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9 再見,綰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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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徐綰綰的聲音從高空飄下,聽不大真切卻那麽淒厲:“他又何時拿生命當真過!我肚子裏麵的孩子啊……那也是他的骨肉,就那麽殘忍地拿掉了!”

    說到最後,徐綰綰的情緒徹底失控,她將自己的臉深深埋在雙手掌心之中。有著晶瑩冰涼的淚水從指縫溢出,最後砸落在腳邊。

    仰頭的阿箏心頭震撼,她不敢想象,席北是采用了怎樣的方式拿掉了綰綰肚子中的孩子。

    場麵儼然已經失控——高樓上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地麵上的人群也紛紛炸開了鍋,記者連忙轉播現場,情緒高亢地說著一個被第一公子傷透心的女人欲跳樓尋死。

    與此同時,各路娛樂報社的狗仔紛紛湧來。畢竟這次不是尋常的花邊新聞,而是實實在在的猛料——第一公子始亂終棄?玩弄夠了還逼迫其墮胎?

    如果坐實的話,那麽整個席氏的危機公關都將啟動。

    小姐,請你不要再說了!”幾名警察擠過人群朝阿箏走過去,伸手奪走她手中的喇叭:“你讓她的情緒更加激動了!”

    手中一空,喇叭被一名警察奪走。旁邊的人大聲喊著:“消防到沒有?到了?那快!氣墊氣墊!”

    地上亂成一鍋粥,隻是左右人都仰著個脖子眯著眼睛,看向高樓上裙擺飛揚的女人。

    狗仔們拿著掛著五顏六色牌子的話筒,不約而同地朝席氏高層湧去,“請問一下,席公子現在身在哪裏呢?”“席總不準備露麵解釋一下嗎?”“所以說女人說的都是事實嗎,麻煩請說一下好嗎?”

    平時在商場遊刃有餘的幾名高層,此刻竟被逼問得說不出話來,“這個……”

    這時,人群中炸開尖叫聲來:“她要跳了啊!”

    綰綰!”

    阿箏驚恐地抬頭,瞪大雙眸——上方的綰綰腳尖已經超出沿,她的雙手軟軟地耷拉在身側,神情渙散難辨。

    這位小姐!不能進去——”

    阿箏趁著拉警戒線的警察不注意,便躋身進去。她朝旋轉大門奔去,怎麽能讓綰綰就這樣?不過二十歲的年華,怎麽能夠就這樣?

    氣喘籲籲到達頂樓的阿箏不敢輕舉妄動,她望著前方那個纖瘦狼狽的背影,輕輕喊了句:“綰綰。”

    那人動了動,淡黃色的裙擺在大風中掀起弧度來。慢慢地,她轉過身來,阿箏這才看清楚了她的臉——那是怎樣一張蒼白無血色的臉,幹裂出血的雙唇,眼中布滿猩紅可怖的血絲。

    和記憶中青春飛揚的綰綰,完全不一樣……眼前這個猶如厲鬼一般的女人,究竟是誰?

    阿箏,對不起。”綰綰蒼白卻依舊漂亮的臉上露出笑意,“你別管我,我不配的。”

    對不起?

    綰綰為什麽要對她道歉?

    阿箏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隻是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才能安撫住綰綰的情緒,“綰綰,我們是好朋友啊。所以你相信我好不好,你這樣結束一切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知道嗎?”

    我要在他心上留下一道疤。”綰綰說得很平靜,“哪怕不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得不到他一分半點的愛,我也要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疤。留下一道讓他想起來就會疼痛的疤。”

    阿箏不明白,就愛他如斯地步?情願用自己的生命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疤?綰綰啊……你真的太傻了,你認為這樣會給他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嗎?

    人偏執到一定的程度,便不會聽誰的勸了。徐綰綰的眸光自眼底緩緩碎裂開,除此之外,眼底便是密布的陰雲:“阿箏,你別勸了,沒用的。”

    頂樓的風真的很大,呼呼在耳邊吹得直直作響。阿箏烏黑的秀發被吹得十分淩亂,胡亂散在臉上,貼在唇角:“綰綰,我不是勸你。我隻是想要你考慮清楚,這樣子做是不是真的值得?”

    值不值得?

    徐綰綰還未深究過這個問題,隻是她覺得自己非這麽做不可。她目光垂下去,身子微微有些晃動,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墜落下去一般。

    阿箏心裏麵著急得不行,麵上卻要裝作平靜無比的樣子:“綰綰,在思考嗎?真的值得嗎?”

    徐綰綰像是被說動了一般,呆愣愣地一動也不懂,像是被人點穴了一般。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似隨時都能化作永恒一般。

    時間靜止,風不停歇地吹過。

    阿箏把握著火候,覺得應該可以再說點什麽。正思索到這裏,下方透過喇叭傳來一記低低沉沉的聲音,“我是席北。”

    登時,僵硬住的徐綰綰像是被重新注入了鮮活的力量,又重新能夠動彈了。她猛地回頭,然後朝下方望去,一眼便看見人群之中西裝革履的男子——還是那麽耀眼奪目的存在著,就算是在人群之後,也散發著無盡的光芒。

    難道他迫於壓力改變主意了?

    徐綰綰蒼白的臉上突然流露出驚喜來,眼底有著微光緩緩湧動著,像是隨時都能夠溢出來似的。

    人群之中的男子眉眼涼薄生寒,在他精致無雙的容顏上,除了冷漠,實在是讓人看不出第二種神情來。

    男子緩緩抬頭,視線清淩淩地落在身穿淡黃長裙的女子身上。他將喇叭放到唇邊,然後緩緩而道:“跳。”

    篤定且力道深重的一個字,一瞬間擊碎徐綰綰殘存的希望。

    場麵立馬變得難以控製,完全像是一鍋煮沸的水——有人忙不迭地掏出手機來錄像,更多的是各方記者忙著進行現場轉播,更有警察滿臉愁容地盯著麵目清寒的席北。

    席公子……”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微微遲疑後,道:“這樣怕是不太好,現在當事人的情緒已經非常激動了。”

    男人狹長的眸子輕輕一眯,冷冷吐話:“你以為,我會這樣輕易被一個女人威脅?”

    警察立馬識趣地退到一邊,他可不願意招惹上連城第一公子這樣的人物。

    聽見席北說了一個跳字,阿箏哪裏還站得住腳。她深知綰綰的,是真的會跳!於是,阿箏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綰綰!你——”

    別過來!”徐綰綰失控地大叫,雙手狠狠抱住自己的腦袋痛苦地搖著,旋即開始瘋狂地尖叫:“你要是過來我立馬就跳下去!”

    那陣仗,立馬封住了阿箏的腳步。

    跳啊。”下端的男人聲線沉沉,漫不經心又透露著不屑一顧,“鬧這麽大,大家可都是等著你跳,你要是不跳實在是讓人失望啊。”

    神經已經極度緊繃的徐綰綰早已承受不住,揮舞著雙手大喊大叫:“席北!你是魔鬼!你沒有良心,我詛咒你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來自一個女人最惡毒、最深沉的詛咒。

    在場之人無不驚心,連城多年來可從未有過這般的風波了。

    阿箏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甲幾乎快要嵌入掌心,她開始顫抖——生怕綰綰就這樣跳下去。

    對於徐綰綰的詛咒,涼薄的男人隻是輕輕笑笑,“是嗎?那我祝你臨死前能夠如願以償。”

    一個惡毒,一個涼薄。

    在連城,所有人都知道連城第一公子是出了名的涼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偏偏會有這般的傻女人撞在槍口之上。

    我一定會如願以償的。”徐綰綰訥訥說著。

    最後一點微光從她的眼底流逝,像是生命沙漏中最後一點細細碎碎的沙粒,飛快地流逝。

    男人英俊的眉眼間隻有冷漠,他拿著話筒的手始終沒有落下。見徐綰綰動靜,又低低地笑了:“你最好快點跳,那樣大家可以趕著時間吃午餐。”

    怎麽會有人對生命漠視到這樣程度?阿箏難以想象,一直以為席北隻是涼薄而已,卻沒想到竟然對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漠視到這般的程度。也是,能夠強迫綰綰墮胎,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呢?

    徐綰綰的心徹底燃燒成灰燼,然後隨著這頂樓的大風,被吹到遙遠的地方去。嗯,什麽也不剩下了。

    風吹得阿箏快要睜不開眼,她卻緩緩瞪大眼眸——綰綰在她的視線中,對她涼涼一笑:“再見,阿箏。”

    不要啊!”阿箏飛快地朝他跑去,伸出一隻手想要去觸碰:“綰綰!綰綰!”

    就一點,就差一點!

    阿箏猛地跌在地上,她就差一點就能抓住綰綰了……怎麽會這樣,綰綰真的在她麵前跳樓了。

    與此同時,下方是如潮的尖叫聲和沸騰生,“啊!跳了!”“我的天,她真的跳了啊!”“別看別看!”

    渾身力氣如被抽走一般,阿箏的眼淚終於止不住,“綰綰啊……你真的太傻了啊……”

    一時間,瘋狂的記憶全部湧來——高中時期的綰綰,會紮著清爽馬尾笑得一臉明媚,會舀一勺紅豆冰喂在她的嘴裏。還會在深夜的時候一起煲電話粥好幾個小時……

    青春的記憶,像是潮水一般將阿箏徹底包裹住。那一霎,她真的快要不能呼吸,胸口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震痛。

    綰綰,就這樣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