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學必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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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帝下旨令廣惠長公主回鳳棲時,葉鏡璿正在畫堂齋陪伴七皇子葉靳言。古琴在案,香爐中散出氤氳飄著淡淡的幽香,香甜而不沉悶,琴弦輕弄,嫻熟的指法讓琴聲悠揚清澈,如楊柳梢頭飄然而過的微風,令人心曠神怡。
一曲奏罷,葉鏡璿嘴唇含笑,凝視著床上趴著的一臉蒼白卻又眸藏歡愉的孩子,說道:“琴也彈了,你總該好好喝藥了吧?”
藥這東西果真沒人喜歡,大人孩子無論誰喝都得千哄萬哄的,阿嬌是這樣,現在靳言也這樣。唉,說到這個,最開始都沒見靳言這孩子喝藥這麽麻煩,總是十分幹脆。近一年越來越愛撒嬌耍賴了,也不知這種陋習是跟誰學的。不過這樣也不錯,終於有了幾分正常孩子的模樣,不像之前總是渾渾噩噩的。
“二姐姐每次都隻會彈這一首,真沒勁。”葉靳言被綠漪抱起來,冷哼一聲將遞到他嘴邊藥碗接過,一飲而盡。他是大孩子了,不需要別人喂。
胥寧國共有九位皇子,六位公主。早逝的貴妃娘娘留有一子一女,長女乃是寡居的廣惠長公主葉菀姝、次女就是皇後嫡出昭和公主葉鏡璿,是以他總以大姐姐、二姐姐來稱呼二人。已經八歲的他心裏也有些明白,自己是不容許輕易出現在畫堂齋以外的地方的,因為會給別人帶來不幸,而且就算他偶遇其他的皇兄、皇姐,也不會有人願意理會他。
“哈~”葉鏡璿佯裝不滿的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伸手在他額頭輕彈一記,“讓綠漪彈與你聽,你不願意。居然還敢嫌棄我,難道不知道二姐姐隻會彈這一首嗎?”
“嗷~”葉靳言誇張的捂著額頭,慘叫一聲。“疼。”
“屁股開花也沒見你吭一下,現在倒叫得凶。”葉鏡璿冷冷的譏諷,眼中卻盡是心疼。“下次想聽琴,讓綠漪與瓔珞奏與你聽,她們會的曲子比二姐姐多些。”
綠漪抿唇笑著,讓他繼續趴著,起身時盡量避開傷口不會弄疼他,繼而走到葉鏡璿身前恭敬的福身之後退下,將藥碗端下去清理。
“可是她們又不是姐姐,也沒有彈得好聽。”葉靳言嘟著嘴,稚嫩臉龐說著話卻理所應當,義正言辭的。“二姐姐隻會一首,是不是因為它很難啊?上次我悄悄聽太傅教導六皇兄彈琴,可是六皇兄怎麽也學不會,還被打了手心。二姐姐從前也是跟著太傅學的嗎?”
葉鏡璿聞言倏然一滯,低首看著自己的手指,心下頓沉,半響也不曾言語。直到葉靳言用不解的聲音問道,“二姐姐,你怎麽了?”
“沒事。”葉鏡璿猛地回過神來,雙手不自覺的攥在一起摩挲著,莞爾笑問:“你悄悄聽太傅教靳勖彈琴,莫非你也想學這個?”
葉靳言匆匆點頭,充滿期待的盯著她,“嗯!我想。我想學琴,我想念書,還想學武。”他什麽都想學,可是以他的身份也沒有人會來教導他。曾經二姐姐不是沒有嚐試過,讓父皇派老師來教他學武習字,可是沒幾日他們總會用這樣那樣的理由向父皇告罪,說自己頑劣不堪無法教導,從而也就不了了之。想到這裏,不由得心裏悶悶的,“可是我太笨了,老師們都不願意教我。”
“誰說的,我們靳言是最聰明的。”葉鏡璿凝視著他輕聲說。當初見他有心向學,自己就向母後稟奏,給他找個老師教導。找的也都是朝中科舉上來的名流儒士,可是人都是有眼力勁兒的,約莫著是覺得教導一個沒有出路的皇子,浪費爭取功名的時間,也不想因為此事讓父皇對他們產生不好的印象。吃力不討好的事自然沒人做,短短時日就告罪離開,對此母後雖有些微詞卻也無法苛責。“他們定是學識不夠,自覺無法當此重任,讓他們全部回爐重造。”
“真的嗎?”葉靳言懵懂的問道。自幼孤孤單單的吃著殘羹剩飯長大,是二姐姐教他說話,喂他喝藥,替他懲戒院裏的宮女內事。所以二姐姐說的話,就算他心裏隱約的覺得有問題,可潛意識的還是願意相信她。
葉鏡璿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發,細聲說道:“當然是真的,暫時就將之前二姐姐教你的詩詞溫習幾遍,寫寫字練練手腕。過陣子得了時間,二姐姐定給靳言找個厲害的老師,好不好?”
古人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一般的孩子四歲就該啟蒙了,靳言這般年紀早該上書房了,可惜父皇對他的身世十分在意,無論如何也不肯鬆了這個口。而其餘的皇子也對他頗有忌憚,深怕這所謂煞氣觸了他們的黴頭。就算自己據理力爭,也難保他在書房不會被其他皇子欺負。
“嗯嗯!”葉靳言連連點頭,純淨的雙眼充滿憧憬。“我一定會好好學本事,將來替父皇和母後分憂。二姐姐,說好了,你定幫我尋個最最厲害的老師。”
他被父皇遷怒責打成這樣,甚至險些要了他的性命,沒想到他心底想的居然還是替之分憂。他眸中的真摯讓葉鏡璿不由感慨著:父皇,得子如此尚有何求?您的眼中莫非隻有權謀利益,沒有半點骨肉親情。而自己呢?保護著靳言的稚子之心,不願讓他知曉父皇對他真實的態度,又究竟是對還是錯。“好,尋最厲害的。”
而此時瓔珞從門外進來,視線先是輕掃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綠漪的身影心下暗寬。朝著葉鏡璿和葉靳言行禮,之後輕聲道:“公主殿下,皇上方才下旨,讓廣惠長公主即日回宮。”
“好唉!大姐姐回來了,大姐姐終於可以回來了!!”葉靳言興奮的差點從床上跳起來,自從大姐姐在庵裏帶發修行開始,他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大姐姐了。
相較於他的興高采烈,葉鏡璿心中卻是一沉,看來父皇的意思和原來的一樣,仍是屬意讓長姐和親。見瓔珞欲言又止,不由問道:“還有何事?”
“……宮外傳來消息,左相怕是不行了,落氣錢都已經備著了。”瓔珞麵帶猶豫著剛說出口,就聽見屋外傳來茶碗摔碎的聲音。葉鏡璿擔憂的抬眉望去,隻見屋外的綠漪神色恍惚,臉色蒼白麵無血色,腳下熱滾滾的茶水傾灑一地,茶盅的蓋子落在她的鞋麵上轉了兩圈,落在地上發出‘鐺’的一聲,可她卻仿佛絲毫沒有察覺一般。可是很快的,她就回過神來蹲下身子,一邊收拾一邊告罪,“奴婢罪該萬死,奴婢馬上就收拾妥當。”
她嗓音中帶著嗚咽,讓葉鏡璿心生不忍,輕聲道:“綠漪,你出宮去看看吧。”
綠漪頓時僵直,驚愕的抬首看著她,漸漸的眼圈泛紅,淚水在眼眶裏轉了轉,嘴唇緊了緊,勉力的笑著說:“殿下說什麽呢?奴婢聽不懂。”
“他總歸是你的外祖父。”葉鏡璿擔心綠漪因往事心有怨憤所以不願前往,他日想起來又會為此事而後悔。“血脈親情總是難以割舍的。”
“從他當年逼迫我母親自盡之時,在綠漪心中他已是仇人,而非親人。”綠漪狠了狠心,目光堅決的說道。“綠漪失態了,還請殿下恕罪。”
“無罪。”葉鏡璿知曉她內心的痛苦和掙紮,也不想勉強她。隻得輕聲說:“你且下去歇著吧,我想單獨陪陪靳言。”說完對麵露擔憂的瓔珞使了個眼神,讓她也跟著去好生安慰綠漪,莫要讓她獨自一人,心裏更是難受。
“是。”綠漪收拾好破裂的茶杯碎片,恭敬的福身退下去。
待二人皆離開之後,葉靳言疑惑的抬首,“二姐姐,左相大人是綠漪的外祖父?”之前他從來沒有聽任何人說過啊!可是若是如此,綠漪就當是官家小姐,怎麽會來二姐姐身邊做宮女呢?
“噓!”葉鏡璿雙唇輕合,將食指放在上麵。謹慎小心的說道:“這件事靳言定要保守秘密,不許告訴任何人。”
“為什麽?”葉靳言不懂。
“因為若是旁人知道了,綠漪就不能再留在宮裏,就連二姐姐也會受到責罰。以後就沒有人替靳言做好吃的糕點了。”葉鏡璿也沒有想到此事竟如此突然,前陣子還精神抖擻的想著替父皇舉薦人才,這幾日忽然不行了。瓔珞方才說此事時,也未想著綠漪就在拐角處,自己也沒留意。
說到此事,也真是一言難盡。綠漪生母之死與左相也確實脫不了幹係,她心有怨恨也是在所難免,不過目前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所以靳言要守住秘密,知道了嗎?”
“嗯,靳言知道。”葉靳言瞳孔微張,害怕的連連點頭。“保守秘密,打死也不說。”
作者有話要說: 看在我這麽晚還在寫的份上,就不要計較我更文的時間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