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阿嬌受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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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 可是舍不得雲姑娘?”綠漪跟在葉鏡璿身邊已經多年,也算懂她的心思。

    葉鏡璿詫然回神, 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頓覺陌生得厲害。驀然回首,紅樓之地依舊彩燈高掛,繁花似錦,達官顯貴穿梭其中, 卻再也沒有半點相熟之感。“靈靈對於我而言,終究與旁人不同。”

    世事多變, 人情繁複,人在不同的環境下都會產生不同變化。這四年來, 她時時見的都是後宮的陰謀算計、皇家平衡之術。時時想的都是趨避利害,利用人心, 漸漸的她已記不清自己原本是何模樣。何為真、何為假?隻有和靈靈在一起的時候, 她才能拋開心中雜念, 無所顧忌。此時她一走, 心底著實有些空蕩蕩的。

    “不過她離開也好,有淩霽陪在她身邊,江湖逍遙總比朝堂掙紮好得多。”葉鏡璿收回目光,唇角勾起淺笑踏上馬車。

    綠漪聽她口吻中不經意表露的羨慕, 心頭微酸。雲姑娘是曾經的五毒教主, 又是現任教主的師父兼愛人,有這般強橫的背景自然能讓其江湖自在無事無憂,可是殿下卻要在這胥寧朝堂中耗損心血。隨著馬車平穩的前行, 綠漪輕聲說道:“殿下如今有樓公子,以後定會輕鬆許多的。待諸事了,一樣可以和雲姑娘一般隨心所欲,四處遊曆。”

    “一旦邁進這圈子,如何能順利脫身。”葉鏡璿知道她存心安慰,可她卻不敢有此奢望之念。曾經她的心願就是同夫君一起遊曆名山大川,繡錦山河,拋卻聖山的宿命,拋開原著的糾葛。可人心一旦被賦予了責任二字,就並非簡單就能掙脫。“我心中牽念太重,已無法不顧一切,順心而行。”

    “殿下,太懂事往往是最苦的。”綠漪意味深長的說著。“殿下身份如此尊貴,適時的任性也未嚐不可。”

    葉鏡璿澀然一笑,“就是因為這身份才不敢行差踏錯,每走一步就要計算利益得失,分明就不是精明聰穎之人。”若自己真的腦子靈光,母後和靈靈也不會明裏暗裏讓自己靠美色了。

    論武功,她一生都比不過雲鳳靈;若論心計,在長姐麵前也是落了下成的;再說容貌,與阿嬌更是流螢、明月之別。

    沒曾想,自己竟成了一無是處之人……越想心裏就越是難受,所以剛邁入紫林居,在紫竹林的陣陣風聲和紫菊花的甜香味間,葉鏡璿腳步稍快奔向二樓,讓綠漪留在後麵收拾東西。柳禺笙看著綠漪將大包小包的東西從馬車上搬下來,便過來幫忙,順便好奇的問道:“你家殿下怎麽了?”

    綠漪搖頭,其實她也不是特別清楚。她本來是想勸勸殿下,很多事不必考慮得如此精細,可殿下似乎並不以為意。換做旁人,有樓肅宇這樣的夫君,有嫡公主這樣的身份,就算再任意妄為、再張狂率性都不為過。

    閣樓上葉鏡璿推開門,見著正翻閱著書冊的樓肅宇,就急切的撲上去摟著他的腰不撒手,一副深怕眼前人隻是幻覺,隨時會消失的模樣。

    “怎麽了?”樓肅宇微微一怔,繼而垂目凝視著。以為她受了委屈才會這般,將書冊放下順著她僵直的背脊,眼神頓時森寒,口中卻是輕哄著:“可是有人給你氣受,嗯?”

    葉鏡璿埋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清新的味道輕輕搖頭,闔上眼眸定了定心神,片刻後嬌聲道:“沒有人給我氣受,隻是忽然想你了,想這樣永遠抱著你。”仿佛靠在他懷裏,可以什麽都不必想,隻有平靜和安心。

    略微思索她這些日子經曆的事情,樓肅宇心裏有了些計較。感受著她難得的依賴唇角輕輕勾起,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曾幾何時他以為再也不能這麽肆無忌憚的將她摟在懷中,此刻心底暖洋洋的像什麽東西即將溢滿出來似的,禁不住低首輕啄著她的額頭,眼眸盡是眷念之色。

    幾日的宮外生活,隻剩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特別是飯桌上,兩人總會玩得不亦樂乎,讓一旁的柳禺笙和綠漪特別無奈,特別是總愛出現這一幕。

    因為樓肅宇特別不愛吃帶湯水的東西,更不喜歡內髒。葉鏡璿總想逗他,端著一碗豬肝湯雙眼發亮的說道:“你喝一口,就喝一口,好不好?”

    “……”樓肅宇看著冒著熱氣的湯碗,神情有些複雜,遲疑了良久扯了扯唇角,堅定的拒絕:“不要。”

    “很好喝的,你試試看嘛~”葉鏡璿看著他嫌棄得眉頭都快擠到一塊了,心頭暗笑,一副認真的模樣。“你沒試過,怎麽知道好不好喝呢?”

    絕對不試這麽可怕的食物!刀斧加身泰然自若的樓肅宇,竟在一碗豬肝湯麵前露出驚駭之色。

    綠漪對於這種情形簡直想翻白眼,兩個平時都如此正經的人,怎麽湊在一起像兩個孩子似的。柳禺笙直接捂著臉,自從他家公子遇上這位昭和公主後,所有行為簡直判若兩人。

    拖拖踏踏的用過晚飯,葉鏡璿又拽著他搬出古琴,焚上香。頃刻之間,琴聲悠遠,如深穀清泉,卻又透著纏綿悱惻,不舍不離。而她則滿心歡喜的擺上茶具烹煮著茶水,一派行雲流水的模樣,這些年她其他的東西沒有長進,卻專程跟阿嬌學了這泡茶的技巧。兩人相視一笑,可惜沒有望君含仙,否則這茶香味更是清幽撲鼻。

    用沸水涮過茶杯,用鑷子放在盤中,還來不得從壺中將茶水倒出。瓔珞就從門外小跑進來,對著葉鏡璿福身,貼在她耳旁匆忙說道:“殿下,宜安郡主出事了。”

    葉鏡璿拿著鑷子的手指猛地用力,蹙眉問道:“發生何事?”

    瓔珞眼神猶豫的瞅了瞅樓肅宇與柳禺笙,從來宜安郡主之事,殿下從不願旁人知曉。可換做平時殿下定會起身到隱秘處細問,可此時卻明目張膽的問出聲來,一時之間她也不知如何應對。

    明白她的意思,葉鏡璿輕聲說:“你直說無礙。”

    得到葉鏡璿的明確回答,瓔珞也就不再隱瞞,連忙說:“郡主午後出城上香,遇上賊子劫持。”

    “阿嬌可有恙?”葉鏡璿匆忙的站起身,憂心匆匆的問道:“如今身在何處?”

    “郡主無事,已暫時安置在長公主府上。”這幾日她受殿下吩咐前去照看宜安郡主,豈料今日就出了此事,郡主情緒有些不穩,長公主讓她來向殿下稟告,同時也讓殿下往府上一聚。

    明白她意思的葉鏡璿輕輕頷首,走到樓肅宇跟前,指了指外頭,“我出去一會兒。”

    “好。”樓肅宇雙手壓在琴弦上,表示他已經知曉。“禺笙,去備車。”

    柳禺笙聞言,連忙恭敬的退出去,同綠漪一同將馬車準備妥當。樓肅宇則從房中將披風取出親手給葉鏡璿披上,撫摸著她的臉頰,“小心些。”

    葉鏡璿頷首,歪頭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轉身就上了馬車,馬不停蹄的朝著長公主府的地方奔去。

    樓肅宇目光凝視著小爐子上冒煙的沸水,回味著指尖碰觸肌膚的餘味,眉目暗深,朝柳禺笙認真吩咐道:“速將此事查清來報。”

    “遵命。”柳禺笙眉目聚起,腳尖一點騰空而起,瞬間消失在夕陽當中。

    長公主雖被皇上下旨和親,卻因早分府別居的緣故,尚未回宮等候出嫁。葉鏡璿在馬車上已經問明了細節,心底也知道眼下阿嬌的情緒不穩的緣由,但進入內苑才意識到這次遇劫對她產生的心理陰影有多大。

    步念嬌本木訥的窩在床榻上,見著葉鏡璿的身影立刻就哽咽起來,雙手緊攥著她的手臂,聲音暗啞得險些說不出話來。

    “不怕,鏡姐姐在這裏。”葉鏡璿抱著她輕聲安慰著,盡力讓她平複心中害怕的陰影。

    “他們一起衝過來,我……”步念嬌在她懷裏,眼淚根本控製不住,宛如魔怔一般神色崩潰萬分。“他們把我壓在身下,撕開我的衣服——”

    “阿嬌,不是他們!”葉鏡璿知道她定是又想到了當年之事,頓時心疼無比,連忙打斷她的話。“他們已經死了。鏡姐姐已經殺了他們,再也沒有人能傷害阿嬌。”

    她永遠無法忘記,當年自己尋到步念嬌的那一刻。那時候雲歸軍隊攻入鳳棲,陛下帶著皇親朝臣倉皇北逃,北逃中不少人被亂軍衝散,皇親貴女走失。昭和公主葉鏡璿連人帶馬車摔下山崖,而她剛到這世界的時候就是從馬車殘骸中蘇醒過來。焚城地震,她被晉王叔所救帶回鳳棲,休養一年後才逐漸好轉,而那時候的步念嬌已在青樓中待了整整兩年光景,不到十六的年紀,還隻是個孩子。

    ‘不羨瑤池仙女步,盼得花月待琴娘。’琴娘便是荔州的琴姬,而花月則是青樓中教導阿嬌的絕色名妓。

    安撫好步念嬌,讓其安睡後,葉鏡璿與廣惠長公主一同行至書房,“究竟何人,長姐可探查清楚?”

    “雲歸大皇子。”廣惠長公主抿唇道,眸色帶著些許嘲諷之色。

    葉鏡璿倒吸了口氣,倒是沒想到福王與肇聖夫人之事才曝光,這位雲歸國的大皇子竟就如此色膽包天,敢到鳳棲擄人。