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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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生見那群馬販子還在用飯,想了想前因後果,便叫小二熱了壺酒上前,諾了一諾,道:“幾位哥哥,我家掌櫃出去置辦貨物,囑咐我看定匹腳力,真是機緣巧合,我又剛剛好識得哥哥的一匹馬,就想在掌櫃回來前定下此事,不知哥哥怎麽看。”說著給各人斟了酒。
馬販子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見有人來要馬,又是匹燙手的貨,不好開價。這些人都是老江湖,聽得寶生這麽問,反而道:“小兄弟,坐下說話,聽許老五說,你以前還做過馬倌兒。”
寶生依言在板凳邊坐下,道:“我在鄉下養過幾天馬,也是與這馬有緣,請問後來這馬去了何處。”
許三心想吹噓下這馬的出處,抬高價錢賣個好價錢,便開口道:“這馬,可是從金陵劉學士府上接過來的。你也看得出,這可不是普通的貨色啊。”寶生壓住心中的不安,誠懇道:“我們鄉下也有個表妹在京城劉府上做丫頭,也不知是不是這劉學士府。”
眾人喝了幾口酒,就熱絡起來,許三接著道:“金陵劉府也多,可這劉學士府就隻有一座,劉學士的母親還是誥命夫人,官居一品呢。”寶生心裏撲通撲通直跳,順著說:“隻怕就是這個劉學士府上,爹還讓囑咐我去進城去看看那位表妹。”
沒想到許三連忙打住,道:“我說小兄弟,見你有緣,才叮囑你一句,你千萬別去,這劉府出大事兒了!”寶生唬了一條,不知如何應答。
許三接著說:“聽我那打雜的老叔子說,六七月間吧,不知何故,劉府就被牽連到什麽案子中,不僅劉家女婿被帶走,一位外家小姐也被拉走,還猝死在了獄中。劉府因此亂了套,聽說劉老夫人傷心過度,言談不得。現在家事兒都由著劉學士的夫人掌管。實不相瞞,嘿嘿,我老叔子也是乘著這個亂檔兒,將這小黑馬拉住來,私了給我們。這貨色,嘖嘖。”
寶生聽得“猝死”二字,頓時愣住,心中撲通撲通直跳,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許三見寶生臉色慘白,直道鄉下孩子嚇到了,連連喚道:“小兄弟,小兄弟,依我說,你也別太緊張,你這表妹隻是個下人,扯不上那些主子們的事情。”
寶生方低聲諾諾應道:“那是,那是。”想了想又問:“這又奇了,那位外家小姐怎麽就猝死了。”許三抿了酒,咂咂嘴道:“這些就不知道了,主子們的事情說不清楚。”
大家由胡亂說了一陣,寶生越發覺得心驚膽戰,勉強定了定神,道:“各位哥哥,不知這馬得什麽價錢。我好和掌櫃的拿錢。”
馬販子又互看了一眼,想要個好價錢,又怕嚇跑了買主不好脫手,沉默了一陣,許老五道:“不如這樣,你給個三兩銀子就拉走。”
寶生點了點手下剩餘的銀錢,卻不夠了,猶猶豫豫間,許老五連忙道:“二兩六錢銀子,再不能少。”寶生急忙道:“各位哥哥,要不這樣,我這裏隻有半兩銀子,我先交了定金,看各位哥哥也今天不走,待我家掌櫃今晚回來,我說明了此事,定能結了餘下的銀兩。”眾人皆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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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曜自離開了集鎮,一直往西來到下一處市鎮,來到鎮上竄進一處賭檔,對坐莊的小廝道:“今日手氣不錯。”小廝會意,使了個眼色,讓旁邊一個幫手自去,連曜跟著後麵,來到一處四合宅院。
卻見亮子等人都在等待,連曜見到後麵綁了幾個,道:“問出是誰呢?”達哥回答:“沒有,這幾人是我們營下的,我們抓到了,深感事情重大,發了信兒叫你岔開此路,轉向東鎮。”
連曜仔細瞧了幾人的牌符,“千機營,九機營。都是跟著鄧中寬的九門衛過來的雜營。”達哥道:“貴州那邊傳來的消息,現在舒安扮著你裝病,暫時還算安穩,想來隻是鄧中寬疑心,想過來查實情況再向他主子做下一步打算。”
連曜捏著牌符想了想,又對著陽光照著。木牌包著黑鐵,光線照著,隱隱有一絲鏽跡。連曜心中一驚,道:“這牌符是假的!”眾人皆驚。
連曜對著光擦拭了木牌,道:“我們的牌符都是老木刻成,再用樹膠鑲了銅鐵。而這道牌符用的是竹,還刷了清漆,外麵看不出,但對著光線就顯出竹紋。而且生了鏽,定不是銅鐵,而是普通的生鐵。這東西做得如此用心,看來背後之人心思極其深沉。”
達哥亮子等人聽了十分吃驚,道:“鄧中寬這廝,一路上對我們專行監督防備之事,我們開始就認定他是來刺探你的行蹤。不料還有這麽多名堂,那專門做了我們營下的牌符,可不是為了挑撥離間之事?”
連曜想了想道:“若說是為了挑撥離間,出來行事還這麽張揚帶塊牌符,生怕我們不知道似的,那就是故意想讓我們進圈兒,你們在哪裏遭遇這幾個廝。”
達哥仔細想了想,斟酌答道:“就在我們接應你們的路上,本想匯合就走,但路上遭到這幾個貨的伏擊,幾個半桶水的功夫,爺爺們收了他們,又摸出這些物事,感覺不對,便傳信兒讓你們改了道。”
“半桶水的功夫,你確定這幾個手腳一般。”連曜緊緊追問,亮子肯定補充道:“很是一般,我們收了他們不是很吃力。”
連曜聽了,上前挑了了刺客的手上的鎖鏈,拿了亮子手中的長劍,猛然就刺向刺客手腕,刺客腳上被縛,但手上鬆懈,火光之間反手便掂了劍尖反折回去。連曜卻倏然甩了劍柄,刺客被失了力道,想跳起回旋,卻礙於腳上捆綁,一下子撞下地來。
連曜對著亮子道:“綁了。”想了想,突然臉色大驚,對著餘人道:“中計了。召集其他人,趕緊回京,雪煙有事。”
達哥不解其意,但也知道事情危機,便對幾個刺客使了迷藥,綁上了馬匹,幾人跨馬前行,馬不停蹄往金陵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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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終於在日暮時分混進金陵城,小心翼翼繞進下城,直奔慶元春。連曜等人從後門進了宅子,卻見房內一片狼藉,屋內尚有迷煙熏熏,雪煙和小紅傷倒了在地上,口中還有血跡。眾人連忙用帕子繳了冷水罩上口鼻,連曜衝上去抱了雪煙,搭了把脈象,對其他人道:“開窗透氣,用百涼草熏著。”
連曜掃視了屋內,道:“迷煙如此旺盛,賊子尚未走遠,你等在此檢查巡防。達哥跟我去瞧瞧。”兩人躍上屋頂,連曜趴上瓦頂,低頭用力嗅著,在一片瓦上搓起起少許沫子,放進鼻下,臉色凝重下來,呆滯片刻。達哥小聲道:“這迷香味道很是少見,我想起一個人。”
連曜望向東邊,聲音竟然有些嘶啞,道:“我也想起一個人。他終於忍不住了。”兩人對視一刻,奮力向東疾行。
不到兩裏路程,卻見一矮壯黑衣人正騎了馬在水邊向著東邊上城區飛馳。連曜拔劍直下,飛身就砍去,隻聽得馬匹嘶叫,頓時撲倒在地。黑衣人防備不及,一並衝向前麵。連曜急急又砍去第二劍,沒想到黑衣人反應奇快,掄起背上的五齒流星輪就甩了過來,連曜低頭折腰躲避。
達哥來不及阻止連曜躍下,眼見兩人已經交上手,鬥得圈圈緊密,而且兩人功夫相當,黑衣人甚至小勝一籌。達哥心生一計,從黑衣人背後躍下揮掌過去。沒料到黑衣人耳力奇佳,掌風未到,已經閃身躲避,達哥來不及收掌,竟對著連曜打來,十分狼狽。
連曜達哥兩人心中俱是驚詫,頓時三人對峙起來。
黑衣人冷哼了聲,又甩出五齒流行輪橫掃過來,那五齒流星輪十分鋒利,黑衣人的推力又淩厲之極,橫行之下,便如千百把鋼鏢、飛刀一般。連曜達哥跟著躲開,竟躲閃不及之處,被齒輪刮了右肩,滿手都是鮮血。
連曜大怒,運氣隻提了寶劍撲向那五齒流星輪,一劍下去竟用足了十成渾厚內力,劍鋒之巔,便如千萬片花束飛來散去,仿佛料峭春分的皎潔梨花,肆然飛舞,皎潔萬方,五齒流星輪竟被逼得直跌落了地下。
黑衣人失了武器,一個翻滾想奪了回來,達哥看準機會,直迎了上去,一個飛撲將五齒流星輪踢得老遠,黑衣人冷笑,飛手出了暗鏢,達哥躲開間便被黑衣人搶了輪去。
黑衣人見連曜和達哥兩人輪番攻擊,自己略感吃力,便乘機會使了詐撂腳逃去。連曜和達哥緊追不舍,卻見黑衣人直直翻入一處大宅,連曜和達哥不假思索也翻身上牆跟了進去。
連曜心中有事,又殺紅了眼,欲片刻間了結了此案,乘黑衣人躲避之間,聚凝力氣,隻聽得嗤嗤聲響,一股力道激蕩直拍向黑衣人的天靈。
黑衣人被達哥夾住,使不出力道,眼看就被連曜拍了天靈,驚駭之下喊出:“你就舍得如此了結了我!你家的冤屈可就太便宜了。”
這句之下連曜心中激蕩,內力竟然有所錯落,失了方向,黑衣人乘機一腳下去踢開了連曜腰間。連曜剛才用盡了畢生所學,但倉皇之間傷了內力,隻覺胸口疼痛異常,再也使不出功夫。
黑衣人哈哈冷笑,道:“連承宗的兒子也不過如此。”說著竟提了輪齒劈了過來。
星火飛輪之下,連曜躲閃不及,唯有苦笑一聲,輕輕道:“爹爹,兒子實在沒用。”達哥見失勢態猝變,想都沒想直撲了上去擋住連曜,嘩啦被剮了一塊肉去。
卻聽得哐當一聲銳利刺耳的聲音,一柄長劍直穿五齒流星輪中,直直釘住輪芯。輪劍在空中糾結,齒輪尖銳鋒利,劍鋒提拔利索,兩股內力激蕩對峙之下,兩物竟然無法落下。
連曜轉頭看去,卻見小橋上走下一玄衣公子,冷冷對黑衣人道:“張武子,今日你卻也太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