掌還差幾厘米就能碰到番天印的時候,羅行卻停了下來。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晴不定,好像在興奮,又好像在猶豫。
片刻之後,他最終還是朝前探了一下,將掌放在了番天印上。
他的掌和番天印之間還隔著一層火蠶絲布,可即便是這樣,番天印還是感應到了他身上的念力,立刻劇烈地顫了起來。
而羅行也像是觸電了一下,胳膊跟著番天印顫抖的頻率猛地晃了幾下。
他好像遭受了巨大的痛處,趕緊收回了掌。
可他為什麽會感受到痛處呢,剛才番天印上明明還沒爆發出炁場啊。
羅行挺直了身子,用十分憤恨的眼神盯著我,幾秒鍾以後,他突然攥起了拳頭,在我麵前焦躁地踱起了步子。
他的狀態又變得很不穩定,我就怕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轉身,在我的胸口上也戳上一指頭。
沒等走幾步,他果然突然回頭,他的兩隻拳頭緊緊攥著,朝著我大聲咆哮:“兩千年,我等了兩千年,為什麽還是拿不起那個東西!我付出了這麽大的犧牲!這一百年,我還將自己關在這個地方,幾乎沒出去過,為什麽還是不行!我付出了,可是回報呢?為什麽我得不到自己應得的那一份,你告訴我為什麽!這就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他變得越來越激動,衝上來死死抓著我的肩膀玩了命地晃,他的力氣和仉二爺是一個級別的,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一雙大鉗子夾住了一樣,肩膀都快要碎了。
後來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突然又將我放開了。
他看了看番天印,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梁厚載和劉尚昂,問我:“這兩個孩子,就是你的生門是吧,隻要他們跟在你身邊,你就死不了?”
我死死盯著羅行,他的眼沒有光彩,我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羅行好像在用力維持著心緒的穩定,我能感覺到他在調整呼吸,但不管他怎麽調整,他身上的那股子燥氣都沒有消失的跡象。
過了很久,他抬頭望著頭頂上的黑暗,吐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然後說道:“還有一道門沒打開,還有最後一道門。人算不如天算啊,這就是天道。”
說完,他的視線又落在了我身上。
此時他的眼神裏多了幾分狠辣的光彩,可他身上的念力卻又變得無比沉靜。
他伸出,撣了撣我的肩膀,好像是要彈掉我肩膀上的灰塵,可我渾身的衣服都是濕漉漉的,肩頭不可能有灰塵。
過了一陣子,他又一邊揉搓著自己的無名指,一邊對我說:“你不能死,現在不行。你要看著我打開鬼門,嗯,是這樣的。你是九道精魄之一,你……不能死。”
他這番話說得很不利落,途好像有好幾次險些出現停頓,我感覺他好像是一邊說話,一邊又斷斷續續地思考著。
說完這番話,羅行眼神的狠辣就消失了,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又開口道:“青峰觀、小龍潭、仙一觀,啊,你們把陰玉藏在這些地方了?下個月的月初,我會光顧這個地方,你記住啊,下個月初,到時候,這個宗門就不複存在了。我從來不說謊,從來不說謊。”
青峰觀、小龍潭、仙一觀,我夏師伯確實將寄魂莊的陰玉分散到了這個地方,可羅行是怎麽知道的?
我心裏一陣擔憂,如果他真的到這個地方搶奪陰玉,根本沒有人能擋得住他。
這時候,羅行又莫名其妙地對我說了句:“一百年啊,待在這麽個地方,你知道是什麽感覺嗎?”
我盯著羅行的眼睛,試圖看穿他心裏在想什麽,可是我失敗了。
他自顧自地說著:“孤獨,我活了千年,這一百年尤其孤獨。圍在我身邊的隻有那些貓崽子和魚崽子,我對它們說話,可它們根本沒法回應我,你說,孤獨不孤獨?哎呀,小黑和小白倒是偶爾來看看我,跟我說一說外麵的情況,尤其是寄魂莊……”
羅行用指點了我兩下:“尤其是你們寄魂莊的情況。他們說,守正一脈沒落了,不頂用了,我還以為是真的。可後來吳林跟我說,小黑和小白被你給弄死了,那可是我最得意的學生,竟然被你給弄死了!那時候我就想啊,小黑小白可能一直在騙我,你們守正那一脈根本就沒有沒落,不光沒沒落,還一代比一代強了。可我又勸自己,勸自己別懷疑小黑和小白,你想啊,如果連我最信任的人都騙我了,那我不真就變成一個孤家寡人了嗎?唉,想當初啊,我和莊老邪、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