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貝拉怎麽也沒想到，戴維斯口中所謂與音樂有關的地方，居然是一家位於紅燈區旁邊的音樂酒吧。

    但是細細一想又有“果然如此”的感覺，倒也是，在東倫敦這樣的地方，還能有什麽？音樂酒吧就很好了。

    戴維斯當然不會與三人同去，先不說戴維斯會不會去酒吧這樣的地方，他白教堂還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們呢。於是戴維斯將三人送到那裏，便匆忙離開了。

    看來那個費羅曼組織應該就在這家酒吧掩藏下，但現在問題是，怎麽樣可以從裏麵進去，找到有關瓊·費羅曼和南希·費羅曼的線索，最後還能悄無聲息地全身而退，這是個大問題。

    “這還需要思考麽？”福爾摩斯先生不以為然，“普通人來找代孕組織，還能是出於什麽原因？”

    這話說得有道理，莉貝拉和華生兩人都沉默了一下，細思之後，覺得簡直太有道理，甚至有道理過了頭。

    “你該不會打算讓我們其中兩個扮成夫妻，然後進去和人家做生意吧？”莉貝拉問了一下，覺得這方法確實可行，但是過於尷尬。

    莉貝拉無論是和夏洛克組合，還是和華生組合，都隱約透露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她的私心，是希望這兩人能組合，然後她辦成二位的司機之類的，趁機到費羅曼組織裏打探一番。

    她覺得這非常有道理，這兩位礙於性別相同無法生育，但又想要自己的孩子，於是來請代孕組織出出主意，這案例鮮活夠吸引人，沒毛病啊！

    其餘兩人的想法就更是簡單粗暴了，夏洛克認為，自己身手矯捷、觀察力一流，是最適合去打探組織秘密的人，另外兩個人給他打個掩護，簡直完美。

    約翰·華生謙遜地認為，自己好歹是從戰場出入過的，論到做事不留痕跡又幹脆利落，他應該比這兩個人要優秀，更不用說，福爾摩斯先生與切薩雷夫人的組合，有種詭異的登對之感。

    三人麵麵相覷，一時間都覺得自己才是適合單出來的那個。

    ……

    黃昏的柔光混混沌沌，磨蹭了半天，總算肯從天邊消失，這預示著黑夜來臨，東倫敦進入了它活躍的時間段，這個時間，敢在大街上走的都非善茬，敢進到某個小巷或店裏的，都是經曆過東倫敦洗禮的人。

    在一家異常火爆的音樂酒吧中，有個女人踱著矜持的步子走向了吧台，穿著考究，氣質倒隨性，她坐在吧台前，引來好幾個人的目光，原因無他，這女人相貌精致，見過一次多少會有些印象，可是在場的人都不曾見過她，看來她是新來的。

    新來的，意味著……

    幾個浪蕩形骸的肌肉男對視了一眼，有了打算，胸口健碩的肌肉在襯衫下按捺不住般跳了跳，分明是打算把新來的吃幹抹淨。

    莉貝拉察覺到了這些人的躁動，原本有些緊張，但想想自己的兩個隊友，頓時就不緊張了，放鬆了坐姿，敲了敲吧台，有個調酒師就過來了。

    “您想要——”

    調酒師一句話還沒說出口，莉貝拉旁邊就已經三三兩兩聚集了幾個壯漢，直接把她圍在中間，來者不善，看上去就像是要挑事的樣子。

    莉貝拉不曉得對方是打算劫財劫色還是想打一架，但是她哪樣都不打算妥協。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染了綠毛的調酒師，沉著地問：“你們對客人是這個態度？”

    調酒師笑了笑：“美麗的女士，恕我抱歉，這些人……也是客人。”

    莉貝拉覺得對方可能不太懂她口中的客人是什麽層麵的意思。

    “我們是來保護你的，美人。”身旁的幾個人笑的頗為猥瑣，甚至打算上手上腳，“你瞧，晚上在這地方可是很危險的。”

    莉貝拉視若無睹，還在琢磨著為什麽調酒師不懂“客人”的含義，沒道理有人會把送上門的肥羊給推出去，那隻可能是因為她沒說什麽暗語或者暗號或者複雜的手勢之類的。

    這麽一想就很穩妥了，假如費羅曼組織是靠口口相傳得來的宣傳，那確實隱蔽性高，怪不得戴維斯也不清楚。

    “我這次來……”莉貝拉想了想，目光掃了一眼聒噪的酒吧環境，看到夏洛克起身往一個方向去了，似乎在跟著什麽人，莉貝拉再往前看，發現有個麵容憔悴的少婦被迎進了一個辦公室。

    她不顧身邊這幾個人的騷擾，盯著綠毛調酒師，認真地說：“我……有一個心願……”

    調酒師似乎明白了，但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

    “什麽心願？”調酒師笑了笑，“不如喝一杯我們這兒的酒，醉了，心願在夢中就實現了。”

    這話說的很哲學，乍一聽還很讓人有傾訴的欲望，但是莉貝拉總算在對方的暗示中摸出了味道，看來所謂的暗號之類的，應該是點一杯特定的酒。

    調酒師等著她點單，身邊的那些壯漢自討沒趣，各自散開了。

    莉貝拉的目光在酒水單上迅速掃視，是哪一個呢？哪一個能讓這個綠毛把她放進去？瓊·費羅曼，南希·費羅曼，音樂酒吧……

    她看了看酒水單上“封頂”、“罪與罰”、“埃米”……之類的奇怪的名字，實在想不出應該挑哪一杯。

    突然肩膀上搭了一隻溫暖的手，莉貝拉朝旁邊一看，原來是約翰·華生走過來了，軍醫向來溫和，此刻盯著人看的時候倒很有氣勢又堅毅，絕對是可靠的隊友。

    他也轉頭和莉貝拉對視，像是在鼓勵她，然而鼓勵從何說來？難道……這是下定決心和她一起假扮成一對夫婦了？

    莉貝拉嘴角抽了抽，華生醫生眼角眉梢都是戲，她覺得自己接不來，隻能迅速低下頭佯作灰心，一邊懊喪著還是讓夏洛克那個孫——啊，不對——還是讓偵探先生搶了單獨行動的機會。

    明明剛才在門口說好讓她單獨行動的，食言，還騙她，可以說是非常偽君子了。

    ……但是人家靈感來了攔都攔不住，“說好的”根本算不了什麽。

    莉貝拉覺得很憋屈。

    “給我們一杯‘白鸛’。”華生沉聲說。

    白鸛，送子鳥？

    莉貝拉擰起眉，就這麽簡單？

    華生轉過頭假裝看風景，實際上卻低聲對莉貝拉說：“是剛才夏洛克說的，暗號就是這個。”

    “為什麽？”她問出聲。這是不是有點太不慎重了？

    然而綠毛調酒師不覺得不慎重，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收斂了幾分，拿起吧台上的對講機，說：“白鸛的原料沒了，再給我拿一些來吧。”

    接著對他們頗為禮貌地略鞠了一躬，就扭頭走了。

    留下這邊裝作夫婦的兩人有些懵，但莉貝拉迅速鎮定了下來，因為她看見剛才把那個憔悴的女人迎進去的人走了出來，目的明確，直直地朝他們過來了。

    暗號居然真的是白鸛，寓意這樣明顯，這也……太不慎重了。

    她還戒備，覺得說不定這就是個假暗號，特意把他們套進去的，但是等他們也被引進那個辦公室，莉貝拉才訕訕地覺得自己可能緊張過頭了，對方畢竟是做生意的，也許根本沒想那麽多呢……

    她就這麽往辦公室門口一站，就看見有個小個子的經理走了過來與兩人熱絡地握手，辦公桌後麵大喇喇地掛著幾個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第二業務。

    “費羅曼白鸛代孕集團”。

    第二行小字——

    “您人生的好幫手”。

    她心情複雜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就輕鬆愜意了起來，看夏洛克的陣仗，恐怕沒比她想得少，一進來看到這樣直白率真又親切可愛的代孕組織，恐怕他也是一股勁兒打在棉花上，心情肯定不好受。

    讓你單獨行動，傻了吧。

    莉貝拉幸災樂禍地笑。

    經理讓兩人坐在他的真皮沙發上，又拿出他的名片，笑得很和善：“你們好，二位，我是這兒的經理，叫我費羅曼就好。今天二位是第一次來吧，剛好我們在做優惠打折活動，這新推出了三個套餐，有興趣了解一下嗎？”

    華生和莉貝拉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訝和錯愕。

    商人本性，看來費羅曼絕非什麽窮凶極惡的組織。

    假如這個人是真的費羅曼組織的經理的話。

    莉貝拉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才說：“我們……呃，我們夫妻倆是第一次，沒有什麽經驗，請問能不能……”

    “簡單介紹一下是吧？”經理臉上露出一個了然的神色，表情還是那麽和善，“當然可以，來，這是我們的冊子，你們可以邊看邊聽我說——哎，現在科技發達，我們對於代孕這個事的態度，首先得撇除倫理道德方麵的成見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