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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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寶生倒是自己老老實實守在書房裏麵,有時候杏仁嘮嘮叨叨傳些外麵的趣聞:“別人都誇連大爺為人仗義,對新婦如此上心,想著新婦是位孤女,自己置辦了許多衣料用品托是女家的嫁妝,真是給足了這新婦麵子。”寶生淡淡聽著,心裏卻也多出一絲奇異的喜悅。

    這天午後寶生攤在胡床上納涼,不料院前傳來一陣喧嘩,聽得一人扯著嗓子叫道:“我倒要看看這石頭裏麵蹦出的女子!”

    寶生趕了出來,隻見一位十六七歲青衫少年立在院中。

    眉目十分俊朗,天庭開闊,與連曜有六分相似,但兩人的神情卻決然不像,連曜看人總是微微眯著眼睛,冷冷淡淡若有所思的樣子,而這位少年目光熱誠,倒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氣風發。

    寶生還沒說話,那少年倒是把她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笑著咕嘰道:“我還以為是位凶狠的女子,沒想到是個黃毛丫頭,奇了怪,你倒是怎麽拿住我哥哥那樣油鹽不進的。”

    寶生聽這話也噗嗤笑個不停,琢磨著這就是連曜嘴中缺心眼的連磷,想來著兩兄弟互相揶揄,也是好玩。

    連磷一個筋鬥都跨上了木欄,像個猴子似得吊在那裏,道:“我聽了信報,二話不說,騎了馬就往回趕,這不,到了家母親那裏都沒去請安,就先來瞅瞅我哥哥要娶個什麽樣的媳婦。沒想到你這樣普通。”話語中倒有些失望。

    寶生聞到他身上濃重的汗味,便使了杏仁去井裏打了涼水,絞了帕子過來給連磷抹汗:“那你想我是哪樣的。”

    連磷接了帕子搽了把臉:“應該是那種五大三粗,說話粗聲粗氣,能使棍耍槍的母大蟲。看你,小腰小腿的,沒什麽力氣。”

    寶生要帕子浸到涼水裏,奇怪聞到:“那是為什麽?你哥哥怎麽就要找個母大蟲。”

    連磷拍手笑道:“這個你不知道了,我們東寧衛的爺們,不管年輕的時候怎麽鬼混,娶到的老婆多是那種,然後被管的服服帖帖的,你想啊,行軍打仗的糙漢子怎麽會像文人學子那般娶個嬌滴滴的娘子,擺在家裏供著呢。我哥哥是大都督,我還想會娶個更粗壯的。”

    寶生也笑:“那我要多吃些,長得像你說的那樣,才能與你哥哥相配。”

    連曜進來的時候,卻見連磷寶生兩人靠著憑欄吹風,相談甚歡,連磷邊說邊比劃,寶生托著腮,眼中竟有些藏不住的歡喜。

    連曜不高興了,咳了一聲,連磷一看見連曜,立馬噤若寒蟬,衝著寶生吐吐舌頭,準備溜走。

    連曜卻叫住他拉至一邊:“你回來怎麽也不先向母親請安。”連磷諾諾不敢說話,小聲道:“我想看看你新媳婦。”

    連曜繼續問:“東寧衛那邊如何。”連磷垂了頭:“不怎麽樣,你走了之後,盡是打敗仗,現在都縮進山海關了。對了,俞老將軍讓我給你帶了封函。”

    寶生遠遠看著他們倆站在樹下說話,覺得有趣,連曜雖然比連磷大不了幾歲,氣勢老成的像對父子,想著連曜說起小時候照顧弟妹的情形,心裏一陣歎息。

    連曜嗯了一聲,連磷縮著肩頭見他沒話了,就想開溜,連曜有些躑躅,吞吐道:“有件事情想你參合參合。”

    連磷聽這話頭,驚奇道:“你能有什麽事情要我參合。”連曜臉上有些紅:“母親最疼你了,你又會討母親開心,等下去見母親,你要多說說我娘子的好話。”

    連磷知道自己哥哥冷冷的性子,絕沒想到今日會主動求自己,便洋洋得意道:“這個容易,不過,你拿什麽來相求。”

    連曜一聽連曜又開始犯痞,便沉下臉不說話,要是平時連磷便知道怕了,但今日連磷估摸著自己哥哥疼娘子,生怕媳婦受半點委屈,便有恃無恐道:“你也別擺臭臉,要說你自己去說。”

    連曜嘴角略歪,憋了半天才說:“你要什麽東西。”連磷見他鬆了口,趕緊道:“就你東寧衛那匹快馬,送給我就行。”連曜氣道:“胡說,那是禦賜主帥的坐騎。見馬如見人。”

    連磷想了想:“就那柄長槍,你戳死了老單於的那把。別再說了,不行就拉到。”

    甄氏本想著連珍兒先回來,不料確是連磷快馬先到家了。

    這個小兒子也確實招人疼,說話做事比連曜這孩子甜一萬倍,想到這裏甄氏倒是暗自責怪自己偏心眼。不過見了連磷,還是藏不住的寵溺。

    母子兩親親熱熱說了半天話,甄氏問道:“你怎麽先去見了新媳婦,還沒過門呢,倒是沒禮數。”

    連磷嬉皮笑臉道:“新媳婦好看,我去瞅瞅。”甄氏點點頭,道:“樣子還順眼,性情也溫和,就是家底薄了些。”

    連磷想起哥哥的囑托,馬上道:“母親你這話不對,哥哥娶這樣的女子才好呢。”

    甄氏問道:“為何。”

    連磷裝模作樣道:“母親隻道要哥哥娶個世家女子,但你可知道,朝廷最忌憚的就是武人之家與世家聯姻,何況我們這樣的情形,若是哥哥找個宗族小姐,那皇上還敢鬆口氣嗎。再者說了,現在新皇登基一年,局勢不清,世家也不願多搭理我們呀。反而娶了這位命臣的遺孤,朝廷的敕命也有了,名分也有了,也不招惹猜忌。”

    甄氏驚奇道:“我的好孩子,不見你大半年,你說起時政倒是頭頭是道,都說到我心裏去了。其實我也就嘴上說說,心裏也是很滿意的。”

    連磷說完連曜所教,便信口開河由著性子道:“我今兒見了這位姑娘,人也可親,又說得起玩笑,倒不像金陵那些小姐那邊扭捏做作。”

    一席話,說的甄氏滿心歡喜。

    晚上,寶生在書房一人用了晚飯,杏仁收拾了碗筷,趙嬤嬤拿了個包裹進來,順手閉了門,寶生不解:“嬤嬤,這麽熱,留著門吹吹風也好呀。”

    趙嬤嬤做了一張胡凳,遞了包裹給寶生:“姑娘,後日你就要成親了,有些事情呢,也輪不到我這個下人來說,但你娘走的早,劉老夫人讓我與你陪嫁,有些女子道理我得提個醒。”

    寶生見她說的鄭重,忙道:“嬤嬤,您說,我聽著呢。”

    趙嬤嬤低了頭,將包裹塞過去:“你是識字的,這些書啊什麽的,你自己晚上琢磨琢磨,不用我說了。記得,收好了,別給人瞅見。”

    寶生不明所以是,珍重點了點頭。待晚上梳洗完畢,一人在內室,便點了火燭,翻了那書出來,翻開首頁,唬了一跳。

    正在倉皇間,卻聽得窗外響動,寶生慌忙包了書進布袋,還來不及放好,連曜翻了窗進得來。

    寶生臉紅道:“這麽晚了,你又來做什麽。”

    連曜怪窗子小,夾了自己的袍子,道:“看自己娘子還要爬窗,真是囉嗦。”見寶生滿臉熱汗,隻穿了單薄的素衣,道:“我加重了府上的防衛,日夜巡防,這麽熱的天氣,你開了窗睡也不怕。”說著就隨身躺去胡床。

    寶生急道:“你躺上我的床幹嘛,給人看見丟人。快下來,快下來。”連曜卻見她背了手,挑著眼睛問道:“你抱了什麽。”

    寶生強自鎮定道:“剛剛清理出來的包裹,都是些舊衣服。”說著打來了抽屜的最下層,塞了進去。

    連曜奇怪道:“你哪裏來的舊衣服,最近不都是做新的嗎。”

    寶生臉上熱汗越多,敷衍道:“就是以前山上穿的。”

    連曜起了狐疑,怕是謝睿又傳了什麽東西進來,沉著臉走近,探出身子搶了包裹來,寶生急了,兩人互不相讓爭奪起來。

    嘩啦間,書撒了一地。連曜低頭,燈火晦暗,照不出他的神色,愣了半響,方咳嗽兩聲道:“我先回房了。”

    寶生站立不安,哼了一聲算是應答。

    三日後,此時正是仲夏,寶生頂著厚重的禮冠,汗水喑濕了層三疊四的喜服,直喚著好熱,就拉了喜帕子想扯了下來。趙嬤嬤眼疾手快,一把按下寶生的手,隔了喜帕子遞了棉布娟子進來,悄聲道:“連大爺在外麵的大堂迎客呢,你得且忍者。”

    寶生急急咕唧道:“這熱的我好像洗了個澡。”趙嬤嬤心裏高興,勸慰道:“這大婚的喜日子,哎,我可是親眼看了回,想你娘親若是見了,可是會開心的怎麽樣兒啊。”

    正說著,聽得外廳的丫頭婆子向裏麵喊起:“回了,回了,連大爺回了。”門板大開,連曜卻被連磷扶著撞了進來,連磷安頓連曜坐上了胡床。

    趙嬤嬤倚老賣老小聲抱怨道:“今個兒喜日子,怎麽喝的這麽重。”連曜聽了訕訕賠笑道:“心裏高興,多喝了兩口。”

    正說著喜婆子進來,拉著連曜站起:“連爺且起來,你看還有些過程要走走不是。”說著遞過了手杖,示意連曜翹起喜帕子。

    連曜傻笑著依例掂了,寶生被罩的久了,猛地見了明晃晃的一屋子人,竟羞得低了頭不肯再望多一眼。

    見了她,連曜竟移不開眼。喜婆咳嗽了聲,打圓場道:“解開帕子一世圓滿,請新郎新娘同飲交杯。”

    說著用小案奉上兩尊小杯,寶生低著頭被杏仁拉著掂起一杯,連曜走近附耳低語:“挽著我的手做個樣子就好。”寶生隻覺酒氣拂麵,低了頭諾了。連曜心中一蕩,絞了寶生的手臂,迎了寶生手中的小杯,偏頭飲下。

    喜婆朗朗笑道:“夜也深了,請連爺攜著新婦上床休息。”

    旁人頓時笑著側身退下,兩人在床沿上傻傻坐了片刻,聽得外麵喧鬧聲遠,寶生先是鬆了口氣,連曜見她一臉倦色,柔聲道:“我幫你取了頭冠吧。”寶生點點頭:“你手上仔細些,別扯了我頭發。”說著偏下頭來,連曜捧著發冠抬起:“這東西看著輕巧,原來這般沉重。”

    兩人細細說了一陣話,靜默下來,寶生倒是尷尬起來,連曜道:“今天我吃多了酒,待會兒我去外間榻上休息就好。”

    寶生見他吃了許多酒,說話呼吸也重,有些放心不下:“要不我去外間,你在這裏休息也好。”

    連曜聽了心裏舒服:“你女子家家,第一天就去外間,被丫頭們見了攛掇去母親那裏,又多了許多話來。”

    頓了頓道:“今天熱,我叫人打了水,你且簡單洗洗。”寶生心中感激,點點道:“那你且出去,我洗洗就好。”

    連曜退去了外間,聽得裏麵的水花聲,蕩漾人心。

    半響聽得:“我洗好了,要不要叫人倒了水去。”連曜道:“天氣熱,不若我就著也洗了。”說著推了屏風進去。

    寶生穿了家常素衣,躲進床內。

    連曜默默呆了陣,怔怔望著氤氳的熱水,酒氣上來被霧氣迷得有些睜不開眼。聽得寶生在屏風外道:“那個,你又沒有拿些毛巾,今個丫頭婆子的都避嫌出去了,我擱在屏風壁上,你看的到不。”

    寶生踮著腳搭上了毛巾,半響卻沒有答話:“喂,你倒是說一聲啊。”嘴上抱怨,轉身又進了裏屋,卻又惦記著,怕是他喝多了在水裏睡過去了?

    猶豫了許多時候,終於有轉了出來:“喂,你不答話我,我就進去了。”

    卻見連曜立在屏風下,拽著毛巾角呆立,見寶生滿眼關懷進來,心中激蕩。寶生見他沒事,嗔道:“沒事也答應聲了。”說著轉身就走,卻被連曜一把拉住,反手緊攬在懷中,寶生空了膀子,隻是縛住襦裙,肩上隻套了單薄素紗,抱著懷中真是溫香軟玉。

    卻聽得連曜在耳邊輕輕道:“別動,就讓我這麽抱一會。我說過要以你為意,自然會尊重你的意思,你不願我不會強,隻要你人在我身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