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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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下人將那些東西都搬到了西院去,秦淮坐在正廳當,看著那滿桌熱氣騰騰的菜品,才終於反應過來今日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這一日,從回府時起一直到現在,都沒見到過唐言汐的身影,附帶著的還有她貼身的那兩個丫鬟也通通不見了。

    若不是因為她的金銀首飾還安分的躺在匣子裏,秦淮倒真會以為這唐言汐是受不了了,離家出走了。

    夏時晝長,況且這唐言汐雖是沒大沒小的,卻也不曾誤過時辰。他也隻當是她在外麵玩的一時忘了,所以並沒有打算要怪罪的意思。

    隻是這一桌子的菜,僅他一人,難免顯得有些寂寥。幸而他現在也不覺得餓,想了想,便索性放下碗筷,打算等到言汐回來,再一同用膳。

    他倒是有耐心的很,卻無可奈何那唐言汐當真是將府的規矩忘得幹淨。一桌子的飯菜熱了又熱,天色從一片紅暈直到夜晚的昏黑時辰。

    甚至連秦淮坐在那裏都忍不住泛起了困意,方才聽到院門口有些吵鬧的響動。

    他起身正要出去一探究竟,唐言汐便如此大大咧咧的拎著大包小包走進屋來。

    “你這是做什麽去了,怎麽到現在才回來?”秦淮暗下坐回到凳子上穩了穩身形,原本的困意也因此一掃而光。

    “還不是因為今日鬧市的人太多了……”言汐隨處尋了個地方坐下,連著喝了幾口水才穩住氣息。

    她的言語滿是抱怨,隻是等目光停在那滿滿的一桌飯菜上時,卻忽而轉了語氣,訝異道,“殿下你莫不是還沒用膳吧!”

    唐言汐自是沒有想到這秦淮會在正廳等著她回來,而這一桌子尚未冷卻的飯菜卻也好似是在提點她什麽。

    而後果然,秦淮冷了臉,反問道,“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沒吃的?”

    那般怨婦似的的語氣直讓言汐笑紅了臉頰。

    她歎了口氣,擺擺將東西放到一旁,拾起筷子來坐到秦淮的對麵,頗有些不情願的道,“雖然在外麵吃過了,但是念在殿下等妾身到這個時辰。妾身還是陪殿下再用些好了。”

    話音一轉,倒是顯得她自己有多委屈一樣。隻是那眼角的笑意直勾到了後腦勺,卻是一絲一毫的委屈都看不出來。

    秦淮懶得和她在這點小事上辯駁,但見她已夾起菜來,便也重新拿起筷子,無需言語,兩個人各自吃著,倒也是和睦的很。

    直到一碗白飯見了底,言汐拍著鼓鼓囔囔的肚皮已是再吃不下的時候,秦淮才咂了一下嘴,問道,“你今日到底是去做什麽了?”

    想來,自動筷之前他便已經好奇的很了,隻是看著唐言汐吃的那般喜悅,自然不好去打擾。

    可唐言汐臉紅紅的,晃著頭卻好似沒聽清他說的話一般,湊近身來,猝不及防的於他麵前就這麽打了個飽嗝。

    而那之,是滿滿的酒氣。

    秦淮的臉色瞬時一僵,隔著桌子拽住她的胳膊,質問道,“你喝酒了?”

    “喝酒?”她卻迷迷瞪瞪的咂著嘴連連擺道,“沒喝酒啊……”

    她說的這般篤定,可實際神態上卻全然沒有任何說服力。

    眼瞧著那人在聽到她這話後臉色越發的黑如鍋底,心便知曉到底是瞞不下去的,言汐抿了抿唇,笑得更加諂媚起來。

    “不過是同那些庸人們比試了一番罷了。”她一邊笑嗬嗬的解釋,一邊站起身來晃晃悠悠的將方才放下的包袱拿起,如同獻寶一般的端在秦淮眼前,嘟囔道,“這玩意兒可是費了我不少的心思。”

    言語倒是頗有幾分得意。

    那瑩如白玉的指緩緩將布包拆開,但見其原是一盞小巧精致的蓮花河燈。

    說是河燈,倒又與平常不同,細細瞧來,那河燈竟是以薄紙鏤刻,花紋繁瑣又密集,如同一盞玉質的蓮花在燭火下暈著淡淡的光圈,那般精巧細致,仿佛一個不小心就會碰碎了般。

    唐言汐小心翼翼的捧在心,看來看去,笑得傻乎乎的,“都說夕時節放河燈能慰藉相思之情,我既是這般努力了,這天上的神仙也總該垂憐垂憐我才是了吧。”

    她毫無顧忌的說著,並未在意話有何不對之處。

    可秦淮並未飲酒,聽得倒很是真切。

    他蹙起眉來,看著她因醉意而有些漲紅的臉,冷聲問道,“你有相思之人?”

    言汐看著他,可眼底盡是迷茫之情,卻又似根本沒在看著他,隻是重複著,“相思之人?”

    秦淮歎了口氣,“是那陸公子吧……”

    “陸公子?”

    “就是你為了他要跳湖自盡的那個陸知書!”他還當言汐在裝傻,終是有些克製不住怒火。

    但唐言汐左思右想,仍是想不起這陸公子是哪號人物,隻是秦淮忽然這般嚴峻的神情倒讓她有些緊張。

    一時腦子亂成一團,也隻得作勢點了點頭。

    秦淮終是在將那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人送回北院時,才從蘇蘇口將整個事的來龍去脈聽了個八八。

    到底是身處京城之,對於那所謂的比酒奪燈一事,他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據傳是那市集有一位旬老人,每年月初便要做上一隻河燈,一年當,也隻做上這一隻河燈。他於街上支起攤子來,不收銀兩,隻拚酒。凡是當日想要河燈的人,誰能喝光大壇的酒水,誰就能帶走。

    秦淮雖然知曉唐言汐曾經身為女將,照理多少能拚上幾碗酒水,可到底並未見識過,不曾知道她竟是如此海量。

    於此,他半信半疑的挑眉問道,“她贏了?”

    蘇蘇搖了搖頭,幹笑著回道,“並沒有。”

    “那這河燈……”

    “是……”蘇蘇默了片刻,垂下頭如實答道,“搶來的。”

    其實說是搶也不然,畢竟搶過來之後,唐言汐還是付了銀子給人家的,不過是那人沒有接受罷了,怨不得她。

    秦淮聽後,麵上雖然還是一派平靜,可那眼的哀色倒是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負轉過身,身形緩緩融進黑夜當。

    蘇蘇發誓,那時分明聽到了這五殿下微不可聞的一聲輕歎。雖是融著不滿與無奈,可不知為,卻分明能於其查探到一絲寵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