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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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人盡皆知,這秦五殿下雖是在休掉前王妃後又先後娶了妻妾入門,可卻是夜夜宿在書房,不曾在其他院裏過過夜的。所以這日一大清早的是在正王妃的房用的早膳一事倒是成了下人丫鬟們午後閑談。

    府門戶不多,消息不脛而走,到最後連棠雨那裏都聽了些風聲,煞有介事的跑回北院,一臉的擔憂模樣。

    “二夫人本就在府不受待見,這下消息一走漏,怕是二夫人就要難做了……”她與蘇蘇坐在院門口的台階上,托著小臉連連歎息。

    蘇蘇聽完她的話,頓時聯想到了以前自家小姐在唐府時所受的那些刁難,不由得隨著棠雨也歎了口長氣,她將臉整個埋在腿間,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們兩個就這樣肩靠著肩的坐在石階上,言汐一出門的時候腦袋裏正琢磨著事,眼下也就沒有注意,抬著腳隻往下一踩,倒是直直的踩到了棠雨的衣服上。

    那一身幹淨的綠衣赫然印上一塊腳印,惹得棠雨連連大叫,把言汐也是嚇了一跳。

    她這方才看到了台階上坐著的兩個連連歎氣的丫頭,拍著胸口連舒了幾口氣。皺著眉一臉嫌棄的說道,“你們兩個待在這兒幹嘛,若是閑的厲害就出去逛逛,順便給我帶點馬蹄酥回來,今個兒這裏要來客人,你們兩個可別給我丟人現眼了才是……”

    唐言汐的心思全然不在秦淮身上,棠雨和蘇蘇兩個人麵麵相覷,愣了許久後,才忍不住仰起頭同聲問道:“是誰要來?”

    言汐挑挑眉,笑道:“能來我這邊的,自然是大人物。”

    她故意賣了個關子,引得兩個小丫頭好奇的連連追問。可又偏生是打定了心思不再多說一句,挺胸抬頭的看起來好一副難惹的模樣。

    蘇蘇先一步反應過來,撣了撣屁股上的土拉著棠雨連忙湊近身去,“夫人不如先說說看是哪位大人,這樣我和棠雨也好做做準備才是,免得怠慢了這貴客……”

    她閃閃發亮的眼睛唐言汐看的清楚。心不由暗自發笑,可表麵上卻仍是斂著一副難以琢磨的樣子。

    似是思慮了許久,她這才拍了拍蘇蘇的肩膀,頗為為難的說道:“可這位貴客最喜吃的便是那東市上的馬蹄酥,她那小丫鬟還特意吩咐了,說是如果沒有,不來也罷。”她說著看了看天,黛眉微蹙,“可這貴客就要到了,東西還沒買上,可是為難死我了。”

    那一張嬌俏的臉上寫滿了算計。大抵是吃定了蘇蘇一定會為了這貴客的身份而特意跑一趟東市,她的嘴角攜起難言的笑意。

    此刻,微風徐徐,吹得枝條作舞,悠悠然然。

    蘇蘇握著棠雨的下了力道,視死如歸一般很是沉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和棠雨一定會將馬蹄酥買回來的。”而後便拉著滿臉不情不願的棠雨匆匆跑去了。

    這東市的一個來回少說也要半個時辰的路程,二人又未備車馬,怕是要辛苦些了。

    唐言汐挑了挑眉,正打算出院門去迎迎那貴客,卻正撞上將要離開的秦淮。

    她雖是未將昨夜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府的風言風語到底是刺入了心,叫她隻是看到秦淮便渾身都不自在。

    原想著隻要低下頭避開他就好,可哪成想那人卻是將她的套路熟記於心,幾番周折都沒能逃掉,最後也隻好強忍著一腔怒火,硬僵著一張笑臉行禮。

    秦淮並未回應,目光冷冷的瞥向她,卻是直白的問道,“聽下人說今兒個大嫂要過來,是來找你的?”

    他的目光滿含猜疑,冷如冰霜般的視線叫言汐不由有些發顫。

    “確實是來找妾身的,不過是因為那日陛下壽宴之上,我與太子妃娘娘交談良多,覺得有些緣分罷了。”她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嘴唇,語氣雖是有些軟意,可卻毫無認輸的意思,“殿下是覺得有哪裏不妥嗎?”

    秦淮聽多了她的話,自然清楚這語的幾分譏諷,卻是不惱,隻笑道:“倒沒有哪裏不妥,隻是怕你引火上身,卻全然不知罷了。”

    話一說完,他便擺離去,任由唐言汐在背後不敢出聲,隻敢作勢的大罵出口。

    說實在的,他很難將唐言汐與他心的那個素歡相比,可不得不說,她的一言一行都像是刻著白素歡的模子一般,叫他無可奈何。

    秦淮前腳剛一走,後腳唐言汐到了門口便見馬車轆轆。鵝黃的紗簾撩開,隻見林舒宛穿著湖藍色的長裙被攙扶著走下,一步一行溫婉賢良,頗具大家之風。

    她的身後,是開的如火如荼的一片桃林,灼灼如飛霞成片,直叫人驚歎。她緩下神思,看向言汐的時候,眸子的一片溫和被打破,伸出袖口的纖指頓在半空,不知為何竟有幾分恐懼。最後還是唐言汐先行伸出拉住了她的衣袖將她往院子帶,才緩解了這尷尬的局麵。

    北院一路蜿蜒曲折,林舒宛出自大家,後又嫁入太子府,自是沒有走過這樣難行的路。偶爾路上還有碎石黃土的,她稍不留神,不是被絆到,就是又弄髒了幹淨的鞋麵。

    可從頭到尾,林舒宛一句怨言都沒有。

    就算到最後終於見到那聞所未聞的北院一景的時候,她也隻是暗自瞪大了雙眼,嘴上仍是怯怯的稱讚。

    唐言汐捂著嘴,不敢發笑。她擺遣散了院侍奉的丫鬟,又將林舒宛帶來的人遣去後,才拉著林舒宛坐下。

    她細細端量著言汐的樣貌,半晌才溫和輕笑道:“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隻是不知為何,我竟覺得你與我那位舊友如此相像。”

    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眸此刻有如被泉水浸透過一般的清澈,她直直看著唐言汐,心似有千言萬語,可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鶯啼園的那一晚,她原還以為隻不過是一場夢境。直到轉過天來觸到那伏在枕邊的短笛,她久久緩過神來,才意識到這一切並非隻是她的臆想而已。

    她的心滿是歡喜,捧著那支短笛貼在胸口上連連緩氣,她口不停念叨著素歡的名字,雙眼更是浸滿了淚水。

    隻是雖是一心想要奔著這裏來,可到底皇宮之不是可隨意進出的,她這方忍了幾日,等下閑空來,立馬便是派人傳了消息。

    她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素歡的消息,可這唐言汐看起來卻似乎並沒有要提起她的意思。

    “我派人去東市買了馬蹄酥,你可一會兒嚐嚐,宮的點心雖然繁複,可那馬蹄酥還是東市的好。”言汐笑著為她斟茶,忙來忙去的沒有一點要停下的意思。

    林舒宛小心翼翼的將茶杯放到唇邊,卻隻是嗅了嗅便放下來,皺著眉發問:“你也嚐過東市的馬蹄酥?”

    言汐停在半空的微微一頓,似是想到什麽一般,明亮的雙眸忽然有些晦暗起來。

    “是……”她沒敢去看林舒宛的眼睛,隻是淡淡說道:“是白素歡同我提起的。”

    她終於提起了這位舊友的名字,林舒宛自是再也坐不住了,她猛然將茶杯放下,任由杯濺起的茶水沾濕了她的袖口。

    明明是這般心焦難忍,可話到了嘴邊,也終究隻是滿含苦澀的一句,“她如今過的如何?”

    “我也不清楚了,她將短笛交予我,讓我來找你後便離開了,至今仍未有音信。”

    林舒宛愕然頓首,失望的跌坐在石凳上,久久沒能緩過神來。

    言汐卻拍了拍她扶在桌上的,安慰道:“其實沒有消息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比如總好過被迫害致死的好。

    林舒宛聽到她這話,似是一愣,側過頭來怔怔的點頭,雙眼的晦澀卻是難以抹平。

    於此,言汐適時的岔開了話題,將懷藏著的書信翻出來,推到林舒宛眼前。

    “這是從素歡房間找到的,我原以為能有什麽用,隻是……”

    那夜從東院回來後,她自是一刻都沒敢停,立馬打開了書信,隻是那信件上的字跡已然被血色浸得看不清楚,她提紙在燭火下照了半天,卻也隻能依稀辨認出幾個字來,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

    林舒宛接過信,打開來看,端了半晌,剛想搖頭,卻忽然間看到一點,眼閃過一抹亮色,將信攤在桌上,指著一角道:“字跡雖是不清楚的,可這虎頭印鑒卻是軍所屬,而並非宮所用。”

    她常於宮,自然清楚這些印鑒,可唐言汐左看右看卻也看不出她說的虎頭是什麽玩意兒。到末了隻是點點頭,不再糾結於此。

    “我聽說五殿下正有回北境的意思,你若是想要探聽出些什麽東西,不妨同他說說,將你一同帶去……”

    她雙眼滿是期望,直叫言汐無法拒絕。她垂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你難道也覺得這秦淮是好人嗎?”

    林舒宛笑而不答。

    蘇蘇與棠雨拎著馬蹄酥著急忙慌的跑回來時,正巧見到交談甚歡的二人。蘇蘇一愣,棠雨躲在她身後亦是一愣。

    而後二人才恍然,原來這大人物竟是太子妃啊。

    唐言汐聽見響動,這也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兩人,連忙暗下將信封收好。又招了招,喚她們過來。

    “將東西給娘娘包上吧,這宮時辰掐的緊,可別惹了誰的不悅才是。”

    她說的漫不經心,可話的意思分明。

    林舒宛識意的點點頭,將守在院外的侍衛喚進來,心雖然有些不舍,麵上卻也隻是一派平和,由著丫鬟攙扶,悠然離去。

    那時天氣正熱,馬蹄酥的香氣透過油紙包散出,蠱惑人心。林舒宛將那一包點心小心翼翼的捧在懷,心倒是多了一份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