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中，靠著牆緩了好一會兒，才感覺手腳重新有了溫度。

    雖然麵對蘇青時我表現鎮定，但不管再來幾次，聽到她說那些話，我還是會偷偷地難過。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一下。我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蘇青發的信息：

    抱歉，小小以後不會來找你了，說出那些話，我很抱歉。我記得再過一周就是你的生日了，你現在應該什麽都不缺，也許你不想聽，但我還是想提前說一聲，祝你生日快樂。”

    我吸了吸鼻子，從冰箱中拿出兩罐啤酒，走到陽台上，開了蓋，用力灌了幾口啤酒。

    十六年前，也是這樣的3月。

    那天夜裏，蘇青匆匆忙忙地收拾著自己的衣服。

    那時的我隻有九歲，跪著抱住她的腿，抽泣道：“媽媽，不要走，不要走，我會好好聽話的，我以後再也不想著去學畫畫了，我去給人洗碗洗盤子，我每天隻吃一碗飯，不要走好不好？”

    父親因為中風，躺在床上非常虛弱。他也吃力地喊道：“小青……不要走……”

    蘇青最終還是揮開了我的手，還扔下了斷絕關係的證明。

    她說：“胡一一，從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媽媽了。”

    這個自稱不再是我媽媽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祝我生日快樂，我該高興嗎？

    初春的風吹得人有些頭疼，我又灌了幾口酒後，聽到放在一旁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我拿起一看，發現是蕭楠。

    蘇青來找你了？”蕭楠沉沉地問道。

    嗯。”

    你沒狠狠嘲諷她一頓？”蕭楠的聲音裏帶著戲謔。

    你倒是了解我，我狠狠嘲諷了她一頓，她卻說提前祝我生日快樂。蕭楠，你說，這個拋棄了我十六年的人，憑什麽祝我生日快樂？”

    酒勁一上來，我發現自己說話又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你在難過。”

    我難過什麽？我隻是覺得可笑。蘇青可笑，我也好不到哪裏去。就像你明明拋棄了我十年，我卻還是忍不住想留在你身邊一樣。”我笑了一聲，又喝了幾口啤酒。

    蕭楠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你為什麽總是說我拋棄了你十年？”

    我一愣，突然又想起了我和蕭楠結婚後，我找到了才叔，哀求他告訴我蕭楠為什麽會忘記跟我的所有事情。

    才叔隻是嚴肅地跟我說：“少夫人，我隻能告訴你，少爺曾經生了場大病，如果你不希望他的身體變差，就不要刺激他。”

    才叔不會說謊。

    就這樣，我將這些秘密咽到了肚子裏，不敢再對他多說跟回憶有關的具體事情，隻希望多提醒兩句，他就能自己想起來。

    可兩年的事實證明，我的努力……也許並沒有什麽效果。

    怎麽不說話了？”蕭楠問道。

    沒什麽？我剛剛說了點胡話而已。”我笑了笑，又問了一句：“蕭楠，你愛我嗎？”

    我這個毫無征兆的發問讓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我等了幾秒，自知等不到答案，苦笑了一聲，說道：“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我愛你就夠了。”

    說完後，我掛了電話。

    酒精作用讓我頭昏腦漲，我擦了擦眼睛，到臥室倒頭就睡。

    也許是因為頭一晚在陽台吹了風，第二天到了公司後，我感覺自己完全提不起精神，頭也是暈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快下班，我卻接到了柳佩如的電話。

    我趕緊接了起來，問道：“媽，您找我有事嗎？”

    等下五點半，司機來接你，換上我給你準備的衣服，陪我參加鄒景的作品品鑒會。”柳佩如直接說道。

    柳佩如覺得我出身不好，沒有什麽藝術修養，平時幾乎不會找我陪她去藝術聚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鄒景是一個很有名的抽象藝術攝影師。

    媽，您怎麽會突然要我陪您去品鑒會？”我小心地問道。

    還不是因為小沫今天去海南出差了，家裏沒人了，王蓉一直在電話裏慫恿我帶你去。好了，你別問那麽多了，到了再說。”柳佩如不耐煩地說道。

    聽柳佩如這斬金截鐵的語氣，我應該是沒辦法拒絕了。

    我隻得應了下來，“好的。”

    半小時後，我接到了柳佩如司機的電話，匆匆下了樓，上了車，朝她說的酒店趕去。

    我換上了柳佩如給我準備的旗袍，又在洗手間裏擦了一層粉，總算把疲憊的模樣給遮蓋了七七八八。

    我趕到會場入口，發現柳佩如已經等在了那裏。

    她見我過來，不滿地說道：“怎麽這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