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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天色尚未至昏黑時候，天邊將將暈上一層火紅，朝霞漫布，將整個大地籠罩的和暖欣悅。

    幸而這時候各家的丫鬟下人都已經回屋子去了，不然她要是去東院恐怕還得繞上那麽幾遭，這樣一來要費不少的工夫。

    東院本就離著不遠，翻過了幾處小橋，折折拐拐不一會兒便見前方的白玉石路，縱然許久未曾修葺，可那樣昂貴的石料即使隱在塵土之下，由著野草漫蓋。她隔著一層鞋底也是能輕易感覺。

    曾經她以白素歡的身份便是如此堪稱奢靡的地方度過的，秦淮憐她體弱多病，特意修了這麽一條小道供她遊園，這白玉石不同於普通的石子路，齊整平潤，光澤溫和，她每每走在上麵時，隻覺得如同踩在蜜蠟上一般的輕巧。

    可是而今，這裏荒廢了，白玉石路被泥塵遮蓋，再不見原先的光彩。便如她一般，再不能展於人前了。

    這樣想著，言汐難免有些泄氣。她撫了撫額，目光一瞥但見自己已經遛到了東院的側門外，暗自咬了咬牙，索性探進身去。

    想來自搬到那北院住去後，她也就隻有那麽一次是切切實實進了這北院的大門的，隻是她來時正處深夜當，東院無人居住，自是黑壓壓的不見五指，她提了盞燭火微弱的小燈，卻連院子的大景都未見全，就被秦淮抓了個正著，著實可惜。

    於此，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推開院門。那本屬晦暗的樓閣映入眼，襯在一片紅霞之間，如鬼魅生息，巨獸蟄伏。曾經的華麗通通退卻，隻剩無盡的靜寂。

    她一眼便注意到了那正房處掉落在地上的銀鎖。

    那隱隱開出一條縫隙的隔扇門間，有浮光閃動，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夾著濃鬱清冽的酒香沁人心肺。

    這府除卻秦淮，還能有誰有這房門的鑰匙，又能有誰敢在這房醉酒長歡。

    她雙眸微暗，攏了攏衣衫，幾步上前推開屋門。本以為能罵上他幾句。卻見秦淮已經半夢半醒的伏在桌上，微睜著雙眼，嘴裏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說些什麽。而那酒壇子更是淩亂的擺散了一地，酒香四溢。

    終究是好奇心勝過了心怒火，她磨蹭著湊近前去，微微俯下身子，側著頭抵在他唇前，甚至屏住了呼吸，隻想聽聽他在夢到底念的是誰。

    哪裏知道她的碎發撫過秦淮臉上，掃的他鼻尖發癢，輕咳了幾嗓子，倒是悠悠的轉醒過來。

    隻是說是醒過來，那雙眼迷蒙的樣子卻又不像是醒的那般真切。

    唐言汐嚇了一跳，猛然退回身子，四目相對間，她在秦淮的眼前揮了揮，見他木然的沒有反應後，終是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她作勢便要往後退，而此刻懵然的秦淮卻從袖口探出來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掌寬厚溫熱，拽住她的力道卻又極重，叫她掙紮不得。

    於此她終是有些惱羞成怒道：“快撒開，秦淮！”

    她這般莊肅的叫著他的名字，希望以此能讓他醉酒的神智清醒一些。可顯然並沒有什麽作用。

    秦淮甚至更為過分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前，將她擁入懷。

    他一下一下撫著她的青絲，將她的腦袋扣在自己的肩膀上，聲色間隱隱含有哭腔。

    “素歡……素歡……素歡……”

    似是用盡了畢生的溫柔一般念著她的名字，他將指嵌在她的間，與她十指相扣，如此這般，卻沒有感動她分毫。

    言汐終隻是紅著眼眶將他狠狠的推開，她的拳頭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身上，咬牙切齒的將所有苦痛都咽進肚子裏。難忍的淚水在眼尾處漫成濕痕，難得溫軟的模樣看起來甚是惹人垂憐。

    秦淮的眼猶如覆蓋了一層迷霧。他欲要再次伸出拉住她時，卻被屋外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

    “殿下……是殿下在那裏嗎？”

    那是宮洛的聲音。此時此刻她正提著一盞荷花小燈站在院門口，穿著一襲湖藍色的長裙，發上金釵燁燁，隨著她步伐愈近，那步搖上的流蘇墜便愈發清脆生響。

    言汐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忙著用袖口擦去眼角的餘淚。小心翼翼的往後撤去，逐漸隱入無光的昏暗當。而秦淮扶著桌子想要去抓住她的衣角，可惜酒意沉重卻讓他的步伐如同灌了鉛一般，難以移動。

    他一個不穩重重摔在地上，宮洛站在門口很容易便聽見了響動。

    她闖進門來，和著喜兒將秦淮攙扶起身，一步一步緩緩將他帶出東院時。言汐正蜷縮著身子躲在那一處多寶閣的暗影之下。

    而後許久，她顫悠悠的站起了身，熟稔的在暗夜當摸索著每一處地方。

    在梳妝台下的暗格，那封書信並未被人拿走。她將東西揣進懷，遠遠瞧著那一盞明燈漸行漸遠，直至淡去光暈後，終於踏出了東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