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爭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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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肅宇有離去之意, 覃侯與天乾帝又怎會沒有動作。不提覃侯背地裏幹的把戲,天乾帝也氣急敗壞的朝著右相斥聲道:“你就沒有半點法子能將他留下?”
“這……啟稟陛下, 這位樓公子軟硬不吃, 臣著實沒有法子。”不是他不肯盡力,而是無法可想、無計可施。
天乾帝冷冷的瞅了他一眼,神色中滿是譏諷,“那你還有何用?”
左相在世時便時常告病, 右相在朝政內部調度之上確有手段,辦事也算穩妥。可是此事, 他確實辦得不像樣子,又不是讓他去抵禦外辱, 也不是讓他寫什麽治國安邦的策略,僅僅讓他留住一人都束手無策。“你身為右相, 掌管朝廷官員調派, 難道不能用權勢相誘?”
從各處眼神中依然知曉, 這樓肅宇乃是未央的嫡傳弟子, 聖山如今掌舵之人。未央當年在雲歸走動不過區區七年光景,就讓一群毫無禮教、隻懂搶掠的蠻漢子變成如今可威脅胥寧國祚之輩。可見才學、謀略遠勝常人,這樓肅宇若有未央一半的能耐,又何愁國運不興, 將來豈懼迦葉與雲歸半分。
“樓公子自稱閑雲野鶴, 隻願鄉野而居奏樂怡情,由此可見他對高官厚祿皆無興趣。”右相顫巍巍的俯首在地,將昨日旁敲側擊的話語原原本本的告知陛下。
不愛權勢之人, 倒是少見。不過想著他的身份,若他真有驚世之才,又恰有此心,在神州任何國度都能如魚得水。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比如他國胥寧也許沒有優勢可言,可是說起美女。胥寧可是出盡絕色之地,遠的暫且不提,就論鳳棲。宜安郡主步念嬌、右相嫡女褚緋月、靳琿側妃蘇秦,都是畫仙覃慳之美人圖上一等一的絕代佳人。“據說右相嫡女風姿綽約,容貌出眾?”
“臣惶恐。”右相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本想著樓肅宇此人,不為覃侯的名利所吸引,定是難以抗拒美色。昨日他已嚐試將自己的嫡女都喚了出來吊一吊這位才子,可終究也沒有什麽用處。不過若是毫無異樣又有些不對勁,“臣昨日已然試過,這位樓公子雖說未有表示,可他說小女與他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真是蠢貨!”天乾帝不由笑罵道,眼神卻盡是愉悅。“這就是人家的意思,你都不明白?”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碰巧人有生得相似,又豈非那般容易的。許多公子試圖接近自己心儀之人,但又苦於沒有機會接近時,偶爾也會以此等托詞。“樓肅宇可說,何時離開帝都?”
“聽小兒提及,應當是明日正午。”右相也並非不懂這些彎彎繞繞,隻是他昨日、甚至此時所有的心思都在軒墨的字畫真偽上。
耗費千金,卻購得一件贗品讓他極為煩悶。若換做旁人他定不肯信,可樓肅宇……這世間若還有人能辨別此畫真偽,大概也非他莫屬。不過目前最緊要的是辦成陛下的大事,否則保住自身權勢都顯露危機,又何談畫作一事。皇上這般說,他心裏也有算計。“臣明日讓犬子與小女親自‘相送’。”
“若是辦成此事,朕重重有賞。”天乾帝說道。
“是,臣領命。”右相跪拜著不曾抬頭。明日之行是送還是留?就全看緋月有無此本事了。看來回府之後還要與之相商一番,怎樣才能辦成陛下交付之事。
第二日葉鏡璿前往正殿請安,承歡母後膝下陪著一同用過午膳,待母後午歇之後即可帶著綠漪與瓔珞一同離開宮牆,前往鳳棲城西街。
瓔珞剛坐上馬車就滿眼的興奮,想著吃的東西就饞得厲害。“殿下,西街新開的那甜點鋪子當真那般好吃?”
“我也不知,隻是閑暇時聽其他宮中人提起過。左右無事,不妨出門走走,看看宮外的景致。”葉鏡璿在馬車中捧著話本子,佯裝閑散的翻閱著。
不得不提一句,現在的小說的水準遠遠不如原來世界,永遠都是寒酸的書生秀才與官家小姐,癡男怨女的,明明將軍或者紈絝子弟都是挺不錯的題材,為何也無人拿來寫寫。“等會咱們去書齋,再選些本子帶回宮。”
“娘娘回宮了,這樣不好吧?”瓔珞也有少女心,何嚐不喜歡這些東西。可是皇後娘娘對禮教之事看管甚嚴,若是讓她發現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綠漪無奈的歎息著,在葉鏡璿含笑的眼神中,伸手敲了敲瓔珞的額頭。“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娘娘不在的時候,她們這些事偷偷的幹得還少嗎?
馬車緩緩行駛著,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到了西街口,距離越近葉鏡璿的心竟有些慌。近君情怯,約莫著就是自己此時的心境吧。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運氣能悄悄見他一見,更或者他已經離開了鳳棲。自己踩著這個點出來,何嚐沒有糾結之心,宛如兩種聲音在腦海中叫囂著。一種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相見爭如不見;一種是:她不過是偷偷瞧上一眼,不會被任何人察覺的。
“殿下?”瓔珞掀開馬車簾子,踩著凳子下去,卻看主子沒有反應,甚至有些失神不由輕聲喚著。
葉鏡璿看著馬車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心中糾結之心更甚,雙手緊緊的相握攥著。臉色有些蒼白,輕聲說道:“你先去吧,我有些疲累暫且歇一歇,綠漪陪我便是。”
“殿下是否不舒服?!不如咱們今日別去了,趕緊入宮請太醫來看看。”瓔珞此時也失了美食的誘人,擔憂的凝視著。前陣子主子才中了毒,身子尚未好全,如今這副模樣更是虛弱了。
葉鏡璿緩緩搖頭,笑道:“無事的,約莫著坐久了的緣故……”話還未說完就來看著對方執著的模樣,仿佛自己是重病且不聽話之人似的,“罷了,我與綠漪陪你去就是。”非要下得馬車,行動無礙才能讓著小丫頭放心。哭笑不得與綠漪對視一眼,理了理裙擺伸出手讓瓔珞在外頭引著。這兩日西街上忽然多了些未婚女子在此遊逛,是以三人從始至終也未被任何人注意。
西街的甜點鋪子共就那麽兩家,瓔珞來來回回走了兩圈,也沒發現殿下所說的那家新開的鋪子。隻得苦悶的嘟了嘟嘴,最終隻得尋一處從前吃著還算不錯的,隨意買了些包著。而葉鏡璿站在攤販後麵的屋簷下,若無人特別留意根本無人注意。她的目光由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斜上角的蓬萊客棧,就連客棧外的對聯都快被她默記了無數次,但最終也未能瞧見她心中所想之人。
而綠漪隨侍在主子身邊,也跟著她的目光看去。她雖隱隱覺得公主殿下與聖山尊主之間有所關聯,可如何也無法揣測究竟。據說這位公子今日就會離開鳳棲,而若要在入夜前到下一個城鎮,最遲午時必定要動身。此時午時已過,客棧之中應當已無人了,想著心裏仍覺得可惜,分明是驚世之才,卻隻能看著他與胥寧擦身而過。“殿下,以瓔珞的聰慧,此時她定有所感。”
雖說瓔珞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縝密。殿下說此處新開鋪子,她貪吃之心就算一時未曾察覺,可此番沒有尋到,又焉能不明白殿下忽然出宮事出有異。
“一會兒也瞞不住她,反正已經出了宮苑,又何必如此擔心。”宮裏瞞著瓔珞的原因,不過是擔心她會向母後秘奏,讓自己出行受阻。既然出了宮,也就沒有了隱瞞的必要。
果不其然,察覺事情不對的瓔珞捧著大包小包的果子蜜餞,鬱悶的走過來將東西放上馬車。走到主子身邊不吭聲,暗暗有些生氣。雖說她不及綠漪得殿下的心,可自認也是勤勤懇懇的伺候殿下,殿下宮外的一些事情不告訴自己便罷了。如今連出宮真實的目的都不肯告知,想來心裏難免有些受傷。
“怎麽,那些好吃的糖果子也收服不了你?”葉鏡璿洞悉著她的心裏,不禁抿嘴一笑,柔聲說道:“我隻是不願你在母後與我之間為難罷了。此番你可是被我騙出來的,將來母後怪罪下來也能摘得幹淨啊~~”
“誰要摘得幹淨?”殿下要做什麽提前說不就好了,非要覺得自己是外人似的,讓人心生不快。若皇後娘娘怪罪,她也甘願與殿下同罪。輕聲嘟囔著:“殿下未免太小看奴婢了。”
她受傷的眼神溢於言表,倒讓葉鏡璿生出歉意,這四年她已經習慣了用這樣的思緒揣度他人。潛意識的認為瓔珞是母後的人,心中向著母後,卻未曾想過自己這樣的行為表現出來會傷人,或許在瓔珞心底,自己已與母後一般重要也未可知,可她卻似乎已經改不過來。
看著斜對角的蓬萊客棧,沉默片刻,最終有些失望的闔上眼眸,“走吧。”說著在綠漪的虛扶下,蓮步輕移,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宮廷生活多年,她都快要忘卻自身應當是何模樣了。心裏念著想著的都是人與人之間的相爭相鬥,相互利用、無休無止。而這樣的日子她恐怕還要繼續過下去,直到壽數將盡的那一日。
“白糖糕——熱騰騰的白糖糕——”不遠處攤販旁的,挑著擔子的老婆子嘶啞的叫賣聲讓葉鏡璿停下腳步,情不自禁的轉頭過去,目光有些迷離。
當年在‘泗陰寨’不遠處的小鎮上,自己傻乎乎的不知道夫君為何會生氣,還想著買些白糖糕討好他;四方城中,也曾嚐試著跟郝嫂子學著白糖糕,可惜蒸籠還未上她就著急離去。這些年偶爾想起,她也試圖做過,可終究沒有當年甜絲絲,軟綿綿的味道。看著老婆婆臉頰上爬滿生活的滄桑,眼神透著卑微的期盼之情,不由心生惻隱,示意綠漪買些回來。
站在路邊馬車旁等候之時,身後倏然揚起少年愉悅的聲音,“公子,不如我也去幫老婆婆買些,一帶在路上餓了也可以吃。”
“好。”清冷的聲音仿佛珠玉落地,卻宛如雷霆轟隆之聲瞬間砸在葉鏡璿心頭上,讓她久久不能回神,腳下頓軟頃刻之間半倚靠在瓔珞身上。死死的咬著下唇,就算她未曾轉身、就算她未曾親見他如今模樣!可她知道,身後之人定然是他。
她盡量調息自己的氣息,讓自己看上去無任何異樣。可身旁的瓔珞卻嚇了一跳,差點高聲喊出殿下的稱呼來,好在機敏的立刻收住。而買好白糖糕的綠漪走過來,也注意到不對,急忙低聲對著瓔珞問道:“怎麽了?”
瓔珞也是擔憂莫名,不會是舊病複發了吧?葉鏡璿忍著正處於動蕩邊緣的理智,抑製住顫顫發抖的靈魂,捂著額頭弱聲說道:“沒事,隻是有些不舒服。”
她此時隻想悄無聲息、不引起任何動靜的消失於原地,可惜天不從人願。
當她虛弱得臉色蒼白,在綠漪攙扶著想要登上馬車時——
“姑娘,請留步。”
往日清冷的嗓音此時竟帶著些許迷離與難以置信。
若有熟識之人在地,定要驚愕他也會有這般模樣。一時之間,不知道的氣氛在狹小的距離間蔓延著,也讓葉鏡璿無法再向前走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加了好多字數才寫到這裏,今天就沒有小劇場了~~困得離開,先睡了。~~~~(>_<)~~~~不許打我哈~~這就算見了……咳咳……埋頭鼠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