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費羅曼組織

    音樂酒吧的打擊樂從地麵傳到地下，振聾發聵。穿著風衣的偵探先生站在光束中，像是莎翁戲劇開場前的主角亮相，在黑暗中的“觀眾”用如炬目光審視著舞台，期盼著演員出醜。

    夏洛克走出光束，身後的鐵門緊閉著，眼前像是庫房，七歪八倒的都是垃圾，這地方一點兒聲響都沒有，一點兒光亮都沒有，仿佛沒有一個人存在，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夏洛克瞥了一眼油漆桶後的布料，那布料仿佛長了眼睛，發覺自己被注視後，就迅速鑽進了油漆桶的後麵，顯然是有人拉著它。

    妮娜·海瑟薇那次說什麽來著？

    「你對東倫敦的黑暗還知之甚少」？

    他的聲音並不高亢，但絕對足夠讓躲起來的人聽到他說的話。

    “我是來找人的……”他注意著黑暗中的動靜，觀眾們的目光越來越熱烈了，他能感覺得到，“南希·費羅曼。”

    他沒有猶豫，在瓊·費羅曼與南希·費羅曼之間，選擇了南希。

    地麵上，離打擊樂更近的辦公室，莉貝拉也提了這個名字。

    “我是被人介紹來的，”莉貝拉憂心忡忡的，“是妮娜·海瑟薇，她說有人能幫我，叫南希·費羅曼。”

    華生在旁邊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說辭。

    稱為經理的人臉色不變，略一思索，自然地道歉：“假如是南希·費羅曼，我們可以答應，但假如是海瑟薇小姐推薦的南希，恐怕我們無法再為您找到了。”

    莉貝拉錯愕：“為什麽？”

    “因為，海瑟薇小姐所介紹的南希，已經死了。”談論到他人的生死，經理依然和善地笑著，仿佛隻有這一個表情，“而且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海瑟薇小姐是什麽時候向您推薦的南希？”

    莉貝拉失魂落魄地捂住額頭，仿佛喪失了希望：“是……是五年前了……”

    她痛苦地說：“我當時沒有聽從海瑟薇的建議，今天才悔悟過來，沒想到她已經——抱歉，經理，我必須得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南希·費羅曼究竟是怎麽死的？她是生病了嗎？”

    莉貝拉神色哀慟，經理猶豫了一下，正想拒絕，莉貝拉又問：“海瑟薇為什麽沒有告訴我這件事……”

    經理聽到了海瑟薇的名字，鬆了鬆神色，然後說：“海瑟薇小姐恐怕現在自身難保，至於當初南希的死，她也無能為力，南希不是生病，也不是正常死亡。”

    莉貝拉急切地問：“那是為什麽？”

    經理對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有些起疑，華生看了他一眼，接著安慰地握住莉貝拉的手，低沉地說：“現在知道這些……也沒有用了，或許我們有別的辦法？”

    “不，那是海瑟薇說過的，唯一的幫助……”莉貝拉失神地搖頭否認，陷在沙發中，似乎受傷極大。

    她抽空朝經理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在聽到海瑟薇名字的時候，經理的神色又鬆懈了幾分，她還沒再追問，對方已經老實攤牌。

    “既然你知道南希和海瑟薇小姐的事情，恐怕你們也是海瑟薇小姐的朋友，”經理笑了笑，“海瑟薇小姐幫助過我們，她現在人在監獄，我們無以為報，當然會盡力幫助她的朋友。”

    莉貝拉依然茫然，似乎沒有消化過來。

    “南希……”經理沉吟，“南希是因為狂犬病去世的。”

    她與華生對視一眼。

    又是狂犬病？

    莉貝拉迅速回想了這幾天的事情，一個企業家拜托她查找寄送花瓣威脅他的人，她一路追查下去，卻發現了瓊·費羅曼，一個因狂犬病而死的代孕母親，她又從同樣出生於代孕母親身上的蘇妮那得到了線索，好容易找到了這個費羅曼組織，結果……蘇妮的代孕母親，南希·費羅曼，也是死於狂犬病？

    這絕不可能是巧合，南希已死大約有三年，而瓊·費羅曼的死期最多追溯到一個月前，這二人的共同點都在代孕母親與狂犬病這兩點上。

    說是巧合，誰信呢？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幫助，不過南希肯定是沒法幫助您了，”經理彬彬有禮地說，“假如您有需要的話，可以看看我們其他的代孕母親，您與海瑟薇小姐是朋友，我們可以給您打一折。”

    而地下的夏洛克依然麵對著黑暗中的觀眾們，那些觀眾們等著他出醜，而他等著一舉將他們拿下。

    “怎麽，”夏洛克四下看了看，高挑消瘦的身影格外淩厲，“你們沒人認識南希·費羅曼？”

    他挑了挑唇角，甚至有點調侃的味道了：“看來這兒都是‘新人’啊。”

    這句話引來一些動靜，宛如老鼠，見不得天日，窩在陰冷潮濕的地方一個勁兒地蠕動。

    “我就是南希。”

    突然有個人的聲音響起，夏洛克朝那個方向看去，隻能看到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她旁邊似乎有人拉扯著，不想讓她暴露自己，但是那人根本不買賬，固執倔強地決定與夏洛克正麵對峙。

    “你找我幹什麽？”那人凶巴巴地說。

    夏洛克卻不悅地皺起了眉。

    這隻是個孩子，最多不過十六七歲。他聯想到了莉貝拉，比起那個骨瘦如柴的莉貝拉雖然還差了一點，不過落魄成這個樣子的孩子也是少見。

    這麽小的孩子，去當什麽代孕母親？

    他沉下了臉：“你是第幾個南希？”

    南希錯愕地往後退了一步，踢到了身後的油漆桶，發出了刺耳的聲響：“你，你是誰？你，你怎麽知道！”

    一套就把話套出來了。

    夏洛克移過目光：“那麽，我想再找瓊·費羅曼。”

    “喂——你這個傲慢的家夥！”南希氣急了，“該死，你居然不理人！”

    夏洛克朝她所在的黑暗方向看了一眼：“你不是我要找的南希，閉嘴。”

    “你——”南希咬牙切齒，她順手從旁邊的油漆桶上拿出了一個鐵製的扳手，仗著夏洛克看不見，冷著臉，凶相畢露，“那又是誰準你到這地方找人的？”

    夏洛克聽見那聲音越來越近，還沒等他躲開，突然膝窩就挨了一下，他猛地前傾，險險半跪在地，接著就被人直接推倒在地，冰涼的扳手直指他的鼻尖，南希嘲弄瘋狂的聲音響起：“你，該死。”

    夏洛克抽空後悔了一下，早知道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應該讓華生來查探，他和莉貝拉扮成夫妻去套經理的話。

    不過他沒停留在這個可能太久，因為南希湊近了他，他才發現南希的腹部隆起，顯然懷孕的樣子。

    至於那些等著他出醜的觀眾們，發現他被南希壓製住，倒地不起，一個個都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慢慢逼近夏洛克，夏洛克將這些人都看了一眼，嘖，全都懷孕了。

    他確實對費羅曼組織的運營過程不清楚，但是可以知道的是，費羅曼組織絕對不會把客戶的孩子放在這種環境中長大。

    再看看這些人的年紀，無一不是少女模樣，雖然落魄又邋遢，但依然無法否認這些人的年紀很小。所以……這些人是被新抓進來的，而現在……是測試她們是否有足夠的能力懷孕生子？

    夏洛克抿了抿嘴。

    海瑟薇這是說對了？他對東倫敦的黑暗確實知之甚少。

    莉貝拉這時正和華生兩人被經理陪同著從他辦公室的一扇暗門進入一個漆黑的倉庫中。

    “折扣就不比了，我隻想知道這些人是否健康……”莉貝拉是這樣說的，“我無法相信除了海瑟薇介紹的其他人，我需要親自看一眼。”

    沒有哪個一折的折扣，客戶隻要求自己挑選代孕母親，這是穩賺不虧的，經理笑了笑，沒有反駁，也沒有露出竊喜的表情，隻帶著他們進了這間倉庫。

    經理從懷裏拿出了一隻手電筒，照亮了前麵的路：“我們的代孕母親們都十分健康活潑，雖然怕嚇到您，不過既然您要求想要親自看一看，那我看在海瑟薇小姐的麵子上，當然得帶您過去。”

    他還看了一眼華生：“先生，可千萬照顧好你的太太，別讓她被嚇暈過去了。”

    莉貝拉咬了咬下唇，將身上的力道卸了一半，半倚在華生的身上，轉頭的瞬間卻低聲問：“夏洛克是進到這裏麵來了嗎？”

    “應該是。”華生回答，警惕地看向四周，“但我不知道在哪個房間。”

    “那怎麽想辦法給他打掩護……”莉貝拉皺了皺眉，“假如這時候他能弄出點動靜就好了，我們就知道往哪個房間——”

    “砰！”

    莉貝拉話音還沒落，突然一聲巨響從東南角的房間傳出，這邊的經理表情頓時就變了。

    莉貝拉抓住機會，冷笑一聲：“這就是所謂的‘健康活潑’？”

    “您稍等。”經理轉頭對她略一致歉，然後從懷裏拿出對講機，叫了幾個保鏢來，不過半分鍾，就有幾個彪形大漢從剛才的暗門進來了，腰間鼓鼓囊囊，是槍。

    莉貝拉皺了皺眉。

    “費羅曼一定會保護好客戶的安全，”經理溫和地笑著，然後說道，“現在，我們就去看看那個房間裏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吧。”

    夏洛克被南希一扳手掀倒，感覺左臉火辣辣的疼，下定決心出去後要學習一門防身技，但還沒回過神，突然又被南希又敲了一扳手，他一個趔趄向後倒去，直直地撞在了鐵門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眼前略有迷蒙，他皺著眉搖了搖頭，可那些少女似乎身上出現了重影，顯然，他剛才這下挨得不輕。

    但這不是最壞的情況，最糟糕的是，他聽到門外的交談和愈發靠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